第1章 ☆、章
從紀小莫記事起,家裏就只有她和外婆兩個人在小公寓裏生活,在她還小的時候,外婆還年輕,每天都會去外面上班做事,出去前給小莫留點飯菜當午餐,讓她自己在家填飽肚子,小莫吃完飯就去外面給人擦皮鞋或者去撿拾一些可賣的垃圾可以換得一點點錢。
紀小莫還有個哥哥陳廣生,他不和她們住一起,隔一段時間就來看她們。每次哥哥過來看她,小莫都很高興,其他孩子都不跟她玩,只有哥哥過來了會跟小莫玩一陣,有時候還會帶一些糖果給她吃。可是,外婆每次看到哥哥過來,都嘆着氣催促他趕緊回去,讓他少過來。
小區裏的孩子看到紀小莫都愛起哄,有些小男孩追着她身後叫着,“野孩子,野孩子,狐貍精生的野孩子,沒爸沒媽的野孩子。”陳廣生有一次過來看她,碰巧遇上兩個小男孩在後面追着她鬧,放下書包,沖上去跟他們打了一架,衣服書包都扯壞了,臉上也挂了彩。那次打完架,小莫很久都沒看到哥哥,問外婆,她皺着眉擔憂的看着外面嘆氣。過了很久,哥哥才來看她,走路的時候腳還有點跛,外婆看到了抱着哥哥掉眼淚,叮囑他以後不能再跟人打架了,讓他以後少來看她們了,哥哥點頭,但還是隔一段時間跑來看看她們。
紀小莫對父母一點印象都沒有,印象中根本就沒見過他們,只不過,他們偶爾會出現在東麗市本地的報紙上。她曾經也羨慕過有爸媽的孩子,但是她不敢問外婆,曾經問過一次外婆紅着眼睛什麽都沒說。
紀小莫沒上小學前,有一次在街頭給人擦鞋,那個男人離開時扔了一張錢在地上,小莫很高興,這張錢可以擦好幾個人的鞋子了,偶爾碰到這樣大方的人對她來說都是一筆意外的小財。小莫撿起那個人扔下的錢擡頭時,哥哥站在了她面前,眼睛閃着光看着那個男人的背影咬着嘴牙告訴她,剛才她擦鞋的那個男人是她的親生父親,陳林田,陳家在東麗市也算小有名氣,家族企業在東麗市也是很有名氣的,現在陳廣生就是住在陳家。
紀小莫沒見過她的母親,在小學四年級時看到了一張她的模糊的照片。那天,紀小莫和外婆在家整理廢舊報紙準備第二天拿去廢品站賣,外婆拿着一張報紙,上面有一個小小的豆腐塊文字,“餐飲巨頭文海峰迎娶小二十五歲嬌妻”,照片不是很清晰,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個禿頭的老男人挽着一個穿着白色婚紗的年輕女人照片。
外婆看着那模糊的照片用手指抹了抹,嘆了一口氣,“小莫,你要好好學習,長大了找個人結婚好好過日子,可別學你媽,給人當情婦。”紀小莫點點頭,雖然她還不太明白結婚的意義,可是,情婦這兩個字刻在了她的腦海裏。
一年年過去,随着小莫的長大,外婆也老了,腰都有點佝偻了,但是還是每天出去幫人做事。打掃衛生,做家務,有時候還能拿一些剩菜回來給小莫加餐。紀小莫沒上幼兒園,上小學以前,她經常去拿着擦鞋的工具去市區繁華的路段幫人擦鞋,等外婆做完事再一起回家。外婆說要多存點錢,等小莫上小學了就不能來擦鞋了。
上了小學,小莫還是經常去翻垃圾箱撿報紙收瓶子,同學看見了都不願意跟她一起玩,她依然是孤立在同學群的外面,沒有人願意和她做朋友。外婆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也沒人再請她去做事了。小莫還小,更沒人要她做事,兩個人只好靠撿垃圾賺點錢。樓上樓下的鄰居沒人再提小莫的身世,有廢舊報紙都給她們留着,家裏有舊衣服也都送給她們。
外婆沒有做工了,祖孫兩的日子也更難過了,每天兩餐米飯配鹹菜,肉對她們來說就是奢侈品。陳廣生深切體會到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含義。随着年齡的增長,他過來的時候偶爾也會給她們一些錢,但也只是一點點錢。外婆總是勸他,“你在那日子也不好過,我和小妹飯總有的吃的,你就別擔心了,好好上學,等你長大了就可以好好照顧我們了,妹妹以後還要你看着呢。”外婆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小莫長大的時候。
陳廣生已經上初中了,身體拔高了很多,他很小就清楚生活的無奈,他住在一個金碧輝煌的家裏,只是那個家裏沒有溫度,冷冰冰的,而他自己,還沒有能力去支撐起小莫和外婆的生活,只能盡量省點錢給她們,希望她們能過的好點,“外婆,他們每個月都會給我零花錢,我在那裏吃穿都有,沒什麽地方要花錢的,給我也沒什麽用,等我高中畢業了就出來賺錢養你們。”
外婆板起了臉,“不行,你在那好好的待着,怎麽也要上大學,高中畢業出來你能做什麽。你跟小莫成績都好,再難也要把大學上完,以後才不會那麽辛苦。”
陳廣生看着紀小莫瘦瘦小小的身子,摸摸她的頭,“好,等我長大了,我養你們。”
可是外婆終究是等不到那一天了,紀小莫上初一那年冬天特別冷,剛過完春節,淅淅瀝瀝的雨下了起來,紀小莫把所有的被子衣服都堆到了外婆床上,她還是凍得顫抖。更糟糕的是還發起了高熱,紀小莫把這些年攢下的錢都拿了出來,送外婆去了醫院。外婆在醫院時而清醒,時而迷糊,清醒時跟小莫念叨,“小莫,再窮,以後也不能學你媽媽當人情婦,好好學習,長大了找個合适的人嫁了好好過日子,以後要聽哥哥的話。”
小莫坐在床沿,握着她皮包骨的手點頭,“好,外婆,你快點好起來,好起來我們就回家了,哥哥已經高二了,再等等我們就能養你了。”
外婆枯瘦如柴的手抓着紀小莫的手,“你跟廣生都是好孩子,別告訴他我病了,他在那日子也不好過,小莫,以後,你自己要好好的,外婆不行了,不住院了,我們回去吧。”
“好,等你好了我們就出院。”紀小莫看着外婆凹陷的臉頰,如果不是因為要養她,外婆的身體可能會好很多。她才六十多歲,但是長期營養不良,身體早已衰敗,醫生現在只是開了些減輕她痛苦的藥。紀小莫去了一趟文家,因為外婆迷糊時叫着紀媚的名字,可是,在門口蹲了兩小時,無功而返,她連文家別墅小區的門都進不去。
在醫院住了兩天,外婆在夜裏睡過去便再也沒有醒來了。紀小莫把所有的錢拿了出來還不夠給外婆辦後事,鄰居們都湊了一些錢送過來,才把事情辦完。陳廣生在元宵過後學校開學了,放學後過來看她們才知道外婆去世的消息,跪在外婆的遺像前磕了三個響頭,給小莫留下了一些錢紅着眼睛離開的,一再叮囑小莫一個人在家要小心,注意完全。
外婆去世後,家裏就剩下了小莫一個人,學校給她減免了學費,街道每個月會發一點生活費給她,只是這些錢保證她不會餓死,拿來學習生活還是不夠的,紀小莫一到放假時間便到處打零工,補充一點家用,盡量省些錢下來。
周末的時候小莫要不去幫人看看店,要不就去飯店幫忙洗碗端盤子,只要是能做的零活,小莫都會去做,她想要上大學,她需要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