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6)
離、末完全相反的方向,腳丫的主人發着吃吃的笑聲。
考慮到末的傷勢,離在确定寒續已經走遠後,扶着他坐下,并幫他療傷,末內疚地向他道謝:“抱歉,離,差點就害你……”
“我是不會丢下同伴的。”離頭也不擡,似乎在做一種承諾,又好像是他的原則。
“啊,”末淺笑道。這就是離啊!能夠讓我舍棄靈魂,加入群的人!可這話末沒敢說出口,“寒續也不怎麽樣嘛,這麽近的距離居然也沒得手。”
末的話音剛落,離右臉的面具傳來“啪”的一聲,緊接着,整張面具嘩嘩啦啦地變成碎片落在地上,離白晰的右臉上出現了一道兩寸來長的傷口,鮮血順着他的臉頰滴在衣領上,而在此之前,兩人竟毫無知覺。
末和離啞口無言,一股寒意悄然爬上他們的背脊。
寒續跟着靈鳥順着溪流而下,漸漸地,可以透過林中的間隙看到半山腰的居所了。
回來了?寒續滿肚疑腸,但既然已經快到了,就正好回來看看,他匆忙離開,還不知道現在皇晟、明宸他們怎麽樣了。
七號和九號似乎已經離開了,四周沒有人跡,靜得可怕。
寒續收回靈鳥,進入古剎的內堂,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明宸急切的呼喚聲:“姐姐!姐姐!”
寒續猛地推開門。
明溪斜靠在星翎身上,雙目緊閉,皇晟正大汗淋漓地替她治療,她原本蒼白的臉,已經紅潤了不少,寒續見她沒事,暗自松了口氣:“她怎麽回來的?”冷淡的語氣與他先前的失态形成鮮明的對比。
“翎救的。”皇晟答道。
“哦?”寒續懷疑地望向星翎。
“你走後不久,一個戴鬼面的紅頭發的人就以她為餌,要脅天承之子,當時我們正進行着儀式,應接不暇,”三長老為寒續解惑,“幸而星翎将他趕走,救回明溪。”
“這麽說你們已經認定明宸就是天承之子了?”寒續注意到三長老對明宸的稱呼變了。
“是的。”三長老和四長老一起點頭道,“我們已派人回國向大長老和二長老禀告,他們很快會來接回天承之子。”
“明天下午應該就能到。”四長老補充着。
“明宸。”明溪醒來,正好聽到兩位長老的話,她想到末的話,更加替明宸擔憂。
“姐姐,不用擔心,”明宸握住明溪的手,眼裏閃着淚,“能夠幫助更多的人,不是我們的願望嗎?”
“可是……”明溪不想管什麽天承之子,她擔心的是明宸的安危。
“明宸的石化是怎麽回事?”寒續問三長老,“是天承之子特有的病症嗎?”
“我已經查到了,”星翎接過話,“地府的記錄中,有一種叫美杜莎症候群的病,患病者好像見了希臘神話中的妖女美杜莎一樣,會産生石化的病症,是有人用極其惡毒的咒術所致,而且,這種病會擴散。”
“擴散?”寒續想到七嫂的兒子,不過他的死是由于黑股蠱寄生在他身上,這應該是巧合吧?
“人變成石頭後,他周圍的一切也會變成石頭,包括人、物、牲畜,一切的一切,沒有辦法阻止。” 星翎憂慮地說,“除非在明宸完全石化之前,找到施咒者,将其解開。”
“施咒的人是誰呢?”皇晟毫無頭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會不會是之前替聖子開天眼那人?”三長老臆測着。
“可是明宸的石化是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的呀!”皇晟推翻了三長老的假設。
難道與十六年前有關?明溪看着明宸憂郁的雙眼,想起末的話,可是十六年前我還太小,爸爸又去世了,當時發生了什麽事根本沒人知道,我要怎樣才能幫到明宸?只要能讓明宸變回普通的孩子,就算要我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明溪下意識地望向寒續,與他如碧波般的綠眸相撞,又悲切地移開。
“我餓了。”寒續長長地吐了口氣,往門邊走去,剛走了兩步,又倒回來,抓住皇晟的衣領将他往外拖,“晟去做飯。”
“阿續,我自己會走啦!”皇晟抗議着。
“晟,我走後發生了什麽事?”走到古剎外後,寒續放開了皇晟,問道。
“你走後,兩位長老就準備幫明宸驗明正身啦!”皇晟将帝沙國當年內亂的情形以及天承之子特殊的認證方式向寒續說明,“當明宸的手與上任天承之子的遺聖碰在一起的時候,屋內頓時狂風大作,只見明宸全身散發出令人瞠目結舌的靈氣,藍色的靈光在屋中不斷閃現,正當我和星翎都驚詫不已的時候……”皇晟話還沒說完,頭上就重重地吃了寒續一記:“你在說書啊?講重點!”他已經沒耐心聽下去了。
“人家正要說啦!”皇晟捂着頭上的痛處,“風停後,明宸就說了好多我聽不懂的話,什麽某年某月某日,發生了什麽什麽事之類的,三長老和四長老頻頻點頭,然後跪下說‘恭迎聖子’,我們還沒來得及道喜,屋外射進一只靈箭,星翎就追了出去,我不敢跟去,一是我力量太弱,怕拖累翎,二是擔心有人會對明宸和二位長老不利,留下來保護他們,”皇晟紅着臉說,“星翎回來的時候,就抱着昏迷中的明溪姐,就是這樣。”
“做得不錯。”寒續淡淡地說,即便是稱贊,也很冷淡,好像僅僅是在安慰他。
“我很擔心明宸的病啊,”皇晟說出了自己的憂慮,“如果沒有找到毒咒,明宸和這裏的一切豈不都要變成石頭了?”
“自求多福吧!”寒續往廚房走去。
三長老和四長老也住進了臨時居所。
當晚,夜已深了,寒續走出自己的屋子,他望向空中的一輪彎月,又回頭看看離他居所不遠的明溪住的小屋,她被擄去後,他一句話還沒對她說過,她也像有心事的樣子,眼裏已經沒有了前日的開朗,取而代之的是憂郁和悲傷,寒續甚至懷疑,她此刻有沒有在哭呢?
寒續這麽念想的同時,已經走到明溪的屋前,門縫下沒有燈光,應該已經睡了吧?他收回正欲敲門的手,不由自主地走向溪邊。
螢螢的月光透過樹葉的間隙灑在地上,如同為大地鋪上一層淡素的銀妝,就像那天晚上的明溪,寒續不由地出了神。
夏天,有螢火蟲的話,一定更漂亮吧!
從居所到溪邊的路并不遠,一路上寒續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腳下踩着落葉的“嚓嚓”聲,偶爾會有一兩聲秋蟲的鳴叫點綴着寧靜的夜空,漸漸的,能聽到溪水的潺潺聲了。
寒續遠遠地就看到一團黑影蹲在溪邊:
“你怎麽在這?”他走到她身後。
明溪的肩膀微微抽動,聽到寒續的聲音後,急忙拭去眼裏的淚水,回過頭,露出依如往昔的笑容,可即使是笑容也帶有悲傷:“睡不着,出來走走,你呢?”寒續的出現令她原本沉痛的心情有一些好轉,但并不能讓她的憂慮霧散煙消。
“嗯,”寒續注意到她臉上有淚痕,也不說破,“我也是。”明溪前面有一堆散落在地的鵝卵石,一看就知道是人為的,“你在做什麽?”
“這是我們古老的祈福方式,叫願生石,”明溪解釋道,“如果能将石頭豎立着壘到十個,不會倒的話,願望就會實現呢!”不過看得出,她失敗了。
“十個?”寒續蹲下身,随手拿起一個,放在一個比較大的石頭上,他手中的石頭穩如泰山地立在上面,接着他又拿起一個,又放在剛才那個上面。
明溪見寒續輕而易舉地已經壘了八個,驚嘆道,“你好厲害啊,我怎麽也壘不了五個呢!”
寒續沒有回答,如果是別人,他肯定會用鄙夷的腔調說“那是你太笨了”,但他現在沒有說話,或許他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麽說。
明溪的目光從石頭移到寒續臉上,他叼着煙,右手撐着下巴,微傾着頭,好像正在完成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課業的學生。
已經到第九個了,寒續拿起第十個石頭,可就在它的底部剛剛碰到第九個石頭上時,本來就搖搖欲墜的石頭全部倒掉了。
“啊!”明溪不禁驚呼一聲,倒不是因為失望,而是覺得可惜。
寒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重新拿起一塊石塊,繼續壘。
明溪盯着寒續許久,才意識到自己應該道謝:“謝謝你。”
寒續含着煙的嘴微微張了張,煙也随着輕輕動了動,但他還是什麽話也沒說。
兩人就這樣并肩蹲在溪邊,四周的聲音好像突然靜了下來,映照着天上的彎月和銀河的溪流似乎也不忍驚動他們,緩緩淌過。
也不知過了多久,明溪從寒續的一聲“好了”中回過神,她急忙把毫不矜持的目光收回,臉上映出紅霞般的光暈,她這才發現,自己面前已經壘了十組願生石了:“呀……”明溪驚叫出聲,又意識到自己的叫聲可能會引起石頭的倒塌,忙捂住嘴,壓低聲音問寒續,“你怎麽做到的?”
“許願吧。”寒續站起身,從兜裏拿出煙盒,低頭點煙。
“謝謝你。”明溪對寒續為自己做的一切感激涕零,不知為何,她的眼睛又濕潤了。
“真想謝的話,回去做點吃的吧。”每次聽到這句話,寒續就混身不自在。
“嗯。”明溪雙後合十,虔誠地跪在願生石前,許下願望。
許完願後,明溪望向寒續,想向他說今天末的事,可又擔心會給寒續添麻煩,正在猶豫間,寒續已經看出了她的心思:“有事?”
“嗯,”明溪低下頭,又擔心以對方的強大,寒續可能會受傷,把話題轉移了,“你想吃什麽?”
“無所謂。”寒續也沒追問,“走吧,我餓了。”
寒續和明溪并肩走出一段路後,寒續将附在指尖的靈脈收回,溪邊的那堆願生石轟然倒塌。
明溪的手藝一流,不到一會兒就做好了十數道色香味俱全的小菜,看着寒續在一大堆飯菜面前大快朵頤,她心裏流過一股暖流,為喜歡的人做飯,然後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下去,是女人最大的幸福,可是這個幸福對她來說只是轉瞬即逝的流星罷了,想到弟弟明宸,明溪心中一陣酸楚。
寒續很快吃完了,他心滿意足地深吸一口煙,一切的煩惱憂愁似乎也能順着煙霧淡去。
“你去睡吧,我來收拾。”明溪沖他溫柔地笑道。
“明宸走後,你怎麽辦?”寒續突然問,明溪一怔,手一滑,碗筷落在地上,應聲而碎。
明溪沒有回答,她低着頭,腦海中浮現出末的話,她想到明宸開始石化的身體,想到弟弟的痛苦,想到自己作為他唯一的親人卻不能好好照顧他,淚水撲簌簌地往外冒,雖然告訴過自己要堅強,雖然告訴過自己不能哭,雖然不想讓寒續看到自己懦弱的一面,但明溪再也忍不住了,她猛然轉身,一把抱住寒續,伏在他胸前,嚎啕大哭:“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的話,明宸就不會受他們要脅,去一個不屬于他的地方了,想到弟弟前途未蔔,明溪心如刀割。
寒續沒有說話,只是任由明溪的淚水沾濕自己的衣服,任由她自責地說着自己的不是,任由煙頭燃盡,任由怨靈的慘叫充斥着自己的耳畔,任由自己的心随之沉澱,他手足無措地猶豫了一陣,才選擇也抱住明溪,安慰似地拍打着她的肩。
過了許久,明溪這才意識到自己太失禮了,她放開寒續:“對不起。”她一邊抽泣着一邊擦拭着眼裏的淚水。
“告訴我。”寒續的語調沒有變,只是眼裏已不再是漠不關心的樣子。
明溪的頭搖得像拔浪鼓。
我不能連累你。明溪在心裏說,明宸不是天承之子,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我不想管真的天承之子在哪裏,也不想知道他們究竟想做什麽,我只希望,只希望明宸能夠自由自在、開開心心地活下去,可是,我能做什麽?如果将此事告訴寒續,他一定不會袖手旁觀,若是把他連累了怎麽辦?不行,我不能再讓任何人為此受傷了!
我不能連累你。明溪在心裏說,明宸不是天承之子,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我不想管真的天承之子在哪裏,也不想知道他們究竟想做什麽,我只希望,只希望明宸能夠自由自在、開開心心地活下去,可是,我能做什麽?如果将此事告訴寒續,他一定不會袖手旁觀,若是把他連累了怎麽辦?不行,我不能再讓任何人為此受傷了!
明溪打定主意,掩示道:
“我只是舍不得明宸罷了,畢竟父親去世後,我們就相依為命十數年,還有,我不放心他的病,我實在想不出誰會向明宸下這麽狠毒的毒咒。”
“明宸身體的石化是從十六年前開始的?”寒續再一次确認道。
“應該是,自我有記憶起,明宸從腳開始,就有僵化的症狀。”明溪想到末說十六年前時,明宸臉色大變,恐怕其間無不關系,明宸會不會知道誰給他下的咒,卻不敢說明呢?
十六年前,當年的事已經無從探知,現在“群”和克勞勃都出現在這裏,說明他們對此事都有所洞悉,克勞勃就不說了了,一定是為得到天承之子而來,可是“群”呢?他們與克勞勃合作,卻有所保留,更奇怪的是,他們将黑股蠱寄生于他人身上,将我們引開,末又裝成靈警擄走明溪,他們如此大費周章,為何離又将她輕易地放回來……如果不是故意的,以星翎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為什麽?于情不符,于理不合!寒續百思不得其解,還有晟也是,他們煞費苦心地将他帶到魔幻堡,卻又将他毫發無傷地放回來,究竟為什麽?到目前為止,并沒有發覺晟的不對勁,他的靈氣也非常純淨,但對方的動機依然不得而知……我可不認為“群”的人會做無用的事!
“你們曾經說過,明宸在很小的時候得過一場怪病,經人醫治後,身體大有好轉,可是卻出現了石化,那此人是否就是後來替明宸開天眼的人?”寒續問。
“那時我還太小,已經不記得了,倒是前些日子替明宸開天眼那人曾說過‘別來無恙’,然後明宸就把我支開了。”明溪現在回想起來,的确不對勁。
別來無恙?這絕不是第一次見面的人會說的話,若假設十六年前替明宸治病,後來替他開天眼的人就是“群”的人呢?豈不是在十六年前,這個計劃就已經開始了?也就是說,“群”早在十幾年前就在密謀颠覆靈界!想到對方如此周密地布置了十幾年,而己方卻後知後覺,令寒續不寒而悚。
“我知道了。”雖然內心震憾不已,但寒續的語氣依然輕描淡寫。
此時,星翎和皇晟在古剎內堂,為了不讓人發覺,他們僅點了一根蠟燭,微弱的燭光映照着他們的臉,皇晟用顫抖的聲音問:“不會有事吧,翎,會不會太冒險了?”
“相信我,晟!”星翎頭也不擡,“明宸,準備好了嗎?”
“嗯!”明宸點頭。
“那就開始了!”星翎咬破食指,用血在符咒上畫符。
也不知泰安鎮的鎮民們從何得知明宸要回帝沙國的消息,大家都不約而同地來到山腰,古剎裏更是人滿為患,鎮民們或是拿着水果,或是拿着肉類、蔬菜,或是帶着自制的熏肉,用他們自己的方式迎送着這個被他們共同養育大的孩子。
“謝謝你們,謝謝!”明宸感激地向大家道謝,除了這句話,他不知如何表達自己此時的心情,雖然他很早以前就不用進食,但不知情的鎮民們依舊熱心地為他們姐弟無償地提供着衣食,直到他們長大,若不是他們,明溪明宸兩姐弟可能早就餓死了。
“明宸,到了那邊要好好保重身體啊!”
“是啊,聽說帝沙風沙大,你把這個帶上。”一位大媽拿出鬥篷,雙手遞上。
“若是有什麽想吃的家鄉的食物,盡管打電話告訴我,我給你寄過去。”開飯店的大叔拍着胸脯說。
“明溪不去吧?”有人注意到明溪站在一邊,悲切地望着明宸。
“姐姐不去。”明宸看着遠處的明溪,眼裏是說不盡的擔憂。
“三長老,大長老和二長老即刻就到。”先前跟着三長老和四長老的僧人氣喘呼呼地跑來,他是先來報信的。
“這麽快?”三長老以為至少要下午才能到。
“各位,由于鄙國的規定,儀式不能讓外人目睹,所以,請回吧。”四長老将泰安鎮的鎮民勸走。
“明宸,要保重啊!”
“有空就回來看看。”大家依依不舍地離開了,不到一會兒,古剎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我們要替天承之子沐浴更衣,請你們也回避一下。”三長老向寒續等人道。
“我餓了。”寒續率先離開。
大約半小時後,遠遠地就能看到帝沙國大長老和二長老的車仗了,他們的車騎不是現代工具,還保持着帝沙國原有的習俗……八擡大轎,桔黃色的羅蓋下是薄紗般的布幔,不讓人窺其廬山正面目。
轎子兩旁約有兩百名僧侶,他們雙手合十,走在大轎兩側,估計帝沙國大半的僧人都聚集在此,以迎接他們的聖子,到了泰安鎮的鎮口時,僧侶們以大約兩米一人的間隔,站定,目送大長老和二長老的大轎被擡上山腰。
泰安鎮的鎮民都第一次見到這麽大在陣仗,都好奇地聚集在街上圍觀着,議論紛紛。
明宸也準備好了,他已經換上華服,頭頂禮帽,佛座前方的布帏被放了下來,明宸端坐在佛座上,等待大長老和二長老的朝見。
随着大長老和二長老離古剎越來越近,明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她也清楚明宸這一走,從此兩人相隔數萬裏,永無見面之日,況且她比誰都清楚明宸并不是天承之子,更加擔心弟弟的身體和未來。
轉眼間,大長老和二長老的華轎已經到了古剎外面,三長老和四長老出來拜見,并将他們迎了進去,跟着他們進去的還有另外三名僧人,似乎也是地位很高的長老。
寒續看着他們的進入古剎,向旁邊的明溪道:“我們走。”
大長老和二長老被迎進了內堂,佛座前方的供桌上放着上屆天承之子的遺手,只是遺手被佛布包裹着,随兩位長老進來的三名僧人站在左側,與三長老和四長老相對而立。
大長老是一位年約八旬的老者,慈眉善目,耳垂厚重,像極了寺院裏的羅漢,他的眉毛和胡子都已變白,可看他走路和站姿,怎麽也不像已年過八十的人;二長老則七十出頭的樣子,個子略小,微微偏胖。
兩人透過布帏打量着明宸的身影,二長老悄悄問旁邊的三長老:“聖子的腳……”他們已經聽來報告的僧人說過明宸身體的事。
“經查實,是被人施咒所致。”三長老禀報。
“施咒?”大長老和二長老對望一眼,“可知是何人所為?”
“尚不知曉。”四長老搖頭。
“二位長老是否在懷疑本座的身份?”布帏後的明宸說話了。
“不敢。”大長老和二長老欠身道。
“本座也知道你們的疑慮,”明宸從布玮後伸出右手,“此事關乎帝沙國的國運,既然二位長老覺得心中有惑,不如讓本座證明給你們看吧。”他言下之意是想請他們握住他的手,探知前世因果是天承之子的力量之一,讓他們親身體驗下,就知道了。
大長老和二長老交換了一下眼色,急忙跪下說:“聖子被遺聖接納,老僧妄不敢對聖子不敬。”
“這樣啊,”明宸還不太習慣太過正式的官文,他恢複了平日的口吻,收回了手,“可是以我現在的身體,回帝沙也不方便,我聽說大長老和二長老會《佛頂尊勝陀羅尼咒》,此咒能除一切邪惡,可否請二位長老替本座驅邪避毒?”
《佛頂尊勝陀羅尼咒》是帝沙國特有的秘咒,沒有咒書,皆是口口相授,僅傳大長老和二長老,兩人分別掌握着咒術的上半部和下半部,除此二人外,無人知曉。
“聖子之邀,本不應拒絕,可《佛頂尊勝陀羅尼咒》是帝沙的機要,吾等實不敢在此蠻荒之地開壇吟咒,以洩天機,不如請聖子随我們返回聖殿後,再為您驅邪避毒吧。”大長老請示道,卻讓明宸無法拒絕。
“可是我聽靈界警察說,我這病極有可能是美杜莎症候群,如果找不到破咒的方法,這裏的一切都會變成石頭!我不能就這麽離開!”明宸急切地說。
“靈界警察?”大長老微微動容,他望向二長老。
“帝沙的事向來不勞靈界出手,何以靈界警察會出現在此。”二長老用帶有責怪的眼神看着三長老和四長老。
“我們來此地時,他們已經到了。”三長老解釋道,“況且有人意圖不軌,多虧他們,聖子才得以安然無恙。”
“知道了。”二長老生硬地說,語氣有些不快。
“既然聖子盛邀,吾等自當義不容辭,”大長老應允了。
“你們到外面護關吧。”二長老對三長老、四長老和其他幾名僧人道。
“是。”幾人依次退出。
明宸緊張地坐在佛座上,如坐針氈,全身都不自在,他想移動身體,卻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等着二位長老開始吟誦《佛頂尊勝陀羅尼咒》。
“聖子,在此之前請先允許老僧看看遺聖。”大長老說着已走上前,想要揎開裹住斷手的佛布。
在新任天承之子接觸過上屆天承之子的遺體後,會拿回他進入輪回後失去的記憶,同時遺體也會變成幹屍,雖然這裏只有斷手,但也應該會變成沒有血肉的枯手,這也是确認明宸是否得到認證的最好的方式。
“請便。”明宸道。
大長老打開佛布,果然,裏面的斷手已經不再是先前三長老拿出來時那樣紅潤、新鮮,而是縮成又黑又小的一團,不細看根本看不出這是手,還以為是樹根。
大長老确認過後,這才放心,他回頭向二長老點點頭,又向明宸道:“請恕我無禮,能否請聖子一展聖顏?”言下之意是,他要看明宸的樣子。
“咦?”明宸沒想到他會提出這個要求,立即拒絕,“不行!”語畢後,又覺得這麽說會讓他們起疑心,又補充道,“我現在正在石化,醜陋不堪,不忍驚吓二位長老。”
“既然吾等要替聖子驅邪,自然要先确認聖子的病況了。”二長老也道。
明宸一時語塞,他微微回頭,向躲在佛座後面的星翎使眼色,請她想辦法,星翎微微點頭示意。
“聖子?”大長老已經徑自走到佛座旁,他的手搭在布帏上,眼看就要拉開了,若是被他知道明宸身後還藏着人,而此人正是靈界警察,會有什麽表情?他們的計劃不是白費了?
明宸的喉嚨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眼,他想阻止大長老,卻找不到好的借口,腦子裏一片空白,眼看着布帏正逐漸被大長老拉開,明宸尖叫出聲:“不要……”
“聖子?”大長老沒想到明宸這麽大的反應,他很快地掃視了一下佛座裏面,沒有發現異狀,這才詢問明宸,“有何不妥麽?”
“咦?”明宸見大長老沒有發現藏在裏面的星翎,也回過頭,剛剛還藏在他身後的星翎已經不知去向,明宸無暇細想,忙改口道,“沒有,只是擔心大長老看到我這麽恐怖的身體,會讨厭我。”他說着拉開了遮住腿部的華服,露出石化的雙腳。
“啊!”二長老不禁叫了一聲。
“二位長老,明宸不怕死,我只怕會連累養育我的姐姐和這裏的百姓,拜托,請你們用《佛頂尊勝陀羅尼咒》驅除邪惡吧!”明宸趁機哀求道。
大長老放下布帏,轉過身,面向二長老。
明宸見他沒有起疑,這才松了口氣,他急忙環顧四周,還是沒發現星翎的身影,明宸暗覺奇怪,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等待着大長老和二長老用《佛頂尊勝陀羅尼咒》替他驅邪。
大長老與二長老交換了一下眼色,他的眼裏沒有了仁慈與和藹,取而代之的是兇狠,二長老退後了兩步:“聖子,休怪我。”
“咦?”明宸不明白他所指。
不等明宸問明,大長老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向布帏裏面明宸的脖子,由于兩人距離太近,明宸根本來不及呼救就被他卡住了喉嚨。
“唔唔。”明宸覺得呼吸困難,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總算抓到你了,天承之子!”大長老完全像變成另一個人似的,他的聲音不再蒼老,而是蒼勁有力,不像是超過四十歲的男人的聲音。
明宸驚恐地看着他,雖然早已被星翎告誡過,但此時自己的命掌握在別人手上,他還是有些害怕。
“不用怕,我們院長可是想方設法也要得到你,”大長老欣賞着明宸恐懼的表情,“所以,我不會殺你,至少現在不會!”
“為,為什麽?”明宸艱難地從牙縫裏砰出幾個字。他就是那個末口中所說,不想把真正的天承之子交予的合作夥伴嗎?那真正的大長老已經……
“誰知道呢,”大長老獰笑着,“也許是為了得到你不老的身體吧?”
明宸望向大長老身後沒有半分驚訝之色的二長老,用顫抖的手指着他:“原,原來帝,帝沙國的內,內奸就是你!”
“大長老和三長老頑固不化,已經追随你前世的腳步去了,”二長老得意地說,“識時務者為俊傑,況且與克勞勃研究院合作也沒什麽不好。”這十幾年來,他大權獨攬,一面接受着信徒們的頂禮膜拜,一面享盡榮華福貴,可比多苦多難的修行好了百萬倍,什麽修身成佛,什麽為來世積德,都不如今生享樂來得重要。
“你拖住他們,我先帶他走。”大長老向二長老道。
“可是三長老他們還在外面。”二長老還有些顧慮。
“放心,他們已經被解決了。”大長老冷笑着。
“是是。”二長老讓開一條道。
大長老架着明宸的脖子,警告道:
“你最好放老實點,如果你不聽話,我們随時可以血洗這個小鎮,還有你最親的姐姐。”他語畢向屋外大叫着,“來人!”明宸太重,以他一己之力,根本無法将他帶走。
屋外沒有聲息。
“來人!來人!”大長老又大叫兩聲,依然沒有回應。
“要不要我幫你?”一個聲音突然從明宸身後傳來。
“!”大長老猛然回頭,竟看到一名銀發少年雙手抱胸站在明宸身後,不由一驚,“你是誰!”就在兩秒之前,佛座上除了明宸,還空無一物。
“果然是克勞勃研究院!”星翎冷笑道,她之前的猜測全部得到證實。
“砰”,內堂的門被人踢開了,三長老和四長老帶着十數名武僧嚴陣以待地堵在門口,剛剛跟在大長老和二長老身後的三名僧侶早已被他們拿下,他們已将大長老的退路斷去,三長老無不失望地對二長老說:“先前這孩子跟我們說時,我們根本不相信一直信任、尊敬的二長老就是當年內亂的原兇!”
“你們!”二長老驚異地看着他們,他不知道哪裏出了差子。
“哼,你們識相點,天承之子在我手裏!”大長老毫無懼色,卡住明宸脖子的手越發緊了,示意三長老他們退下。
“明宸不是天承之子,”星翎冷笑道,“你仔細看看斷手。”
二長老不願最後逃生的希望破滅,他忙不跌地奔到佛座旁,拿起遺聖,手感硬硬的,哪裏是斷手,分明就是樹根,他大叫一聲:“不,不……”
“明宸沒有通過最後的驗證,”三長老從懷裏拿出真正的斷手,補充道,“這一切都是我們引蛇出洞的計劃!”原先他和四長老也只是将信将疑,沒想到真的被星翎說中了,雖然還不知道真的天承之子在哪裏,有點遺憾,但能為帝沙國拔除一顆毒牙,也是當前的頭等大事之一。
“怎麽會?”大長老怎麽也不敢相信,之前院長派他來的時候,說已經得到可靠情報,天承之子已經找到了,可是為什麽……,難道他們被人騙了?
“你也想到了吧?”星翎趁機道,“你們的夥伴似乎也不那麽可靠呢!讓明宸假扮天承之子的人可是他們中的一個叫末的!”明宸已經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他們了。
“什麽?”大長老大驚失色,很明顯,他聽過末的名字。細細一想,為什麽“群”連靈界警察的存在也沒告訴他們,以至他剛剛聽到這個新名詞時臉色微變,雖然知道自己已經失敗了,但他絲毫沒有放松對明宸生命的威脅,“不想他死的話,就別過來!”他加重了卡住明宸喉嚨的力道,明宸吃痛,呻吟一聲。
“你帶得走明宸嗎?”星翎冷笑道。
“若是加上他們呢?”七號的聲音突然從門邊傳來,他話音剛落,三長老和四長老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