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個千金大小姐去做飯,自己等吃,陳少儒有些過意不去,再者自己是哥哥,哪有讓她照顧的。
進入廚房,就聽到一陣篤篤的切菜聲,刀法利落,看來是常做,這讓他多少有些詫異。
顧娴切好了黃瓜絲,轉身就去冰箱拿帶魚,瞥見門口矗立的身影,眉頭不自覺微蹙,又快速舒展問,“有事嗎?”
陳少儒遲疑了片刻,“幫你打下手。”
顧娴一愣,不再看他,打開冰箱保鮮層端出帶魚,“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陳少儒抿了抿唇,不再多說,轉身離開。她雖然沒具體表現什麽,但對他神色冷淡還是可以感覺出來的。
顧娴背對着他,聽到腳步聲,這才松了口氣,自嘲地苦笑。如果不是程媽受傷了,她絕對不會去做飯。只要與他有關的,她都不想在他面前展現。前世學習廚藝做了那麽多頓飯,他都不願屈尊回家吃幾頓。不過也好,他沒有承她的情,自然也不算辜負,最多只能算她一廂情願。如今這樣也好人死如燈滅,在濃煙窒息,烈火焚燒淬煉,心灰意冷,對他不再有任何期待,就當是普通室友也好。
……
快十二點的時候,顧娴已經做好了兩菜一湯,拉上‘傷兵’程媽一起吃飯。
吃完飯後,她睡了個午覺,就開始做作業。
四點多的時候,顧老太太來了。程媽有些頭疼,這位老太太什麽時候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了,可又不能趕出去,只能泡茶給她,好好招呼着。
老太太接過茶,放在茶幾上,神色不愉,“聽說懷遠再婚了。”
程媽點頭,明知故問,看來又來找碴了,先生不在,估計不好打發了。
老眼一寒,呵呵冷笑道,“好啊!兒子再婚當媽的要到別處得知。”
“先生工作太忙,所以……”程媽連忙解釋,怕她又鬧起來,顧娴能鬧但是講理,這位字典裏可沒有個‘理’字。
老太太直接打斷,“忙得沒時間把人帶回來,還是怕我知道那女人帶這個拖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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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很刻薄,程媽被她這麽一說,有些說不出話,她雖然不大喜歡那對母子,但他們沒讓顧娴受委屈,一家還算和睦,也就接受了。少儒那孩子雖然不大搭理人,但感覺得出是個不錯的孩子,被叫做拖油瓶,真的有些過分了。
還好,少儒在樓上沒聽見。程媽暗自感嘆。
顧娴本來想下去倒水,卻聽到這些,抿了抿唇,“奶奶,怎麽來了?”說完,又讓程媽先離開。
程媽也不好處理顧家的家務事,知道沒幾個人能在顧娴手裏讨到便宜,于是,匆匆離開了。
老太太雖然喜歡男孩,但兒子只生了一個女孩,也沒辦法,對顧娴并不親近。她喝了口茶後,問,“你爸呢?”
顧娴應付道,“出國旅游。”
聽聞,老太太語氣有些沖,“和那個女人?”
顧娴一直對奶奶不大喜歡,但礙于孝道只能忍着,可這是她爸爸的選擇,她就會鼎力支持,“什麽那個女人,她是我爸的妻子,你的兒媳。”
顧老太太沒想到她這麽快就接受了那個女人,有些詫異,“你這麽快就被收買了,不是一直不允許你爸再婚嗎?”
顧娴不想搭理她,又想為爸爸解決麻煩,“只要我爸喜歡,他做什麽我都支持。我爸是個好男人,但也不是天上有地上無的,奶奶不要太自恃過高,覺得什麽人也配不上他。再說了,我們已經分家了,您也該好好養老了,別什麽事都想插一手,行不行?”
“你……你……”顧老太太被她噎得說不出話,好久才緩過來,“你讀的什麽書?尊老敬老都忘了?你爸是怎麽教育你的,讓你這麽跟我說話。”
顧娴深吸了一口氣,“奶奶,爸爸忍着你,是因為你是他媽,生他養他,但你也不要太為老不尊、倚老賣老,當心晚節不保。至于我爸爸怎麽教我的,就不用您老人家操心了。”
話音剛落,砰地一聲,茶杯被摔成碎片,老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向女孩走去,直到走到跟前,才站定,揚起拐杖就要打下去。
顧娴沒有躲,甚至很希望拐杖落在身上,那樣爸爸心裏就會少些婦人之仁,對奶奶決絕點。
然而,那一下還是沒有落下,因為被人用力抓住。
老太太使勁,那人也跟着使勁,老人哪必得過青少年力氣大,別說打不下去,連抽出都不得。
她眯眼看着面前的人,想起嫣然說的話,這就是那個拖油瓶,還這麽大了,“你就是那女人的兒子,你們到顧家有什麽目的,難道是想……要我兒子的財産。”她越說越篤定,兒子只有一個不成器,還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兒,這一結婚,就有了這麽大的繼子,看樣子還不是善類,以後有了繼承權,說不定還會擠兌他們。
于是她立刻對顧娴說,“你還是長點心,不要被他們這些狼子野心的人蒙蔽了。”
顧娴輕笑,緩緩湊近她,“謝謝您老人家的忠告,他們想要拿就好了,我無所謂。”說完,她如願看到那張老臉變得猙獰,目光陰鸷得幾乎要把她生吞活剝,“你竟然幫着外人對付你奶奶,就不怕遭天譴。”
顧娴笑都懶得笑,“奶奶你還是好好頤養天年,野心不要太大了。顧氏是我爸爸創立的,沒有叔叔的份兒,還有”她話語一頓,湊得更近,“他們不是外人,戶籍上他們是我的家人。”
陳少儒一怔,看着那個出言不善的女孩,心裏生暖。沒想到她會這麽維護他們,甚至不惜出言頂撞她奶奶。
“好啊!好啊!我要去告訴你爸爸,看他怎麽教的你,你這個遭雷劈的,以後可別後悔……”老太太最後罵罵咧咧地走了。
顧娴緩緩阖眸,手撐着櫃臺,有些疲倦。
陳少儒畢竟用手去幫她擋住一棍,當時沒怎麽樣,現在痛感上來了,手心熱脹得厲害,帶着刺刺的疼。
卻見那人閉着眼,側臉美麗,只是神色不郁,想了許久,他終于開口,“我不會要顧氏半點。”
半晌,那人緩緩睜開眼,眸中一片冷寂,她說,“你就算要也正當。”說完,她漫步緩緩離開,只留給陳少儒一個纖瘦的背影。
陳少儒久久地站在原地,看着她離去的方向。不知為什麽,他總覺得顧娴面對他有些不對勁,她對父親和程媽溫暖貼心,對他媽妥帖有禮,對待老太太張揚放肆,可唯獨對他卻冷得刺骨。
她嘴上不說,心裏終究還是介意的嗎?可不對,她可以接受他媽,又怎麽可能接受不了他。是因為自己太冷酷,讓人難以接近嗎?
生平第一次,陳少儒去花心思想要明白一個人的想法。
這事告一段落,兩人又恢複了忙碌的學習。
……
顧懷遠和妻子回國,剛休息了一下午,晚上在書房處理公司裏的事。
篤篤地敲門聲響了,他眼都沒擡,以為是女兒,“進來吧!”
半分鐘不到,直到那人走到面前,他才注意到是素來沉默寡言的繼子,連忙放下文件,語氣柔和,“少儒啊!有事嗎?”
陳少儒面對着燈光,光影結合下青澀的臉隐隐有了成熟的輪廓,長身而立,竟然有了一米八的身高,他并沒有多做鋪墊,很直接道,“顧叔,我想與顧家脫離戶籍親屬關系。”
顧懷遠愕然,看着面前的少年,手中的鋼筆蓋抵在虎口處有些不适,不解他為什麽做出這樣的決定,“你才十六歲,需要監護人,是不是阿娴做了什麽讓你心裏不舒服。”
陳少儒搖頭,“沒有,她很好,只是外人非議太多,我希望我母親能過得舒心點,一直以來她過得很辛苦。”
“那也沒必要這樣啊!”顧懷遠隐隐猜出非議的人,勸說着阻止他的決定。
“只是脫離關系,我仍然待在顧家,這樣對我們都好一點。”
“可是……”顧懷遠還是不贊同。
陳少儒打斷他的話說,“顧叔,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決定。”
話落,書房寂靜一片。
半晌,顧懷遠看着他堅定不願退讓,也不好勉強,嘆了口氣道,“我尊重你,但也希望你多考慮考慮,不要因為沖動做出錯誤的決定。”
陳少儒點頭說了句謝謝,轉身離開書房。
輕輕帶上門,擡眸就對上一雙詫異的美眸。
顧娴心裏亂得厲害,被人抓包也不在意,慌不擇路的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娶你不過是為了你們顧家的財産而已。
為什麽會這樣?她想不透,如今她把一切都推到在他面前,他可以更名正言順的得到他想要的,他卻要脫離戶籍。
難道因為自己改變了事情發展的軌跡,因而一切也跟着變了,又或者這一世的陳少儒沒有那麽冷漠無情。
……
顧懷遠出了書房,下樓到客廳,見程媽正在拖地,“程媽休息下,我想問你一些事。”
程媽擦了擦手,走過去,“先生是要問我這些天發生了什麽是嗎?”
顧懷遠點點頭。
“他們兄妹兩還需要時間磨合,目前只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你走後隔天老太太來了,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
顧懷遠眉頭擰得死緊,語氣也冷了,“什麽話?”
程媽也再估計,一五一十說得很清楚詳細,她只想為顧娴撇清關系,免得生了誤會,父女間有什麽嫌隙。
聽了她的話,顧懷遠氣憤難平,起身準備出門,卻被徐缪珍叫住,“懷遠,算了吧!鬧大了大家面子上都過不去。”
“可是她這話太難聽了,不說說以後更來事了。”
徐缪珍上前,柔聲說,“你跟我結婚,我們之間地位差距太大,免不了有非議。以後或許會更多,少儒他脫離戶籍,也能輕松些,少面對外界的壓力,我覺得很好。”
兩天後的上午,陳少儒如願脫離顧家戶籍,撫養權仍歸于徐缪珍,跟随母親待在顧家,卻與顧家人沒有半點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