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一天,他和顧娴一起送徐缪珍到林縣程媽那兒,回來後,顧娴一直沒有說話。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基本不會跟他有過多的交流。他們連貌合神離都算不上,他知道有些錯誤一旦造成,要挽回勢必要付出更多倍,他不怕,因為至少有付出的機會。
現在還能每天看見她,比起記憶裏無數次酒精麻痹卻找不到半點芳魂,這樣已經很好了。
……
年末,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顧娴還是要待在顧家,這個地方最靠近爸爸,也最讓她安心,加上前世她在這裏待了二十一年,與爸爸,與程媽,後來還有陳少儒、徐缪珍,所有的愛恨情纏都始于這裏,忘不掉,放不下。
這一年程媽走了,顧懷遠過世,徐缪珍一走,整個顧家瞬間變得空蕩起來,偌大的房子,只有顧娴和陳少儒,過幾天家傭也要離開了。
一大三小要照顧起來,讓顧娴有些犯難,好在陳少儒一手包攬下來,她倒也輕松了不少,沒事逗逗,日子過得挺悠閑。
……
小年悄然到來,黃昏時分,陳少儒準備包餃子,因為不大熟練,他包得很慢,想着大年夜,就可以包得更好。調羊肉餡為了去膻味,提前用料酒蔥姜蒜腌制好,再挑出切成末,混入白菜丁拌好,顧娴喜歡餡多皮薄的,他把皮擀得很薄,包起來更是小心,不讓它破了,幾十個下來,花了不少功夫。
晚餐,顧娴看着白白胖胖的餃子,想起那年,兩人一起去買年貨,心裏一軟。
“我第一次包,不怎麽好,你試試。”陳少儒拿筷子夾起一個蘸了點醬放入她眼中。
見他期待的樣子,顧娴拿起筷子夾着咬了一口,味道很不錯,沒有半點膻味,爽口不油膩,難得地沖他笑了笑說,“很好。”
陳少儒覺察到她心裏的城牆似乎有松動的痕跡,趁着這個時候向她坦白,不再有任何隐瞞,不然一直沒辦法打破他們之間的隔閡。
見她吃了八九個,差不多飽了,又舀了碗玉米排骨湯給她。
顧娴接過,低頭正在喝湯,小臉幾乎要埋到碗裏,她最近腦子亂得厲害,周圍有太多的不同與前世的記憶進行拉鋸戰,不斷地猜想到底是哪裏出了錯誤,隐隐發現了一些端倪。
她小小的、一口口啜着,連吞咽聲都小得幾乎讓人聽不見,吃東西很秀氣,讓人看着就覺得賞心悅目、胃口大開。
終于,陳少儒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定了定心說,“顧娴!我有些事想告訴你,你可能會生氣,但能不能聽完,到時候要打要罵都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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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那人緩緩擡頭,沒有回應,卻是在聽。
目光鎖在那張美麗的臉上,他的腿止不住輕顫,緊張與害怕交織着幾乎要将他吞噬,開口說話都變得異常艱澀。可想到他們之間到此止步再也不能向前,他又不得不說,“顧娴!”又叫了她一聲。
顧娴感覺得到他明顯的不安,他要說話看來不簡單。
見她神色認真,他越發緊張,連話都說得語無倫次,“請你相信,我從來沒有想過不救你,豐平倉庫,我……”
‘砰’地一聲,碗脫手而出在褲子上滾了兩下,碎了一地,也幹脆地打斷了那人要說下去的話。
餐廳寂靜一片,靜得只剩下湯汁從身上流下滴落在地上發出的滴滴答答聲,沉默侵襲着四肢百骸,幾乎要麻痹人所有的感官。
顧娴衣服褲子上都被湯汁打濕,淺藍色牛仔褲出現一灘又一灘深色的污漬。原本平靜的神色瞬間變得淩厲,她連忙低頭,長發順着滑落到臉側,不給人窺見她的異樣。
陳少儒心裏一沉,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她還是這麽忌憚,他該怎麽繼續下去。
“顧娴,我……”
她緩緩擡頭,面無表情,抽出幾張紙有條不紊地擦了擦衣服,仿佛從未失控過,問道,“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可內心又沒有表面那麽平靜,只有她自己知道。
顧娴沒想到她竟然又和他成了夫妻,原以為只有她一個人重生,那樣她或許還可以把他們區分開來對待,可是他也……
她突然覺得,老天就像開了一場玩笑,設下一個沒有出口的迷宮,等她走到精疲力盡以為走出去了,卻發現原來自己還在原地打轉。
心裏的鈍痛不斷傳來,陳少儒注視着那雙平靜的眸子,瞬間結冰,被它們一掃,仿佛墜入了冰窟。
不能放棄,必須說清楚,不然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心裏仿佛有一道聲音不斷說着。
他咬牙道,“抱歉!都是我的錯……我,我以為你又要騙我,逼我跟你離婚,我不想離婚,所以才說那句話……”
那一天他感覺到不對是幾分鐘後,她以前弄壞家裏的水龍頭說走水什麽的都是在家裏,豐平倉庫這麽偏僻的地方,她膽子再大也不敢去。
他不斷打電話,可手機一直關機,連忙開車往豐平倉庫趕。
等他到時,那裏已經是一片火海。好不容易踹開門,救出她,看到她沒被火燒傷,雖然狼狽,但洗洗就幹淨了,她那麽愛漂亮的人,要是燒的體無完膚,肯定會難過。
然而,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發現她已經沒有了呼吸。
連忙把她送到醫院急救,可醫生告訴他,他的妻子早已因為濃煙窒息而死亡了。
那一刻他感覺天旋地轉,仿佛要塌下來,那顆心也跟着她變得死寂了……
顧娴深吸了口氣,耗盡了體內所有的力氣。再也冷靜不下去,垂眸忍下眼裏的怨恨,起身說,“衣服髒了,我去換換。”
陳少儒起身繞過餐桌,剛要拉住她,卻被她更快速地躲開,“顧娴!我知道是我的錯,如果我耐……”
“別叫我。”顧娴再也沒有僞裝平靜朝他大吼,因為怨憤,五官都有些猙獰,垂在身側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就算你不想害我,但我也因為你死了一次,”她勾了勾唇,帶着毫不掩飾的譏嘲,“死有多可怕,你不會以為我還會原諒你吧!”
聞言,陳少儒臉色慘白一片,他張了張嘴,許久才斷斷續續地說出口,“我……我沒有……指望你原諒,只是希望……”你能放下,好好生活。
話還沒說完,就被她厲聲打斷,“沒有指望就好,不然我會覺得聽了個天大的笑話,你說世上怎麽能有這麽厚顏無恥的人呢?”說完,她搖了搖頭,哈哈大笑轉身快步離開,近乎落慌而逃,笑聲尖銳又刺耳,不斷在餐廳回蕩着。
陳少儒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碎片,滿是悵然,她連聽都不願聽,又該怎麽解開所有的心結。他欠了她一條命,怎麽可能還得清?
似乎陷入一個無底洞,探不到盡頭,只有不斷地下墜,顧娴,你是否也曾感受過這種空茫無依。
這一換,顧娴再也沒有下過樓。
……
第二天一早,陳少儒徹夜未眠,起來去做早餐,卻碰到出門的顧娴,臉色蒼白,略微憔悴,顯然徹夜難眠不止一人。纖細的手中拉着一只銀色的……行李箱。
恐懼快速襲上心頭,陳少儒連忙問,“你要去哪?”她知道了,想要離開他,不可以。顧叔去世,程媽離開了,她還有哪裏可以去。
顧娴面色凜然,“我是嫁給了你,但沒有簽賣身契吧!”她需要散散心,不然整天面對他,一定會被逼瘋。
“你想去哪我送你去。”
“去沒有你的地方,跟你相處在一起真讓我窒息。”她牽了牽唇,說話毫不含蓄,甚至每一個字都帶着利劍直插人心,“難道我連這點權利都沒有?”她反問,不給他回答的時間又繼續說,“你如果實在不放心,大可以派人跟着我,任何人都可以,除了你。”
她的厭惡毫不掩飾,目光看着天花板,都不願與他對視。
陳少儒知道,現在的她滿心都是怨恨,不想與他有半點接觸。
終于,他妥協不逼她,低聲說,“好,你散散心,注意安全,我在家等你回來。”
顧娴沒有說話,拉着行李箱頭也不回地
離開,如果可以她寧願再也不回來,再也不看見那人。
兩輩子都要與他交纏在一起,真是孽緣啊!
走出顧家,開車前往機場,後視鏡裏是她再也控制不住流淚的雙眼。
六年多了,她沒有一天走出過那個噩夢,窒息死亡時肺裏的氧氣被一點一點
掏空,宋喬瘋狂地猙獰,還有他一聲一聲‘狼來了,狼來了……’,沒有止盡,不斷地層層疊起,湧向她的腦海,神經幾乎要一根根崩斷。
爸,你錯了,他從來都不适合我,前世不适合,這一世也不适合。
……
作者有話要說: 我還能說什麽呢?這是虐了男主還是虐了女主?感覺自己都快要崩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