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循聲看去,只見一位老人正在栅欄外,一身白色太極服,精神矍铄。
定睛一看,不就是那位常在河邊釣魚的老爺爺,顧娴連忙起身走去打開門,“老爺爺,進來坐坐吧!”
陳淼對她道了聲謝沒有拒絕。
狗狗們見主人将人迎接進來,也就消停了,繼續追逐,滾動。
家裏來客不多,再加上顧娴和陳少儒都沒什麽朋友,再加上刻意閉門謝客。關季也很少上門,他大多喜歡約在外面,也受不了陳少儒的潔癖。
顧娴換了鞋,要拿出一雙新的男士拖鞋遞給老人。
陳淼接過換好,似是有些不安,問道,“要不,我還是回去,你丈夫他……”
顧娴拍了拍胸,頗為自信道,“我丈夫都聽我的。”
這麽大言不慚,老人笑得皺紋越發深了,卻是相信她的話的。那孩子是個固執的人,只要接受一個人就會挖空心思對她好。
……
進入客廳後,顧娴讓老人先坐一下,自己去了茶水間泡茶。
陳淼打量着房間,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外面看着,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屋裏,很溫馨符合新婚夫婦居住,只是遺憾沒有看見那人,這會兒估計是上班了。
然而,空氣陡然變得低沉寒冷,仿佛倒退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時候。
兩道目光如冰霜般射向他身上,陳淼側眸,眼神交彙。
“你來這兒幹什麽?”陳少儒并不想與他周旋,連看也只是匆匆掃過一眼。
老人緩緩起身,直直地看着他,神色閃爍,緊張隐現,“少儒,爸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
Advertisement
聽到一陣腳步聲,陳少儒收斂了周身的寒氣,冷冷地警告,“看來陳先生是老了健忘了亂認兒子。這次就算了,希望你別再出現在我們夫妻面前。”
話落,老人面色微變,饒是知道他不會說什麽好話,可聽在耳裏還是刺眼得很。
顧娴端着茶,見到陳少儒也沒多想,直接越過他,走到茶幾前放下茶杯,“老爺爺,他是我丈夫陳少儒。”說着又對陳少儒介紹說是附近的鄰居。
陳淼面色已恢複平靜,“你丈夫很出色,你們很般配。”
顧娴笑了笑,這一誇誇了倆,和老人說話就是舒服,不由謙虛道,“還好。”瞥了眼那人,叫他面無表情,眼神卻有種說不出的寒冽,情緒似乎也有異常的波動。這是不喜歡有人來家裏做客嗎?
……
兩人并沒有多聊,老人匆匆告辭後,陳少儒才開口,“顧娴,以後少和他接觸。”
“為什麽?”顧娴下意識反問,目光沒有錯過他神情的半點變化。
“他是我生父。”他說這話時,神色漠然,仿佛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顧娴愕然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事實上兩世夫妻她從來不知道他的過往。只是看那人的年紀,想想也知道徐缪珍年輕無知碰到一位中年富商,吃了不少苦吧!生父,生而不養,陳少儒對他讨厭也是正常的。莫名心裏像是被什麽撞了一下,伸手拉了拉他的手,糯糯道,“我以後不會和他見面的,但是你們……”
“我們沒有任何關系。”陳少儒打斷她的話,同時握緊了手中的柔荑,眸色沉沉,“最近陳氏不太平了,就想禍水東引,你要小心點。”別的不擔心,狗急了免不了跳牆。雖然早晚接送,但不能随時守在她身邊,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我惜命呢!”顧娴回答。
……
有了這麽一出事,心情無可避免的影響到了。
一直以來陳少儒雖然算不上溫柔小意,但也一直體貼照顧着她。可這回似是觸碰到心裏那根弦,無法抑制住失控。整個下午都把自己關在書房,直到飯點才出來做飯。
顧娴不知為何,越來越硬不下心了。他做飯,她去幫忙打下手,偶爾窺探他的背影,筆挺如松卻透着說不出的寂寥。
晚餐吃得沉默得幾乎只剩下咀嚼聲,兩人都沒吃多少。
夜涼如水,主卧迤逦剛歇,顧娴枕在他手臂上,平靜呼吸。
“我曾一度羨慕又嫉妒你有一個好爸爸,如果可以我也想肆意地活着,可當時候到了,骨子裏的肆意已經泯滅了。”顧叔把一切都留給了她,又給她找了個程媽來護着她,讓她無憂無慮的成長。而他的父親不缺他這麽個兒子,母親更是懦弱,未婚先育最後被抛棄。
聽着他的輕嘆聲,老成持重也是有原因的。第一次聽到他用這麽平淡的語氣說着曾今最傷痛的話,顧娴有些心疼了。
肌膚熨帖,心仿佛也不再隔着十萬八千裏。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輕柔得不像話,“我們好好過吧!”
卧室寂靜,半晌那人似乎笑了說好。他知道她并沒有放下,只是一時同情,不過同情也是情,他們終于可以開始從前世走出,她不知道他有多感謝。
……
清明節這天,夫妻兩去了墓園,回來時已經快一點,顧娴餓得厲害,兩人就在外面吃了頓飯。
剛出了餐廳,陳少儒去了倒車,顧娴則在等着。突然,面前就蹿出一個有點眼熟的女人,中老年頭發花白,神情有些不對,看向她時目光犀利帶着恨,嘴裏念念叨叨着,“顧娴,還我們家喬喬的命來……”
顧娴後退了一步,這才仔細打量,原來是宋喬的母親,她對宋喬的恨随着她的死已經消失了,只是看着宋母這樣多少有些不忍,“我沒有殺她。”
聞言,那人不斷搖頭,雙眼通紅,有些渾濁不清,指着顧娴說,“是你逼的,不然她不會自殺的,她那麽乖,那麽懂事,怎麽舍得抛下我。”
“我沒逼她,相反她一次又一次害我,最後多行不義必自斃,怨不得他人。”顧娴已經不想糾纏了,撂下一句話,越過她就要走。
“顧娴,你給我去死吧!去陪我喬喬……”背後飄來這麽一句話,等顧娴反應過來時,整個人被抱住,熟悉的悶哼聲在響起。
宋母見沒刺中,抽出匕首,又要刺,被過往的人拉住架開,不斷地掙紮,嘶吼,大笑……
顧娴什麽也聽不到,耳邊只有那尖銳入體發出鈍聲。環在那人背後的手瞬間被粘稠溫熱的猩紅打濕。這一刻她連呼救都忘了,眼淚止不住地落下,抱着他第一次恐懼得幾乎要崩潰。
——你還有少儒,有家庭,以後還會有孩子,只要你願意,你可以很富有。
顧娴恍然發現,她只剩下他了,而他如果也沒了,要怎麽辦呢?
她在哭,默默垂淚,卻比撕心裂肺更讓人覺得悲傷。
他在笑,臉色蒼白,卻不影響那笑容的燦爛與釋然。
陳少儒倒抽了口氣,伸手想要抹掉她的淚,卻牽引到傷口只能垂下,這次傷到了肺,他連呼吸都痛,不過還好,他護住了她,如果再讓他看一次她出事,他估計會發瘋。
他輕聲說,克制住顫抖,“沒事了,一直以來我欠了你一條命,想要愛你都覺得自己貪婪無恥。現在救你,算是還清了,如果這次我還能……我們要好好過。”
顧娴模糊中看着那雙眼閃動的期盼,不斷點頭說好,就像一個拉線娃娃,想要抱緊他,卻又害怕傷到他。
陳少儒靠在她身上,唇色慘白,笑容更是難看,“我明明……是愛你的,卻傷了你最多……有時候常常會……厭惡自己,恨不得……死掉,卻又舍不得你。”
他的話斷斷續續,氣息越來越弱,顧娴終于沒忍住大哭了起來,“你答應我爸要照顧好我的,我還沒過好,你欠了我那麽多,哪能那麽容易還清,”說到最後只剩一句,‘你不許抛下我。’在口中不斷徘徊。
最後那人回複,一個幾近無聲的好字。
救護車來了,顧娴手腳冰涼,待在車裏,看着醫生攏起的眉毛,和剪開的襯衫下那道看不出深淺只是血流不止的傷口,刺痛她的雙眼,身體止不住顫抖,幾乎要撐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接下來要備考了,所以一天只能一章,希望各位妹子們理解,愛你們。再此保證自此以後沒羞沒躁的甜蜜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