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番外(前世一)
——陳先生,請節哀,您太太已經窒息而亡了。
進急救室不過幾分鐘,醫生就出來,揭開口罩,神色肅穆,語氣沉重。
聞言,男人後退了一步,差點跌倒在地。
——不可能的,怎麽可能,她還有溫度,只是……只是沒了……呼吸,或者是……休克,對!只是短暫的休克。
醫生看着這個抓住他的衣領,目眦欲裂,清俊的相貌此刻因為極度激動而顯得猙獰的男人。這個人他認識顧氏總裁陳少儒。C市人人都說他娶前任總裁之女顧娴,只是為了顧氏,他亦是如此認為,畢竟這個人太冷漠無情,仿佛沒有什麽可以讓他有情緒波動。可直到親眼目睹,才明白或許事實并非如此。
——雖然理解您難以接受,但人死後體溫在12~16個小時候後才會降下去。您太太已經沒有心跳,肺內濃煙滲入,死亡已超過一個小時。
男人頹唐地放開他,手指蜷縮着帶着顫抖,步履蹒跚地闖入急救室,抱着手術臺上的女人輕聲說,如同情人的安撫般,語氣輕柔得不像話。
……沒事,你怎麽會有事,他是騙我們的,連治都沒治就瞎說。顧娴,別怕!我們再換一家醫院,換一家最好的,他們一定會治好你。到時候你想做什麽都可以,都答應你。我答應你離婚,離你遠遠的,再也不礙着你,好不好?顧娴,你回答我一聲,別睡了,你醒醒啊!求求你別睡了,顧娴……
顧娴!顧娴!這個名字他在心裏叫過無數次,卻很少真正地叫出口,面對她,他是一個膽小鬼,有太多的懼怕,懼怕淪陷,懼怕懦弱,懼怕她發現自己喜歡的原來那麽不堪。
陳少儒是個私生子,母親雖然無意卻還是成了別人的小三。她懦弱,卻不願破壞別人的家庭,他們遠離了陳家,但他父親的妻子還是會找上門來為難他們。他冷眼漠視,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這一切都只能怪那個男人太無情,而他母親太蠢。
他的出生是個錯誤,是母親愚蠢的見證。厭惡身體裏流淌的血液,一度曾用玻璃片割開手腕的動脈,想将那一半的血放出,卻屢次被母親救回。
後來他被送入醫院治療,醫生說他有些自閉,雖然不至于嚴重到不能溝通,但也不容忽視,不能受到太大的打擊,不然心理很容易崩潰。
母親擔心不已,其實她沒有必要擔心,并沒有什麽能影響他,更別說打擊了,人來人往,阡陌衆生,他只把自己當個旁觀者,一個看着他人悲喜怒恨,卻不會有半點觸動的旁觀者。
母親很可笑,猶如孟母三遷,為了躲避陳家人的糾纏,帶他居住到钏縣。在那裏她得到了宋氏夫婦的幫助,也認識他認識了一個如噩夢般的人——宋喬。
不論母親說什麽,他始終對她漠視,偶爾應付也只是為了耳根子清淨。
十六歲之前生活于他而言不過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漫無目的地過着,十六歲之後一場車禍改變了他的一生,将平靜粉碎,從此與光明為伴卻又暗無天日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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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下午,放學回家的路上,過馬路時不小心被車撞到。
他被送往醫院,多次說過沒事,卻還是被一位穿西裝的男人制住,而他的老板相貌儒雅,氣度不凡,言語溫和卻不容拒絕。
後來,他才得知這個人叫顧氏總裁顧懷遠。
因為這次車禍,顧懷遠與母親有了交集,甚至在了一起。他們感情越來越好,短短幾個月竟然有了結婚的念頭。
于是,他們母子被帶入顧家,那是比陳家還要華麗的,猶如一座美麗的城堡。城堡裏當然住着一個公主,她叫顧娴,長得很美,看一眼便會讓人印象深刻。
顧懷遠提出要結婚,她斷然拒絕,飯都沒吃,直接上了樓。
顧懷遠對女兒很尊重,所以兩人就沒有再結婚,不過他們依舊待在了顧家。
顧娴是個什麽樣的人,他不了解,甚至刻意回避。
至于顧懷遠,他看不透,有好幾次他都看着亡妻的照片,小心翼翼的擦拭,即便再不懂感情,也能看得出他對亡妻的愛意。既然如此,他為什麽要娶他媽,那個懦弱的女人,再怎麽瞧不起她,終歸是他媽啊!
或許是因為種種原因,他對顧家人越發抵觸。
幾年相處,抵觸磨平得差不多,顧娴對他産生了感情,至于深厚與否他不關心,那位嬌縱的大小姐或是人人都捧着她,碰到他這麽個另類才會那麽锲而不舍地追逐吧!
這時,他還未發現他竟然會留意她的心思,并做出自己認為正确的解釋。
所有的謎都在二十二歲解開,顧懷遠身體出了問題,整個人衰老了很多。他把他叫到書房,告訴了他所有的事。
——我與你母親在一起源于你,也只是因為你。那次撞到你,我就覺得你很适合。阿娴調皮,我沒有能力保護她一輩子,初衷只是為了給他找個好哥哥,可她喜歡你。
——少儒,我照顧你們母子那麽多年,就算沒有情誼也有道義。你娶阿娴,好好照顧她一輩子,我可以把顧氏拱手相讓,只要你好好待她。
那一刻,蒙在表面的紗被揭開,露出千瘡百孔的裏子。顧懷遠依舊溫文儒雅,可說出的話卻字字戳心。出于氣憤,出于怨恨,又或者還有什麽他一直忽視的,他答應了,一點抵觸都沒有。
顧娴貌美如花,家大業大,又深愛着他,這對任何一個男人而言都是渴望已久的,對他而言更像一道枷鎖,一道會讓他陷入再也無法解脫的枷鎖。
他不懂夫妻相處之道,更不願意有人踏足他的生活。
婚後兩人一直分房睡,她收斂起了性子,學着做飯、插花,做一個好妻子。而他卻不是個好丈夫,每天都想着躲開她,逃離她的關懷,害怕自己陷入,害怕有一天會萬劫不複。
直到某天,他在書房辦公後,有些渴了,卻沒有她送來的茶,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深入到他的生活,而他也已經習慣她泡的茶;每天出門前道別時說的小心開車,一路平安;晚上回到家她歡欣地說回家了……
這個發現讓他焦躁的同時,心裏也充盈了起來,猶如枯木逢春般溫暖柔和,讓他忍不住汲取更多。
他忍不住走向主卧,那個他一直沒有踏足的新房。
門沒關,房間的燈光透過門縫有些刺眼,眨了眨眼才适應過來,裏面傳來她輕柔的聲音。
——程媽,別擔心,我過得很好……他啊!雖然工作忙,但對我也很好……您知道我不會撒謊的……我也不是讓自己受委屈的人……您好好照顧自己……過幾天我就去林縣陪您……
她把謊話說的很真實,只是挂斷電話後捂着嘴眼淚直落,細細碎碎的抽泣聲傳來,才讓人意識到她在說謊。
他心裏一恸,密密麻麻如針紮般的痛不斷傳來。他才明白,不知不覺中自己早就喜歡上了她。即便不喜歡有人參與他的生活,即便一開始只是作為她的墊腳石而存在,他還是沒忍住愛上了她。是啊!不然顧懷遠讓他娶她,他怎麽會沒有抵觸。
發現自己的心意,他幾乎落慌而逃,一夜未眠,滿腦子都是她的低泣聲,她的謊話,她的嗔癡怒笑,不斷地回旋,似乎要吞噬掉他所有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