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赦
姚明辰——姚家長子長孫,大房夫妻倆膝下唯一的兒子,姚千蔓的親哥哥。
這位今年十九整歲,家裏有祖有父的,雖然是長子長孫,養得還挺嬌,沒經過什麽事兒,性格有些沖動,因打小兒念書,還多少有點天份,便天真書生氣了些,被連累了,跟着家人受苦流放,他是能接受并沒有任何怨言,可小河村這種環境,住進第一天就來流氓,還調戲到他妹妹身上……姚明辰表示:他想掀房不過了!!
做為兄長,姚明辰還是不錯的,不管是親妹妹,還是幾個堂妹妹,他都是真心真意的疼愛,姚千蕊讓吓成那樣兒,縮成個蛋似的一抽一抽的,他是真心疼啊!!
“h他老娘的,半路途中不知哪裏冒出來的,餓不死的野雜種,撒野到小爺爺面前了,待我……”姚明辰恨的磨拳擦掌。
自古文人罵人都是厲害的,姚明辰也會拐着八十道彎兒文雅的罵,只那樣并不解氣,便學了偶爾聽過身邊伺候小厮的言語。別說罵出來還挺痛快,就掐着腰還要繼續,不過,這一句還未等說完,後腦勺兜頭就讓人給了一下。
“哎呦。”突如其來的力量,打的姚明辰一趔趄兒,差點往前扣倒,嘴裏叫着疼,他回身瞪着眼睛,剛想說話,姚天禮就又照頭給了他一下,“臭小子,又沒喝酒撒什麽瘋!!長輩都在你面前,輪的着你作亂?想翻天不成?”
“二叔~~”被姚天禮斥了,姚明辰也不敢說什麽,蔫巴巴的回了一句,“我也是心疼家裏人,這環境……一日半月的還好,一輩子啊,怎麽住啊!!”
姚明辰的親爹姚天從性格敦厚,從來不打罵孩子。家裏幾個淘氣兒的都是在姚天禮手下長大的,他是镖師出身,手底下有功夫,幾個男孩子對他又懼又敬,他出手教訓人,姚明辰在放肆都不敢翹尾巴了。
“怎麽住?都住了怎麽就你不能住?一樣米養百樣人,哪裏沒有地痞無賴?還上山當土匪!!你當那裏比小河村好,全是刀頭舔血的人!!在說了,就你這樣的文弱讀書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你落草做什麽?給人當帳房啊?”瞪着眼睛,姚天禮連斥帶罵,拍着大侄子的肩膀,拍的他左搖右晃,“哼,小雞子似的弱,你當土匪!!我還差不多。”他低聲嘟囔着。
最後一句露了心思,侄女讓調戲了,還拉袖子摸手,做為叔叔,姚天禮心裏也不自在,恨不得拿大片兒刀把那幾個不知名的東西活剮了。
“唉,忍忍吧,百忍能成金,早晚有咱們回燕京的一天。”姚敬榮坐在炕頭,低聲勸着。
“回燕京?爹,咱們是讓流放了……”五代不得出晉江城,不得科舉,聖旨上寫的明明白白呢,您說這話……是氣糊塗了吧?姚天從吶吶擡頭,望着屋門,心裏琢磨着能到哪兒給老父請個大夫?
聽說癔症不大好治啊!!
姚天從苦着臉直砸吧嘴兒。
“戶部犯案,我等不過是屈從之例。并不在十惡不赦之中,若哪日萬歲大赦天下,姚家亦會在其中。”姚敬榮說着,語氣挺堅定,看來是琢磨了許多。
“大赦天下?”姚天達擡頭,眉頭擰着,“爹,這……”不太容易吧?好端端的,沒甚喜事,為何會大赦天下?
Advertisement
“萬歲爺今年不過九歲,既未親政,亦未成親。自古帝王臨朝,帝後同鳴之時,都可能大赦天下,又或者嫡皇子降世,太子受封……”算算機會還是挺多的。姚敬榮扶了扶颌下長須。
“成親?親政?萬歲爺才九歲年紀,且還有韓首輔和太後娘娘在……”先帝早逝,當今萬歲爺文帝四歲登基。三年已過,未見任何賢德之相,當然,強迫一個九歲娃娃開天辟地,文成武德……确實是強求。然而,文帝智商有點低,膽子非常小,這确是滿朝肯定的事兒了。
九歲了,着實不算小,一般人家的公子早就啓蒙,快點的三百千都讀完,四書上位了。可文帝呢,據說連字還不會寫,上朝時還要韓太後抱着才敢入禦座。
一代君王,這個模樣……當然,或許這是韓太後和韓首輔刻意養成,怪不得文帝,但他如今這狀态,要說盼望着若幹年後,他怎麽怎麽英武,如何如何厲害,拳打南山太後,腳踢北海首輔,瞬間英明神武……确實是虧心點兒。
韓首輔會不會謀朝篡位,這誰都不知道,然可以想象的是,他會無限期的推脫文帝成親親政的時間,文帝才九歲,拖個十年八載,甚至更久都毫無壓力,更別說生嫡子封禪了!!
得猴年馬月啊!!
十年二十年……姚家男人們或許能等,總歸是個盼頭,但姑娘們呢,最小的姚千蕊今年都十三了,十年二十年之後,她都快能當祖母啦!!
“爹啊,您這個念頭真是……”太不切合實際了,“尤其,萬歲爺……”就算排除萬難成親親政,生子立嫡,可是,誰能保證他一定會在這個時候大赦天下?自古以來,大晉開朝,一輩子都沒大赦過的皇帝多了去了,文帝多個什麽?他憑什麽要大赦?
“您別想太多了!”面對親爹,姚天從特別誠懇的說。
大赦天下什麽的,不過就是個美麗的盼望而已,夢裏想想就得了,真把期盼寄托在這上,容易想瞎心!!
“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看着兒子真誠的臉,姚敬榮覺得特別糟心。人生在世,大起大落他經歷過,活到這份兒上,都落到小河村,孫女讓調戲的境地……他不得有點夢想啊,要不怎麽熬?萬一實現了呢??
這一通兒插科打混,祖父還給畫了個美麗的‘扯’,姚千蔓和姚千蕊到是暫時忘了被騷擾的害怕,一家人就着井水簡單擦洗了一番,噎了幾個路上剩的饽饽,勉強填了肚子,便睡下了。
環境是不好,房頂兒結着蛛網兒,炕縫裏還有草呢,但一路風塵,姚家人實在太累了,到顧不得這些,就着男女分了五間屋子,連幾個嬌姑娘都卧倒就着,在沒什麽講究了。
子夜時分,月朗星稀,樹葉被夏風吹的徐徐做響,晉山林中偶爾響起幾聲鳥鳴,整個小河村都陷入沉睡。
挨着姜氏和姚千蔓,姚千枝閉眼躺在土炕上,感受着四面漏風的惡劣環境,她放空心神,準備入睡。但,細碎的腳步聲傳來,耳朵微微一動,她突然起身,睜眼向外望去。
月光透着半截木窗照進,院子裏朦朦胧胧的,一人高的木栅外頭,隐隐約約,她仿佛能看見幾道黑影,正踮着腳兒往裏張望。
姚千枝的眉深深擰起,掀開身上薄被,她剛想動,“千枝,怎麽了?”姜氏感覺到身邊動靜,半夢半醒的睜開眼,張口就問。
木栅外頭的黑影兒好像聽見聲音受了驚吓,‘嘩啦啦’轉身就跑,眨眼消失在夜色裏了。
姚千枝:……
這破土屋什麽隔音?姜氏聲音不大,随口那麽一句而已,外頭竟然能聽見!!!
“……沒事,睡吧!”沉默好半天了,姚千枝從牙q兒裏擠出幾個字。
“既沒事就早些睡,明兒咱們還得去田裏仗量,在瞧瞧能不能補種些什麽呢。”姜氏叮囑一聲,轉身又睡下了。
擦!!還要種地啊!!!流放還限制地域什麽的,真是太讨厭啦!!
姚千枝抽了抽鼻子,蔫巴巴的躺下了。
一夜無夢,次日清晨,天還沒亮呢,小河村各家各戶的公雞像瘋了一樣開始打鳴兒,讓早就習慣一覺睡到天明的姚千枝揉着眼睛,堵氣冒煙的醒來!!
——這日子沒法過啦!!
就着燒‘糊’的井水接着啃涼饽饽,一家人面黃肌瘦,兩眼無神洗漱完畢,季老夫人就道:“既到了正經地方,咱們就要好生過日子才是,天從兩口子和天達今日趕着騾車進青河縣,買些糧食和日常家什兒回來。”
晉江城離小河村太遠了,趕着騾車往返都要一天的功夫,到不如臨近的青河縣,雖然地方小點兒,好歹是縣城,來回有個一,兩個時辰就夠用了。
“我這裏還有碎銀七兩并幾件首飾,你們看着當了吧!”從腰帶着掏出幾兩碎銀,兩副金耳環并一截碎了的玉镯,季老夫人将其推給了李氏,“老大媳婦,天從天達都未理過家事,到了縣裏,家裏需要什麽,你看着先撿要緊的置辦吧!”
居家過日子,樣樣都要銀子。房子嘛,不拘好壞人家小河村給提供了,但人不是有房子就能活的‘物種’,衣食住行,什麽都少不了……
姚家人——除了騾車裏那點東西外,幾乎算是光身子被流放的,糧食,衣裳,家裏用的家什兒——正所謂破家值萬貫,季老夫人給那點兒東西,真未必夠用。
“娘,我這兒還有點首飾,一起當了吧。”李氏琢磨了琢磨,從懷裏掏出兩個金戒指。
“娘,我這兒也有。”
“還有我!”
姜氏、宋氏紛紛應聲,都拿出了偷藏的家底兒。就連幾個姑娘,包括姚千蕊和姚青椒在內,都你一個銀戒指,我一個金鎖片兒的拿出東西來,姚千枝琢磨了琢磨,把季老夫人給她的兩截玉镯貢獻了出來。
“這是當日官差捉人時,小少爺身上帶的,我偷拿下來藏着,沒讓官差搜走。”自鄭氏和離走後,就千古罪人似,光幹活不說話的白姨娘悄聲走出來,從緊緊梳着的發髻裏掏出個半個孩子巴掌大的金蝙蝠,兩個眼睛鑲着紅寶石,正是給周歲孩子壓腳兒的福金。
把福金遞上去,白姨娘又默默退了下來,站在最外面的角落裏。
姚千朵側眼看了看她,咬着唇沒說話。
“成了,老大媳婦你拿着這些,差不多就夠用了。”季老夫人裝做沒看見,把銀子首飾歸置到一塊兒包裹起來,遞給李氏。
“唉!”李氏便點頭,帶着姚天從和姚天達兄弟倆,趕着騾車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