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土匪

早先便說過,晉江城這範圍,一慣就是多山多水多土匪,尤其是晉山,大晉第一峰,山高不知幾凡,那雲深霧照裏頭的,全都是一叢叢,一處處,一窩窩……插杆立道的大小山寨。

因着胡人時時犯邊,加庸關那邊道不出手來,且晉山上土匪行事很有分寸,從來不劫官家的錢物,藏得還嚴實,對他們……官府方面是剿都剿不過來——實在是不計其數!!

“我到是知道晉山多匪,到沒成想村兒裏還有跟他們有勾結的?”姚千枝突然開口,神色不動的笑着打聽,仿佛只是好奇,“淑兒姐,你是說羅家是土匪?村兒裏都知道?怎麽沒人告他們,讓官府來剿啊?不是說府門貼告示,抓住一個土匪給二兩銀子嗎?”

羅家提親被拒,跟馮媒婆撕破臉,姚千枝都沒怎麽當回事兒,左右不過‘村民級’家長裏短的矛盾,礙不了什麽!不過,地痞想求親被拒,跟土匪欲納美被撅,這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危害等級好吧?

一個就普通無賴,想惹事揍兩頓就老實,一個是能拿刀敢殺人的活‘爺爺’,那能一樣嗎?

“我聽我娘說,你們以前是燕京地方的官兒,不了解咱們北方的情況。在晉江城這地方,像小河村這樣的富貴大村子,跟山上匪盜沒點關系,早讓人搶幹淨了,這十裏八鄉的,哪個村子沒幾個當土匪的親朋?常言說,兔子不吃窩邊草,有親朋在山上立杆兒,平素交些保佑銀子,土匪都不下來搶,有時候零星胡人進犯,土匪還能幫着殺……”

“像去年胡人進城,要不是山上有人下來通風,咱們得了消息及時進山,說不得就讓胡人堵住呢!”白淑很老道的指點,“都是沾親帶故的,誰去舉報?真舉了,別說官府管不管,能不能拿着人?讓人知道了,日後還怎麽在村兒裏過活,那土匪刀上都是沾着血的,且不是善茬子呢!”

“哦,還有這樣的事兒啊!”真是長見識了,姚千蔓覺得挺驚奇,突又一蹙眉,“那,我家拒絕了親事,羅家會不會……”找麻煩啊?

“我就想跟你說這事兒,正經找麻煩到不至于,羅家也要臉,不過……蔓兒姐,咱們都是落難的人,有緣份才聚在小河村,相識這一場,我覺得你這人好,便是交淺言深,你別介意。”白淑看起挺猶豫,卻還是道:“咱們都是女孩子,又是這個年紀,既落到這地步,總歸要想法子活下去的。”

“羅家是坐地戶,山上又有人,蔓兒姐想躲過他……到不如早早做準備,我聽我弟弟說,錢村長家的三孫兒,前日提起姐姐的時候,臉都是紅的……”她有些羞澀的說,意思很明顯,就是讓姚千蔓趕緊嫁人,且最好挑個‘有權有勢’的,免得羅家找麻煩。

有權有勢的——村長啊!!這官兒真是不小啦!!姚千枝哭笑不得,但人家白淑确實是好意,也不好多說什麽,回頭看姚千蔓,那是一臉的擔憂中,夾雜着說不出的無奈……

“淑兒妹妹,姐姐領你的情,真是謝謝你……”至于是不是要出手勾搭村長三孫,這個暫時讓她先考慮考慮吧!!

沒出閣的小姑娘談論嫁人的問題,多多少少還真是有點尴尬,尤其還是這局面,磕磕絆絆說了幾句,一時無話,半晌,樹下蘑菇采盡了,幾人便笑着分開,各自離去。

“姐,我看蔓兒姐不大想聽你的呢!”白惠瞧着姚家姐妹相攜遠去,側過臉瞧自家姐姐。

“都是千金小姐,金尊玉貴養出來的,剛到這地方,誰能适應?那點子高傲自尊,誰又能輕易放下?不過,唉,等山窮水盡的時候,自然就明白了……”就像她一樣!!

摸了摸妹妹的臉,白淑苦笑着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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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她打小兒也是官家千金,吃金喝銀的貴女,落到這小河村,幾年下來,還不是磨的什麽都不剩?她家還不如姚家人多勢重,不過是老兩口領着三個孩子,她為嫡長,又是女娃兒,剛到小河村的時候,吃的那個苦頭,真是不敢去想。

白天潑婦進門搶着似的‘借’東西,晚上無賴扒牆跟兒,一宿一宿的踢門,家裏人吓的神魂顫顫,若不是這兩年她大了,爹娘又咬牙将她許給本村大戶錢家旁枝,說不得,她們就會像以往落到這兒的罪官一般,無聲無息的就沒了。

“我是對的,蔓兒姐姐會明白我的好意。”白淑喃喃着,不知是在辯解,還是在催眠自己,“人嘛,總要先活下去,才能想以後!”

——

心裏存事,采了蘑菇後,姚家姐妹就匆匆回了家,将白淑說的情況向長輩說明,姚家人驚訝之下,卻也別沒的辦法,他們不是坐地戶,對本地情況本就不了解,羅家是不是跟土匪沾親帶故,更是沒處打聽,只能私下注意着,表面——該怎麽樣還怎麽樣。

整日往返二溝子村,給田裏澆澆水,除除草,姚家人累的臭死的同時,發現小河村開始慢慢排斥起他們來……

往常,季老夫人是會做人的,李氏和宋氏又都老實憨厚,姜氏一手好針錢活兒,哪怕初至,跟小河村的女人們多少也能搭上些話兒,且,姚家男人都是讀書郎,能識會寫,村民對‘文化人’保持着本能的敬畏,不說多客氣,見面點頭露個笑臉兒總是有的。

但,不知是不是錯覺,自撅了馮媒婆,推掉羅黑子的婚事後,小河村對姚家人實施了‘冷暴力’的手段,不管是村頭樹下,女人們‘張家長裏家短’聊的多熱火朝天口沫橫飛,但凡有姚家人一靠近,人家就‘呼啦啦’驚鳥兒飛的四下分散,而男人們……

就前兒,姚天禮挑水把水桶磕破了,想找人借把刨子修修,整個村兒的挨個敲門,竟沒一個給他開的。

不過,許是姚家人确實多,足二十個擠在一個小院兒裏,到沒到他家來‘借東借西’,但,村裏兒那些游手好閑不做法的賴子總愛在他家門口轉悠兒,對着女眷們扯點閑片兒,這還真是有的!!

還持續了好幾天吶!!

直到被姚千枝打的鼻口蹿血,一巴掌扇掉半口牙,才恨爹娘少生兩條腿,屁滾尿流哭着跑了為止!!

小河村民:……

以前挺好用的招數,怎麽這回這個下場了!!!

“這是要逼咱們就範,退了一步就沒有休止,不單是為了千蔓。”姚敬榮看得明白,還特意安撫兒孫,生怕他們因這起了嫌隙。

“爹你放心,我們又不是傻的,那羅黑子便是真正良民,老實本份的,我們都不願意将千蔓給他,更別說如今這樣了!”

要是論武力,智力,財力……姚家人或許算不上頂尖兒,但若說團結力,那真真首屈一指,挑不出別的毛病。不像旁的人家,面對這情況,幹脆舍出閨女保平安,他們不止不舍姚千蔓,還團團聚在她身邊,将她保護起來。

“千蔓,瞧羅家行事不像良善的,備不住真像白家大姐兒說的是土匪人家,這些日子你可跟緊着點千枝,千萬別着了他們的道兒!!”

——千枝是咱們家最強武力,你跟着她,若羅家真有人上門找茬兒,就讓千枝抽爛他!!

“大家知道你是受了委屈的,別難過,這些日子莫要下田了,好好歇歇,緩好了在說。”

姚家衆人用各種辦法,紛紛安慰着姚千蔓,到是叫她既感激又貼心,把原本那些個自責傷懷盡去了。

承了家人的好意,姚千蔓歇了幾天,并未在下田除草,但她是個閑不住的性子,怎麽好在全家勞累的時候高坐,便拉了姚千枝攬了家裏的活計,天天燒火做飯給家人送到田裏,順便在二溝子村四處采點野菜,摘些果子,或尋點野雞野兔給家裏人添些葷腥兒。

當然,最後這樣一慣是姚千枝來做。

這一日,聽白淑說二溝子附近的山沃裏有顆桃樹結了果兒,姚千蔓挎着菜筐,帶着‘保镖’妹妹給家人送過飯,便拐進山沃裏去摘。姚千枝別起裙子上了樹,踩着樹枝一手一個,姚千蔓在底下端着菜筐接着,姐倆兒合作的那叫一個愉快。

半晌功夫,底枝兒上的桃子都摘幹淨了,姚千枝踩着枝子往樹頂爬,姚千蔓在下頭看了兩眼,覺得沒什麽危險,又發現不遠處石縫兒中間長了株野莓子,紅通通的果子長的喜人,記起家裏千朵,千蕊愛吃甜的,她便上前幾步蹲身在那兒采……

一個一個摘下來放進筐裏,姚千蔓嘴角翹着,心裏挺開懷的,只是,剛剛采完果子,還沒等她站起來呢,身背後,她就感覺有道黑影籠罩過來,一只粗咧的手按在她肩頭,仿佛使足了力量,按的她肩膀生疼。

“姚家的娘們,以為自個兒是天仙呢,都是兩個眼睛一個x兒,上門提親竟然敢不應,真是給臉不要臉!!”罵咧咧的聲音響起,姚千蔓被按的趴跪在地,心膽俱裂之間,她連忙往前爬了兩步,翻身仰頭去看。

站在她身前的,是個又粗又黑二十來歲的漢子,銅鈴般的眼,蒲扇大的手,滿臉黝黑筋肉糾結着,“今兒爺爺到要看看,你這小娘皮多大門臉兒,多嫩的皮子,爺爺耍了你,看你們姚家是不是還有那麽硬的鋼口!!”仿佛越說越怒,那人擡腿就沖姚千蔓踢過去。

姚千蔓一咬牙,避着他的腿想往外爬,只是,她個小姑娘哪有人家動作快,眼見一條粗腿夾着風聲就到了胸腹下,她抱着肚子準備承受,誰知……

‘刷’的一聲厲風,有道身影從天而降,一大腳正跺在那漢子臉上。

“嗷嗷~~~~”剎時鮮血飛濺,那漢子倒地翻滾着嚎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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