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敢你搞我妹?
“這種是易拉罐,三塊錢一斤……”
“這種是塑料瓶,也論斤……”
男孩半彎着腰,手裏攥着大爺給的木棍,棍頂端綁着個小鈎子,在垃圾堆裏翻出兩個易拉罐三個礦泉水瓶,大爺現場教學,左手易揮着拉罐,右手舞着塑料瓶,講得吐沫星子橫飛。
小哥哥體型太好,站在路邊撿垃圾,一點落魄的感覺都沒有,翻垃圾的動作慢條斯,看上去不像在撿垃圾,像是個在沙灘上撿貝殼的少爺。
他時不時看大爺一眼,臉上帶着一絲茫然的認真。
早上那個給她包子的女孩走了就再也沒回來。
這個中午分給他包子吃的大爺,會不會扭個頭也就不見了……
大爺講着講着,心累的表情開始慢慢在臉上浮現,頗有幾分若拉今早在醫院的神韻。
“精精神神一個大小夥子,怎麽什麽都記不得啊,孩子,你再好好想想。”
“大爺家裏地方不寬裕,你今晚住哪啊……”
“要不我帶你找民警吧……”
“唉,唉,怎麽又哭了……”
身後傳來一聲拘謹的輕咳。
大爺聞聲轉過頭來,看到一個紮馬尾辮兒的姑娘正站在他們身後,一雙漆黑的眼仁兒,亮晶晶的。
若拉指着男孩對大爺說:“爺爺,您認識他?”
大爺眼睛一亮,抓到救命稻草一樣:“小姑娘,你認識他?快把他帶回家吧,這都跟了我一下午了。”
若拉還沒來得及說話,背影很酷的小哥哥已經轉過頭來,臉上淚痕未幹,兩只眼睛又紅又腫,仍在嘩嘩的淌淚。
若拉突然想到早上在病房裏,男孩一睜眼就被窗外的眼光刺激得淚流滿面,他可能不是在哭,而是眼睛受不了陽光的照射。
她記得自己小背包裏有副太陽鏡,本來是準備今天去歡樂谷玩的時候戴的。
她抓過背包,翻出太陽鏡遞給了男孩。
男孩接過太陽鏡戴上,又接過若拉遞過來的紙巾,擦了一會兒,眼淚果然止住了。
他盯着若拉看了一會兒,臉上漸漸現出一絲欣然的神色。
“是你……”
他聲音不像早上那麽沙啞了,還怪好聽的,雖然語調低沉,帶着些面對陌生人時慣有的謹慎和疏離,但尾音那一絲沒克制住的輕顫,還是出賣了他此刻內心的波動。
若拉點點頭,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男孩閉上形狀好看的嘴唇,垂下眼睛不說話了。
他在醫院等了一上午,沒等到女孩,就出去找她。
走出醫院大樓,陽光迎面刺來,他就成了個半瞎。
正午的烈日幾乎要閃瞎他的眼睛,他閉着眼睛過馬路時,被好心的大爺一把拉住。
午飯時一老一少坐在樹蔭下歇涼,大爺還好心的分給他幾個包子。
男孩跟悶葫蘆一樣一句話都不說,老頭卻樂呵呵的竹筒倒豆子,把一老一少下午拾荒的經歷說了個繪聲繪色,說完抓起男孩的手,托孤一般鄭重其事塞進若拉手裏。
“快把他送回家吧,要不是我中午眼明手快,這孩子就閉着眼睛走車轱辘底下了。”
大爺說完,扛起蛇皮袋子走了。
剩下若拉和小哥哥站在路邊大眼瞪小眼。
“你想起家在哪了嗎?”
若拉抱着一絲不切實際的希望問。
小哥哥搖搖頭,墨鏡下的面孔沒什麽表情,看上去有種漫不經心的帥氣。
“你能記得點什麽嗎?什麽都行,我幫你分析分析。”
若拉拽了拽男孩的T恤短袖,男孩聽話的和她一起在馬路牙子上坐了下來。
他低頭認真沉思了一會兒,最後只說了句:“Aurora……”
若拉微微一愣,他在醫院剛剛醒過來時,似乎也是這麽說的,若拉當時還差點錯聽成自己的名字。
“Aurora……”
是極光的意思……
“你是說極光?”
若拉連忙問。
男孩聽到極光兩個字,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旋即整個人又恢複了懵懂的平靜,似乎連自己都沒注意到方才短暫的不适。
極光……
若拉一個頭變成了兩個大。
她原本做好的心裏準備是聽到什麽陌生的地名或是什麽前言不搭後語的離奇遭遇,沒成想男孩一張口,直接把她支到了地球的南北兩端。
若拉幹咳兩聲,什麽分析都沒做出來。
太陽漸漸下山,炙烤了一天的馬路牙子熱氣騰騰的烘着屁股,若拉感覺自己像是坐在了一屜蒸籠上,想要起身拍拍屁股走人,卻遲遲沒有動彈。
她不是個熱心腸的人,卻也不涼薄。
男孩一聲不吭坐在她旁邊,讓她想起了五年前的大毛。
那時大毛還是個小狗,家屬院小超市的爺爺不知從哪弄來的。
若拉每天上學路過小超市時,大毛就蹲在一鍋熱氣騰騰的茶葉蛋旁邊朝她搖尾巴。
有天早上超市的爺爺彎腰給人拿茶葉蛋時往前一栽就再也沒有起來。
大毛沒人養了,若拉有天放學路過小超市,看到小狗仍然蹲在那鍋茶葉蛋的位置朝她搖尾巴。
她把大毛抱回了家,挨了媽媽一頓揍,和媽媽鬥智鬥勇,你丢我撿了一個月,終于給大毛在家裏争取到了一席之地。
可一個大活人,還是個異性,總不能撿回家吧。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馬路牙子都不熱了。
若拉想着,不如先幫他找個快捷酒店住下,沒準等明天就能想起什麽來了。
她起身喚來草坪上打滾的大毛,帶着男孩朝附近的如家走去。
辦理入住時才想起男孩沒有身份證,自己的身份證也在家裏,兩個人站在櫃臺前,沐浴着前臺小姐姐複雜的目光。
男孩大晚上還戴着墨鏡,俊朗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游手好閑的站在若拉身後,看上去十分像個用全部生命在裝酷的二逼青年。
若拉讀懂了小姐姐目光中的深意,臉騰的紅了。
似乎怕她不夠尴尬,門外突然響起一聲橡膠輪胎與地面親密摩擦發出來的嚣張長嘯。
一個長腿帥哥沖出跑車,大步流星沖進酒店大廳,直愣愣朝男孩撲上來,二話沒說就往男孩臉上揍了一拳頭。
男孩毫無防備,墨鏡被揍飛,顴骨立刻泛起一團青紫。
他愣了一秒,攥起拳頭朝長腿帥哥揮去。
兩人頓時扭打成一團。
“別打了,別打了。”
若拉擠到兩個人中間拉架,男孩攜風裹勁的一拳差點打到若拉,他連忙收手,一個分神,嘴角上又挨了一拳。
若拉一把推開長腿帥哥,氣喘籲籲的喊:“哥,你抽什麽瘋。”
若文被若拉隔着,仍不死心,伸着長腿要去踹男孩,邊踹嘴裏還邊罵:“臭小子你找死是不是,敢搞我妹。”
若拉差點沒被若文氣死,使勁推了他一把,“你瞎說什麽。”
若文踢不到男孩,指着他鼻子罵的意猶未盡:“我妹初夜,你就帶她來這麽個破酒店。”
櫃臺裏看熱鬧的小姐姐不高興了,“瞧您說的,感情兒沒錢人就不能出來約炮了?”
若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牽起大毛,頭也不回的跑出了酒店大門,若文瞪了男孩一眼,快步追了出去。
男孩用大拇指蹭了蹭嘴角滲出的血珠,彎腰撿起地上的墨鏡,不由自主的也跟了出去。
半個小時後,若文的敞篷跑車停在Q大老校區後面的小吃街外,他帶着兩人一狗來到一家燒烤攤前,作為賠禮,劈裏啪啦點了滿滿一桌子燒烤小吃。
男孩好不容易明白了若文和若拉的關系,對若文的敵意采取了保留态度,一張臉仍然冷冰冰的,不說話,也不看人,只不遠不近的跟着若拉,不知不覺的粘着。
這種又酷又拽的人設僅僅保持到羊肉串上桌前,然後在羊肉串魔性沖天的香氣中,男孩炫酷狂拽的人設就地坍塌。
若文是個錦衣玉食慣了的少爺,不知道這世上還有被一口羊肉串感動到哭的少年,他差點流出一把辛酸淚,目光時不時掃過男孩顴骨和嘴角上的淤青,更覺得心裏過意不去了。
他喝了口啤酒,杯子擋住大半邊臉,朝若拉比劃了個“太可憐了”的口型。
若拉叼着汽水白了若文一眼,有早上那兩個包子壓驚,男孩對待食物近乎膜拜的态度她已經見怪不怪了。
若文雖然纨绔,心眼兒卻不壞,今晚白打了人家一頓,心裏本就過意不去,又看到男孩吃個羊肉串都要感動的可憐樣兒,心中簡直母愛泛濫。
三個人吃飽喝足後,若文決定把男孩帶回家,雖然若拉家他也是借住,可他從小不把自己當外人,沒問若拉的意見,直接一拍桌子就這麽定了。
若拉沒什麽可反對的,她心裏反而慶幸若文回來的及時,否則還不知道今晚該讓男孩上哪住去。
三個人一條狗回到家,若拉先給大毛添了食兒,又拿出新毛巾和洗漱用品,若文貢獻了一套自己的背心褲衩,讓男孩先去衛生間洗漱。
男孩有些拘謹的向他們道了謝,抱着衣服和洗漱用品進了衛生間。
若拉去給男孩收拾住的地方。
若拉家有三個卧室,一間是爸媽住,一間她自己住,若文在Q大讀書以後,爸媽就把書房重新布置了一番,專門給他加了個床。
他們這種家屬樓幾乎沒有公攤面積,雖說是三室一廳,但由于是頂層,不但有個超大的露臺,還有一間獨立的小閣樓,雖然只有十幾平米,但被布置的很溫馨,是若拉從小就很喜歡的一處秘密基地。
爸媽的房間不好讓陌生人住,若拉準備讓男孩住在閣樓上。
閣樓在若拉卧室的正上方,在客廳朝向露臺的方向有個木梯可以上去,她爬上閣樓,打開空調,又把榻榻米上的床單枕套和夏被都換成了幹淨的。
收拾完了回到客廳,看到若文正坐在地上騷擾埋頭加餐的大毛。
若拉盤着腿兒在若文對面坐下,“哥,你有多少錢?”
“要錢幹嘛?”
若文好奇的問。
“今天在醫院,護士讓給他做個全身檢查,我沒有那麽多現金,刷卡或是取錢的話爸媽那邊就能收到短信提示,回頭又是一通刨根問底,太麻煩了。”
若拉如實解釋。
若文從褲兜裏掏出錢夾,拿出自己的信用卡遞若拉,“檢查一下也好,我看他也不像個天生的傻子,沒準是出過什麽事故,腦震蕩失意什麽的,沒準爹媽正滿世界找呢,明天我還有事要忙,你帶他去做個全面檢查吧。”
若拉接過信用卡,随口問:“你要忙什麽?”
若文摸着大毛頭也不擡的說:“準備去趟南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