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原來是你
人間四月天,春意盎然,學校裏的凝翠湖在傍晚顯得十分靜谧,落日瞳瞳映在湖面上,添了幾分融洽和美;岸邊的油油青草,窄處的那彎橋,遠處的桃花紅,眼前的柳絮白;微風拂面,不止清香袅袅,還有亂紅飛絮逐水而去。
不愧是四月天,景色實在很好。可我要趕去上選修課,實在沒這番閑情逸致。星期三晚的選修課是必不可缺的,因為這位老師姓程名越,是我們院赫赫有名的副教授,在老師之中以學術才能著稱,但,在學生眼裏,他就是個絕情的老男人,不過他看着倒是不老,只是十分嚴格。
到了教室,位置差不多都坐滿了,我無可奈何地坐到了空得最多的第一排。
第一排的人永遠是要被抽問題的,我不是怕,而是不喜歡站起來回答。
好在問題抽到我前面的一個就停了,我松了口氣。
就在這時候,我的手機卻響了。
“拿出來。”程教授正好在我面前,伸出手來。
我看了他一眼,從口袋裏拿了出來,看了看屏幕,是Jason。那應該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我想。
他也看見了,皺起眉說:“調成靜音。”
我立馬調成了靜音,然後看見Jason又來了電話。程越毫不留情地拿走了我的手機,放在講臺上,厲聲說道:“你們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說過上課要麽不要帶手機,要麽給我靜音。這位同學,請問你作何解釋?”
我向來有錯就認,于是站起來說:“抱歉老師,以後不會了。”
程越似乎滿意我的态度,擺了擺手,繼續開始講課,我也松了口氣。只是心裏卻覺得有些不好的感覺,實在不是我胡思亂想,而是Jason從未打電話給我過,只是偶爾通知我上班可以晚一點之類的,這一次卻破天荒地重複打。
我想起來Jason說過不是緊急的事情自己不必給他打電話,那麽他打電話也只可能是緊急的事情……
“這位同學請問剛剛打電話的是你的男朋友麽?”
糟了,他肯定是看出我在走神。我萬分無奈,硬着頭皮站了起來,“報告老師,那是我兼職的同事。”
“哦,原來如此,那你收拾一下東西吧。既然兼職比上課重要,你還來教室裏做什麽?出去!”程越最後兩個十分大聲,毫不留情,整個教室的人瞬間噤若寒蟬,都在看着我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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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了口氣,“老師,雖然……但是,真的可能有很重要的事情,對不起!”
我不想反駁老師,可我不能夠忽略我心裏的不安。道完歉後,我收拾好東西,走上講臺拿起手機,在或嘲笑或驚嘆的眼神裏跑出了教室。
或許我還聽見了陳教授咬牙切齒的聲音……
出了教室我立馬打開手機,Jason已經撥過來不知道多少個電話了,還有信息,正想點開信息,電話來了。
“喂。”
“終于接電話了,快來第一醫院,暄出車禍了。”
我腦袋裏突然一片空白。
到醫院問了之後才找到地方,Jason站在門前,看我來了才說,“怎麽辦?都是血,我也沒有他家人的聯系方式。”
阿花,我想起了阿花,她或許會知道,“等會兒,我試試。”
阿花果然知道,而且接完電話之後很快就到了,告訴我她已經打給了歐陽的姐姐,他家裏估計正趕過來。
戈安也跟着來了,他們來之前應該是在一起的。他攬住阿花的肩膀,“沒事的。”阿花胡亂地點着頭,眼裏一片茫然無措。
手術室的門終于被推開,歐陽被推了出來。
醫生說他手的骨折沒有什麽太大的關系,只是背部的傷口失血過多,還得要等一段時間才能夠醒來。
Jason聽了這話才松了口氣,也跟我們說起了事情的原委。歐陽在我走後去的咖啡館,找Jason一起去喝酒,兩個人去酒吧的時候經過一段路,有些黑,歐陽開得又快,後來地上有東西又碰上急轉彎,車失控撞上護欄了。歐陽用右手護了Jason所以他沒事,但歐陽自己摔得很慘。
歐陽的父母和姐姐都來了之後,我們就一直很安靜地呆在旁邊。歐陽姐姐那張明豔動人的臉突然轉向我,細細看了一下後對着我笑了一下,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但她也沒跟我說什麽。
阿花一直看着昏迷的歐陽,我看得出來她很擔心,戈安似乎也察覺了什麽,看着阿花的神情有點複雜。阿花沒有等到歐陽醒來,跟歐陽的姐姐說了幾句話,又跟我說醒了告訴她一聲就離開了。
我看着戈安和阿花的背影,覺得似乎有什麽事情要發生的樣子。
深夜的時候,歐陽終于醒過來,他淡淡地看着圍着他的一大群人,輕聲說了句,“我沒事。”
歐陽的母親念叨了幾句,拿過保溫壺,“我叫阿姨熬了粥,喝嗎?”
他搖了搖頭,“我還是睡吧,你們明天下午再來吧。”
“那我們就走吧,歐陽你睡吧。”
Jason和我朝歐陽揮了揮手,他對我們眨了下眼睛。出了房間歐陽的姐姐拉住我,“我們見過。”
我雖然有點臉盲,但是這樣的人我見過的話應該不至于不記得,何況她還記得我,“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呵呵笑了兩聲,覺得自己的回答有些耳熟。
“當然沒有,你不就是那天暈血昏倒的女孩子?”
我驚了,“你是那天的護士?”
她勾唇一笑,随我眨了眨眼,“你覺得我像護士嗎?”
“不像。”
突然我明白過來了,看着眼前的人,“你,那天,是歐陽……被打?”那天的記憶湧了上來,分明就是……我突然無言以對,只能呆呆地看着歐陽的姐姐幹笑。千萬不要問我那天怎麽突然就走了,我在心裏默默祈禱……
“那天你怎麽突然就走了?”歐陽的姐姐笑眯眯地看着我,眼睛像是狐貍一樣,魅惑又勾人。
他們兩姐弟真是好看得有些過分啊……
“那個,姐姐,你真漂亮。”
她先是一愣,随即一串銀鈴般清脆的笑聲,一點兒也不矯情,“你真可愛。不過,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似乎還是不肯放過我,這已經是我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既然如此,看來只能違背原則撒謊了,“那天我接到我媽的電話,急着走,所以沒來得及打招呼。”
我的笑容簡直要僵在嘴角了,嗓子也覺得不大舒服。
“是這樣嗎?”她笑吟吟地瞧着我,仿佛已經看穿了一切。
我想起了故宮的城牆,鼓了鼓腮幫子,“嗯!”
她挑眉點了點頭,“好吧,不過那天阿暄也是挺奇怪的,自己受傷那麽嚴重還非得扛着你。”她似乎心有餘悸,頓了一下,“話說,阿暄和你,是什麽關系啊?”
“老板與員工,我在他的咖啡店工作。”然而我心裏卻開始愧疚起來,那天我竟然讓一個傷員扛着我,他費心把我送到醫院我還跑了,實在是不人道……
“只是雇傭關系?”她露出失望的表情來。
難道她是在期待我和歐陽有點什麽別的關系?“當然,只是雇傭關系。”
她打量了一下我,“好吧,那你這幾天記得好好照顧他,我爸媽就得回宛城了,我也要跟着回去一趟,這幾天不會呆在雲州。所以,就麻煩你了,對了,留個電話吧。歐陽有什麽事,你可以通知我們。”
他們也是宛城人?我點了點頭,報上電話號碼。
“那就麻煩你啦。”她對着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我中氣十足地嗯了一聲,心想一定鞠躬盡瘁,恨不得給她敬個軍禮以表衷心。
歐陽說咖啡館歇業一周,我的任務變成帶飯菜來看他,工作暫時變成看護。
我皺了皺眉,看護?那不就是保姆麽?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別着急,會發你工資的。”
“我不要工資!”我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站了起來,然後又鄭重重複了一遍:“我不要工資。”
歐陽皺了皺眉,放下手裏的水杯,好奇地看着我,“你腦子被門夾傻了嗎?”
我漲紅了臉,可是怎麽好意思自己開口?
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是不是我姐對你說了什麽?”
他都知道了,我低下了頭,低聲說道:“那天是我不對,暈過去還讓你扛回醫院。然後,然後,還跑了。”
“誰告訴你我扛着你到醫院的?”
“啊?”
“你覺得我蠢到不會打車嗎?你有沒有腦子?”歐陽鄙視了我幾秒,轉開了眼睛。
的确,從那裏扛着我到燕安醫院的确不可能……那歐陽的姐姐為什麽要這樣告訴我?
“她是不是還問你跟我什麽關系?”
“對,你怎麽知道?”
“我能不知道嗎?”他白了我一眼。
“可,就算是這樣,那天住病房我還是欠了你…幾千塊的。但我是真的沒錢,所以,就,只能離開。”
“就是借給你躺了幾個小時而已,那醫院的副院長是我媽的親哥,我的親舅。”
“啊?”我整個人都淩亂了,所以根本不用花錢?
“現在還要不要看護的工資了?”
我想了想,搖了搖頭,“還是不要了,怎麽說都是你的關系才能夠不給錢的。”
歐陽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還以為你是後悔了剛才沒答應我,給你機會不要,那就算了。”
我怎麽會是那樣沒骨氣的人?歐陽竟然這樣看低我,我不由得有些生氣,“我不是那樣的人,再說了,我也把你當朋友的。”
歐陽眸光一閃,“沒看出來。”
我氣呼呼地說:“我哪裏對不起你了?”
歐陽看着我,不緊不慢地說:“你忘了那天幫路棠騙我的事?”
這回我沒話說了,的确是我,這件事情,我也有些懊惱,因為我越發覺得自己辦錯了。不止騙了歐陽,還把戈安牽扯進來了。
歐陽大概看出來我的心情,沒有再繼續說什麽。
晚上回到宿舍的時候我發現阿花不在,米莎一邊玩着游戲一邊告訴我戈安叫她出去約會了。娜娜跑過來問我作業寫完了沒,要是寫完了就借她看一看,我這才想起自己這兩天忙得暈了頭,于是跟着娜娜兩個人一起趕作業。
因為娜娜的原因,作業寫了足足一個半小時才寫完,我手酸得厲害,娜娜十分殷勤地幫我按摩。
我們正讨論一部新電影該不該去看的時候,阿花回來了,神情裏有些迷惘,還有一點疲态。
娜娜笑着問:“約個會累成這樣啊?這樣看來還是單身好啊。”
我看見阿花笑了一下,“是啊,單身好啊,不然你先找一個試試?然後再甩了。這樣就沒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嫌疑咯。”
娜娜哼了一聲,“等我減肥成功,美過趙飛燕,把你家戈安搶過來。”
阿花笑了一聲,似乎開心了點,“娜娜,你減肥這事從大一開始說的吧?軍訓結束的時候你瘦了八斤樂得不行,可是不到三個月你不止胖回來還加了五斤,之後又開始控制回原來的體重。可每過一次年,你就胖十斤,這次回來,你說說,自己多少斤?”
娜娜不說話了,吸了下鼻子,“我不和你說話了,我要去看我養的啾啾。”
啾啾是娜娜養的一只小倉鼠,很可愛。
阿花看見娜娜走了,臉上的笑容也沒了蹤影。我沒好問什麽,但是隐約猜得到,是和戈安有關。如果戈安知道阿花是為了忘掉歐陽才找上他,以他的驕傲,絕對不會容忍得了。我閉上眼睛靠着,不知道該怎麽辦。
娜娜把啾啾帶了進來,小心地給它換水換食,清理它的小窩。啾啾被放進那個沒有盡頭的環形圓筒裏,一直不知疲倦地往前跑呀跑呀,像是想知道哪裏是出路,可是哪裏有出路呢?在那裏,哪裏都不是出路。
它不知道,所以一直往前跑,我明明知道那裏沒有出路,卻也告訴不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