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面具之下
從宛江坐大巴出來後，我突然想起了歐陽姐跟我說的那家咖啡館，蘭溪路就在這附近，我決定請舒澄喝上一杯，咖啡。
我覺得我需要清醒。
舒澄一路上很安靜，竟然沒有問我為什麽，我感激他的不聞不問。我怕自己看上去太過狼狽，重新把帽子戴上了。我專心看着一路的風景，恩，江水，很清澈；樹林，很茂盛。
下了車後，舒澄沒有随着我走，我回頭一看，他立在原地。
“現在還沒到中午，不适合喝咖啡。”舒澄低着頭，沒有看我。
“哦。”我點點頭，“的确。不然，我們在岸邊的樹下歇一歇？”
舒澄點點頭，随着我到了一棵老樹下面。樹葉十分密實，沒透多少陽光下來。
“王娪，剛才，在舞臺邊站着的那個人是允翊林吧，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淺笑。
我轉過頭看向舒澄，“你，認識他？”
他扯出笑容，“我在學生會待過。”
這樣……
“你喜歡他。”
我勉強笑笑，“這麽明顯嗎？”
“可是他身邊有別人了。你應該看見了，你知道吧？”
“我知道。”那麽明顯，我當然應該看出來了。
“那你還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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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舒澄似乎有些奇怪，有些，不像他，我轉過頭來瞧他，發現他的眼裏有一些晦暗的顏色，掩去了一貫的清澈。“為什麽要問我這個問題？”
“因為，我喜歡你，王娪，我喜歡你。”
風揚起舒澄額前的發，露出光潔的額來，我看着他，突然覺得他有些陌生。我并沒有因為舒澄的話有什麽大的情緒波動，此刻我反而覺得很平靜。
我沒有回答，只是看着眼前的人。
“王娪，你，不回答嗎？我……”
“舒澄，我們在一起過，我們也已經分手了。”
他的臉上出現一種追悔的神色，“我根本不想分手，我只是想要看看你會不會有那麽一點留戀，可是你一點都沒有。”
此刻的舒澄看上去像個孩子，失去了冷靜，有了脾氣，是個鮮活的人，不再，是那個朦胧的從容的人。
那個朦胧的，從容的人……
“舒澄，當初是我的錯，請你原諒我。但是我們之間，結束了。”
“你是不是還愛他？”
他已經有愛的人，我為什麽還要愛他？不，我不愛他了，我搖了搖頭。
“那我們之間為什麽不可能？”
他的手擭住了我的肩膀，用力地，眼神透着急切。原來，舒澄這樣喜歡我麽？我皺起眉看着他，“舒澄，你不要這樣，你今天有些奇怪。”
“我奇怪？”舒澄冷笑了一聲，“王娪，奇怪的人是你！”
我？為什麽這樣說，我望着舒澄，“為什麽？”
“像你這樣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藏在心裏這麽多年，你不奇怪麽？不是瘋了麽？”
是啊，我是奇怪，我是瘋了，我推開他的手，可是，“你怎麽知道？”
舒澄展顏笑了一下，我只覺得悲哀，那悲哀似曾相識。
“你還記得初二那年跟你表白的人嗎？”
他怎麽知道初二有人跟我表白？我睜大眼睛看眼前的人，可是卻沒有一點記憶。初二那年，那個跟我表白的人，我沒有正眼瞧過，因為膽怯和自卑。
“初二那年，是我，我找到你，告白，可是你卻連看都沒有多看我一眼。”舒澄走進了一步，“看着我的眼睛好麽？”
我不得不看過去。
“王娪，不止你喜歡一個人這樣久，我，喜歡你的時間，也短不了多少，而且未來還會很長。為什麽，不給我一個機會？”
我只在舒澄身上看到與我相似的悲哀，我搖搖頭，“我們太像了。”
“我可以變成他那樣的人，你當初接受我不就是因為我跟他像嗎？我為了你特意去到他身邊，連他認識的人都說我們像的，只要你願意，我可以為了你改變啊。”
“你，說什麽？”我一時有些呆怔。
“我可以為了你改變，變成他那樣的人。”
我呵了一聲，皺起眉頭，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繞了一圈想要學阿花那樣，現在看來卻是被一個刻意學他的人迷了眼睛。
我抓着衣角坐到地上，“舒澄，你在和我開玩笑嗎？”
他雙膝跪在地上，不住地對我說着什麽，我卻不想聽了，也聽不見了。
“你走吧，我想靜一靜。”
他沒走。
我看着他的眼睛，“你走吧。”
他終于沒有再留下，背影在豔陽下顯得落寞。舒澄，對不起，然而這話我不會當面說出口，真正的道歉，當面說只會更傷人。
我閉上眼睛躺在草坪上，感受和風與陰涼。我沒有什麽想要大哭一場的心思，我想我已經過了那樣的年紀了。翊林哥哥，再見，小王娪，再見。對于一生來說，二十年也不短了，真的夠了。
我要停下來，我要換一條路走下去。
我在河岸邊眯了很久，迷迷蒙蒙間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沒有睡着，我分不大清楚。
當我睜開眼睛時，并不覺得有什麽刺眼的，總算下午了。
我微笑着告訴自己，都過去了。
回到家裏，我和母親分享了今天跑步的事情，母親表揚了我幾句，我很開心。看着這個新的住處，我給歐陽發了個信息：謝謝啊。
我翻看記錄，發現自己不知道發了多少條謝謝過去了。認識他的一年多裏，真的有太多事情需要跟他說謝謝。
謝謝，歐陽。
不一會兒歐陽就回信息了，還是習慣性地哦一聲，也不問什麽事情。
我告訴自己好好工作，回報上級。
就在我努力回報上級，學會平靜面對舒澄的這一周裏，公司的大案子有了着落，是和恒盛的合作。DK在宛城并不是一家大公司，但是DK隸屬于歐陽家的HY，算是個子公司，拿下來在情理之中。我并不意外，只是直覺上這樣的牽扯讓我有一點介懷。
暗惱自己想太多，事情輪不上自己，也不可能安排他。雖然決意全部放開，但我還是覺得不要見的好。畢竟，第一最好不相見。
舒澄沒有再找我吃飯了，我覺得這樣很好，很自然，我們本不必有交集的。我有些出神，想起他說的自己和翊林哥哥像的事情。
初初認識舒澄的時候，我覺得他給我的感覺确實和其他人不一樣，他的眼睛裏是淡然和清澈，的确和翊林哥哥有幾分相似；他說話時候的聲音和速度，也像；他鮮少有燦爛的笑容，表情溫和有禮卻不過分親近。
但是原來那都不是真正的他。
扯了下嘴角，我給自己沖了杯速溶咖啡。
正端着咖啡出來的時候，歐陽的大助理走了出來拍了兩下手掌，“注意了。”
所有的人都肅然起立，我連忙放下咖啡，站在原處。
“為了鼓舞士氣，總經理決定，今晚，請大家聚個餐，希望大家在日後的工作中再接再厲，再創輝煌。”
大助理說這話的時候很冷靜，也沒有笑容，但是大家一瞬間都十分開心。不少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大助理沒說什麽，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我看了看她的挺直的背影，拿過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聚餐什麽的，還是不錯的。
免費吃喝，我向來是喜歡的。
下了班後，我們一個公司的人都十分利落地收拾好了東西我和佳穎還有兩個同事坐上了徐遠的車，跟着歐陽到了一家看上去很高檔的自助餐廳。
高檔的地方有一個顯著的特點，就是人少。所以我們一大群人倒是容得下，一個部門一桌，大家十分歡快地坐下了。借着這難得的機會和氣氛，很多人開始聊一些上班時間不敢聊的話題。
然而我并不關心，直到有把火燒到了我的身上。
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坐在舒澄那一桌，這時候突然站起來公開問道：“王娪，你和舒澄是不是在一起呀？”
我愕然地看着她，然後看了看淡定的舒澄，他的表情不如以往一樣的淡然，有些變化一閃而過。他放下手裏的杯子，“是我在追她。”
大家立馬心領神會地哦了一聲，調子拉得老高。
“那王娪，你打算答應舒澄嗎？”妹子不依不饒，繼續盯着我。
我覺得她仿佛是對舒澄有意思，因而這樣把我往風口浪尖上推，我不喜歡被人家看熱鬧，更不喜歡這樣被人家推到那上面。
我笑着反問：“你，是喜歡舒澄嗎？”
大家這時候都轉向了她，她的臉紅了一陣又白了一陣，煞是精彩。
“對，我就是喜歡他。”
“哦，”我點點頭，舉起酒杯，“我祝福你們。”
我看見舒澄的手握緊了杯子，女生看了看舒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歐陽笑着舉杯站起來，“我也祝福你們。”
這下大家都沒坐着了，一個個都站了起來，除了徐遠。
我拍拍他的肩膀，他淡淡看了我一眼，不為所動。
一頓飯因為這個小插曲，氣氛變得有些許微妙。
我看着對面心情不錯的歐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倒是很喜歡看我的熱鬧啊。
飯吃到後面，大家打算玩個游戲，我對于游戲這種東西，天生沒什麽興趣，借口說有些胃脹，去下洗手間。
從飯桌上到了洗手間，我覺得清淨了許多，洗手間門口的走廊盡頭有扇窗，正好沒人，我打算待一會兒。
拿出手機我翻着微博，熱搜上都是誰誰誰分手的消息，可我連人都不認識。最後翻了半天，我翻到一首歌的現場視頻。
歌叫迷魂記。
看着這名字我就生出了幾分朦胧的感觸，于是我就點了進去。
王菲在臺上唱歌的神情很動人，聲音幹淨空靈一點兒不做作，視頻是多年前的了，看着看着我就生出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麽，鼻子突然有點酸。
我下意識地轉頭，轉角處一個身影立在那裏，手上有一支沒有點燃的煙。
我擠出個笑容，壓住那些個酸澀，輕松地打了個招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