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Ready?→

伽羅是灰心娛樂公司Boss新招聘的保镖,據說原來是軍人,因為觸犯紀律,喪家之犬似的被趕出軍隊流落街頭,然後又被Boss發現撿回了公司。

然而這些都是流言。公司員工們只能見到伽羅整天跟在Boss身後,行如風立如松,舉手投足帶着軍人特有的淩厲與嚴謹,不茍言笑,難以接近。

這樣的人自然不會受到歡迎,當然伽羅也不需要他們的歡迎。他被軍隊驅逐落魄之際,是Boss收留了他,他只需要報Boss的恩就好。可有時伽羅站在天臺俯視如織的人流,會覺得自己像個孤魂野鬼,飄蕩人間沒有歸處。

直到那一天Boss把他叫進辦公室,把一張照片摔在桌面上。

“伽羅,這是你這次任務的目标。”

伽羅知道Boss其實也不是什麽善良之輩,收留他不過是看中他的身手。幾個月來這種上不得臺面的任務也給他派了不少,但他出于某種無法撼動的堅持,每次任務都失敗而歸,令Boss十分惱怒。

這次的任務目标更是出格出到新高度。

伽羅震驚了:“這還是個沒成年的孩子吧?”

“你沒必要知道這麽多,”Boss冷冷地說,“你只需要幹掉他。”Boss頓了頓說,“我知道你不喜歡做這種事,這次任務後,我不會再讓你做這些事了。”

“……是。”

……

伽羅走出公司,随便找了個路邊坐下。

Boss說的“幹掉”當然不是殺人——傷人尚可走關系打點一下,殺人即使是權勢滔天的灰心Boss也難逃法律制裁。所謂“幹掉”是把人打殘,最好再毀個容,讓這個人失去在娛樂圈競争的優勢。這種方法大多針對灰心娛樂公司的競争對手們。

這個孩子也是演員嗎?好像沒見過?

伽羅把照片放下來,看到一個和照片裏一模一樣的少年從他眼前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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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羅:……

他揉揉眼,盯着少年和照片比對了半天,為自己剛出門三分鐘就撞到任務目标的逆天運氣而無語。伽羅捏着照片,心想今天要不要去買張彩票。

大街上人來人往不便動手,伽羅正準備跟上目标,就看見目标扶阿婆過了馬路後又走了回來。

伽羅頓時有點感慨,雖然這孩子看起來冷冰冰的,但其實心腸很好啊……他糾結着嘆了口氣,旁邊一只流浪狗沖他汪汪叫,吐着舌頭似乎在嘲笑他。

伽羅猛地起身握拳吶喊:“不可以心軟!!——”

汽車疾速駛過,積水飛濺。

伽羅:……

他郁悶地吐出嘴裏的水,擡頭又看到了小心……誰跟他解釋一下,為什麽目标十分鐘內在他面前經過三遍了?伽羅認真地思考,難道我要對付他的消息走漏了風聲?這是故意誘我上鈎的陷阱?

真相不過是路癡小心既沒帶錢也沒帶手機還不想問路,正在原地打轉……

伽羅思索着悄悄跟在小心身後,十分鐘後又回到原地。他終于發現了“原來這人是個路癡”的殘酷真相……他覺得剛才認真思考的自己真是個傻瓜。

他真傻,真的。

跟在後面的伽羅替兜圈的小心着急。你就不能問個路嗎?在他忍無可忍準備裝作熱心路人把這個路癡領出商業街時,小心剛剛扶過的阿婆買完東西出來,看不過他一直打轉,幹脆帶他順道出去了。

伽羅在心中真誠地贊美這位阿婆。

二十分鐘後小心總算走出了商業街。送阿婆回家後,他按阿婆指的路繞了幾個彎,又不知不覺地開始走岔了。街道越來越偏僻,行人越來越少,拐過街角後小道更是一個人也沒有。

小心正思忖着是不是又走錯路了,一個男人忽然站在他眼前。男人梳着高馬尾,戴着黑墨鏡,站立的姿态一看就是在部隊裏待過。男人打量他兩眼,擺起架勢突然上前出拳擊向他面部。

小心反應極快側身閃過,伸出右手向外捋抓伽羅右手腕。伽羅順勢欺身向前,狠狠肘擊在小心胸口上。小心雙手交叉護胸被逼得往後滑退了幾步。

交鋒片刻,小心就知道這人很難對付,自己勝算不大。別人往往覺得小心冷靜嚴謹,遇上這種敵強我弱的情況時當然要立刻逃跑。但接受了幾年軍事訓練的小心除了訓練出過人的身手,還磨砺出迎難而上的精神——說好聽點就是愈挫愈勇的精神,說難聽點就是花心經常吐槽的倔脾氣。

小心停止滑行時已經擺好了下一個進攻姿勢,眼神淩厲兇猛得像是正在捕食的鷹。下一秒伽羅攻至他面前,小心舉臂架住他的手,腰身一轉轉到伽羅身後,旋身的動作十分靈活。

小心擡腿踢向伽羅腰部,伽羅受了一腳卻硬生生忍住,轉身一把抓住小心還沒來得及放下的腿。伽羅一蹲一退,背着小心扛住他左腿。小心幹脆蹬起,右腳腳尖踢向伽羅膝關節內側,伽羅下意識松手,小心踉跄着落回地上,瞬間再次擺出攻勢。

小心戰意愈發濃厚,他的對手卻突然閃身離開向一旁跑去。小心一怔,撿起地上伽羅剛剛掉的勳章一樣的東西。勳章正面是顆金色五角星,底部刻着“TC9527  伽羅”的字樣。

這人叫伽羅?來不及多想,小心把勳章揣進口袋,跟在伽羅後面追進了巷子。

“你們在做什麽!”伽羅怒喝。

他是看見幾個人鬼鬼祟祟拖着一個大麻袋進了巷子,大麻袋還在地上不斷蠕動,可見裏面是個活物。他下意識地想起這兩天鬧得正兇的器官買賣的事件,心頭一凜,抛下對手急匆匆地趕過去。

......

巷子裏光線昏暗,灰塵在空中飄飛。六個人圍着地上的大麻袋,有人手裏拿着手術刀,旁邊放着小型的冷凍箱。

曾是空軍上将的伽羅視力極佳,一眼看見麻袋袋口露出一绺黑發。加上幾個人齊全的裝備,再傻也知道這幾個就是器官買賣組織的人。看樣子這段時間風聲太緊,一個人的目标太大不好轉移,他們只能選擇把器官取出來直接帶走。

拿着手術刀的人吓得把刀往身後藏,被旁邊滿臉橫肉的大漢一巴掌抽在臉上,狠狠罵道:“操,看你那慫樣!”他一把奪過刀,粗聲粗氣地道,“你他媽誰啊?敢來管老子的事!”

尖刃指着伽羅的鼻子,刀身反射出一道雪白的光,霎時照亮伽羅的眼睛。大漢莫名打了個寒顫,對面青年一雙湖藍色眼瞳,刀光下寒霜似的冷冽。

憤怒滔天席卷,伽羅深吸一口氣忍住,冷聲确認道:“器官買賣?”

惡人們驚惶地對視,大漢謹慎地問:“你是警察?”

伽羅搖頭。

大漢又往他身後扒頭看了一眼,确認對方只有一個人後明顯松了口氣,嘲笑道:“一個人?”

伽羅冷冷地回他:“足夠了。”

大漢覺得眼前只有一個人,但在伽羅曾經的敵人眼裏,伽羅一個人就是一支軍隊。戰場上他是勝利的旗幟,他站在那裏就是屏障是堡壘,他動起來就是直搗黃龍的炮彈。伽羅是軍界唯一一個上過陸軍戰場的空軍,他實在是全能又強大,耀眼得無人可以掩蓋他的光芒。

“媽的!”大漢啐了一口,兇惡道,“跟他拼了!”

對方看見了他們做事,還只有一個人,無論如何也不能留他!

六人留了一個看麻袋,其餘五人如狗熊般撲向伽羅,氣勢洶洶地要把這個嚣張自大的家夥打倒。

伽羅長腿帶風一掃,幹淨利落地絆倒兩個,他側身避開其他人,一個擺拳砸在大漢的面上。大漢也打慣了架,被伽羅這毫不留情的一拳揍得鼻子都歪了,還能舉起手術刀朝伽羅頭部掄過去。伽羅速出左鷹手擒住他手腕向後擄帶,趁他前俯右拳狠狠垂在他心窩處,還順手把刀奪了過來。

大漢痛得嚎叫。伽羅這揍他這一拳和對小心出的那一拳可不一樣,對小心他還留了餘力,并不想傷害對方;對大漢可是用了全身的力氣,這一拳下去不要他的命也得斷根肋骨了。

大漢到底是個狠茬子,捂着心口龇牙咧嘴地又和幾個小弟撲了上來。伽羅尚存理智,明白自己不能下殺手,這些人有罪也該是由法律裁決;那幾個人就不一樣了。他們加入這個組織後一邊牟取暴利一邊整日整夜擔驚受怕,生怕哪天被抓住判刑。他們知道這次要是讓這人跑了,他看清了每個人的臉,遲早都會有警察找上他們。不想坐牢的惡人們發了狠,招招下狠手想要伽羅的命。

一方是武力值爆表卻束手束腳,一方是亡命之徒招招狠辣,一時兩邊不分上下糾纏到一起。

........

這邊戰得正酣,小心從巷尾貼牆角摸了過來,慢慢接近守着麻袋的人。那人明顯被那邊吸引了注意力,完全沒發現有人正在接近他。

其實小心在伽羅問他們是不是器官買賣時就已經到了。但伽羅的手在背後沖他比手勢,讓他先隐藏,所以他繞到巷尾躲在牆角找時機救人。巷子昏暗,他又一身黑衣服,過去救人還是有一定可行性的。他知道伽羅這會兒打得再厲害也沒用,只要人質還在,他們就永遠沒法贏。

小心有心報警,無奈自己出門沒帶手機。想跑去借,這一段路都沒有人影,想看見人至少得跑去另一條街,且不說路癡是否能找到來回的路,這會兒工夫指不定巷子裏戰況如何,他實在放心不下。

小心目不轉睛地盯着那人,悄悄摸到了他身後不遠處。

如果不出意外,他只需要把那人打暈然後拖着麻袋逃跑就可以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麻袋突然劇烈地抖動,傳出悶悶的哭聲。想來是被敲暈的男孩醒了,發現自己被捆在麻袋裏無比驚惶,哭鬧起來。

他這一鬧立刻把那人的注意力拉了回來,餘光瞥到身後的黑影,驚得轉身大叫:“誰!?”

他雙手握着另一把手術刀,顫巍巍地在空氣裏劃了幾下:“你別過來!”他看起來是幾個人裏年紀最輕的一個,五官還帶着股學生氣,偏偏雙目赤紅面部猙獰,晃刀的模樣活脫脫是個狂躁的精神病。

注意到這邊的伽羅心裏咯噔一下,沖小心喊:“別激怒他!”

他的聲音和小心重疊在一起,小心盯着刀說:“我不過去,你把刀放下。”

他們擔心的是同一件事:孩子。

狂躁症患者可不聽小心的,他又用力晃了晃刀,威脅似的在麻袋上比了兩下。他還覺得不夠安全,蹲下來瞪着小心,一手舉刀一手解開繩子,一個大概七八歲的小男孩拱了出來露出腦袋。他用刀抵着男孩的脖子,終于露出了安心的表情,沖小心喊:“你離開!離開這裏!”

小心背靠着牆攤開手,示意自己什麽武器也沒帶,然後沉默地向伽羅那邊挪過去。

狂躁症患者的眼睛盯着他,握刀的手一直在顫抖,終于不小心割破了男孩的皮膚,流下幾滴血。驚吓過度的男孩尖叫一聲,狂躁症患者在高壓下終于被這聲稚嫩的尖叫刺激到了,神經質地怒瞪男孩,高高舉起手術刀向男孩的脖子砍去!

小心飛身一腳踹在他手腕上,狂躁症患者哀嚎一聲踉跄退開。兩人距離畢竟不近,縱使小心速度極快也只是堪堪踹偏手術刀。刀子穿過麻袋紮進男孩腹部,鮮血湧出浸染在麻袋上,男孩尖聲大哭。

孩子的哭叫聽得小心心裏顫動,看向那人的目光裏也帶上了戾氣。他過去一拳把狂躁症患者打趴,蹲在地上又補了兩拳把他徹底打暈。然後他跑到男孩那裏,小心翼翼地抱住他準備帶他先去醫院。被踹歪的那一刀其實力度不大,傷口應該沒有那麽深,及時就醫男孩可能就會沒事。

“操!攔住他!”

伽羅那邊的五個人見小心準備帶走孩子,有兩人立刻抽身跑過去。伽羅哪裏肯讓他們過去,一躍而起攔在他們前面。

“救他!”伽羅急切地說,“快點帶他走!”

小心也明白此時不可能兩人一起走,男孩身上的傷也不能等。他當機立斷,抱起男孩往外跑。伽羅擋在惡人們的前方,阻隔了他們追小心的道路,身軀如山般偉岸。

伽羅瞄了一眼四周,用腳尖從角落裏的雜物堆裏踢起一根斷裂的鐵管,雙手緊緊握住。鐵管在空中劃出一道尖銳的嘯聲,生鏽的鐵管在他手裏也如武士的刀鋒般銳不可當。

這個男人身上的氣勢太過迫人,逼得惡人們下意識地畏縮不敢上前。

“來!”

伽羅的眼神如猛獸,咆哮着要掙出牢籠。

……

小心抱着男孩跑到大街上,随手拽了個路人打了120和110。把男孩托付給滿臉驚慌的路人後,他毫不猶豫地轉身返回了戰場……小心難以相信他居然真的找到了回巷的路。

然而他站在巷口時,只看見伽羅屹立的背影和滿地呻【河蟹】吟哀嚎的惡人。沒有孩子在的後顧之憂,加上對孩子受傷的憤怒,伽羅終于放開手腳下了重手。

他狠起來基本就沒有對面幾個人的事了。伽羅放棄完全的防守,拼着自己被打兩下,用最快的方式把幾個人撂倒在地上,保證他們沒有還手的能力。

小心心系戰局跑得很急。伽羅聽見巷口腳步聲猛地回頭,分明的五官在陰影裏冷冽如刀。

看到是小心後他松了口氣,扔下已經變形彎曲的鐵管,撞擊在水泥地上發出咣當一聲:“估計都骨折了……孩子怎麽樣,叫救護車了嗎?”

“叫了。孩子應該沒事,沒傷到要害。”小心看着他,“你沒事吧?”

“那就好……我沒事,咱們之間還沒有分出勝負,來吧。”

伽羅到底是記着自己的任務的。

小心沒理他,離開前看他一眼:“你受傷了,乘人之危,也勝之不武。”

小心拐出巷子,就聽到一聲沉重的倒地聲,他折回去,看見伽羅扶着牆單膝跪倒在地上。伽羅見他回來不禁訝然:“你……”

小心暗暗嘆氣,攙他起來:“帶錢了嗎?”

“……有銀行卡。”

“去醫院。”

“為什麽救我?”

“你不是壞人。”

所幸小心叫的救護車剛到。二人跟趕來的警察簡單說明情況後,跟着男孩搭順風車一起去了醫院。路上醫生給男孩處理傷口,說幸好紮偏了,傷口很淺,沒有生命危險。男孩的情緒也稍微穩定下來,借醫生手機聯系上家人後,還抽抽搭搭地沖兩個大哥哥道謝。

到醫院後男孩被送去內科,伽羅和小心挂了外科的急診。伽羅本來是想挂門診的,被小心一句“你想等到晚上嗎”給頂了回去。伽羅看看門診那邊長蛇一般的隊伍,選擇乖乖聽從小心的忠告。

伽羅一邊交錢一邊心情微妙:這算什麽事兒啊……和要幹掉的任務目标一起打了架救了人,現在還一起來醫院挂了號……

他思索着是不是哪裏出了差錯時,已經被威風凜凜的女大夫扒了衣服檢查過一遍了。結論是伽羅沒骨折,但身上淤青不少,膝蓋處的稍微嚴重一點。伽羅順手拽小心過來讓大夫檢查一下他的胸口。他對滿臉疑惑和抗拒的小心解釋:“我手勁挺大的,剛才……”

“我沒事。”

然而最後還是檢查了一遍,确認小心只是有點淤青。女大夫上着藥數落他們年輕人沒事打什麽架,把兩人訓得擡不起頭來……最後兩人灰溜溜地溜出診室去交醫藥費,小心的那份也是伽羅付的錢。

出門沒帶錢也沒帶卡的小心堅持要了伽羅的手機號,說回家後給他轉賬。

“不用,本來也是我打的。我……很抱歉。”

“是任務?”

“嗯,他幫過我。”伽羅看着小心,“但你也幫過我,我不會再找你麻煩了。”他準備跟Boss認個錯,但即使被斥罵一頓,這個任務他也不會做了。

他下不去手。

小心沉默半晌:“讓你做這種事,他不是好人。”

伽羅低頭沒說話。

小心瞥他一眼,知道裏面大概有些隐情,就避開了這個話題:“先去警察局做筆錄吧。”

“嗯。”

……

警察對二人大力褒揚,并婉言勸誡二人以後再遇上類似情況應該及時報警不要逞強。同來警察局了解情況的男孩家人們痛哭流涕地緊緊抓着兩人的手,表示要給他們送面“罪惡克星”錦旗……驚得二人互相把功勞往對方身上推。

出了警察局伽羅的手機響了。他看着來電人的姓名愣住,手機又響了幾聲才接了電話。小心很有禮貌地站遠,給伽羅留出私人空間。

“Boss。”

“任務完成的怎麽樣?”

“......”伽羅往小心那裏看了一眼,小心正仰頭看着天,表情淡淡無喜無悲。伽羅握緊手機,深吸一口氣下了決定,“Boss,我失敗了。”

“蠢貨!”那邊傳來拍桌子的聲音,“我說過,要贏,萬不可婦人之仁!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Boss,我想辭職。”伽羅平靜地打斷了他的咆哮,“很感謝您當初收留我還給了我工作......但這份工作真的不太适合我。反正我們也沒簽工作合同,希望您能成全我。”

電話那邊死一般的寂靜,只能聽見Boss粗重的喘【河蟹】息聲。半晌對面的氣息終于緩和下來,Boss聲音陰冷:“辭職?你想好了嗎?”

“是。”

“好!”Boss急促地冷笑一聲,迅速地挂斷了電話。

伽羅默默把手機收起來,說起來連這部手機都是Boss當初送給他的......可當報恩與堅守的正義沖突時,他徘徊了這麽久,還是無法說服自己放棄堅持,放棄正義。

如果真的為了報恩就放棄了這些,那就不是他伽羅了。

這麽簡單的事情居然這麽久才想明白,伽羅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個大傻瓜。

......

把話都說開後他松了口氣,看着不遠處的小心,想起剛見到他時的情景,問:“你迷路了嗎?”

小心沉默着點了點頭

“你去哪兒?我送你。”

小心猶豫片刻報了個地址。伽羅想了想,這個地方出了商業街第三個路口拐兩個彎不就到了嗎……他忍住了問“你是路癡嗎”的沖動,無奈地領着小心回家。連回家的路都不記得,他家裏人究竟是怎麽放心把他一個人放出來的啊!?

……

“我回來啦!”

粗心拖着兩大袋采購的東西進了家門,迎着衆人的目光,驕傲又得意地揚起了小腦袋:“這次我什麽都沒忘哦!以後請叫我細心!”

開心滿臉幸福地捧着自己的零食,甜心美滋滋地端着新鍋進了廚房,花心照着鏡子在自己的盛世美顏中沉醉,随口問道:“粗心,小心跟你一起回來了嗎?”

“!!!”

……

兩人雖然已經默契合作了一場,但其實彼此還很陌生,兩人也不是擅長交談活躍氣氛的人。伽羅領小心回家的路上一路沉默。

這種沉默一直持續到他們路過一家魔方店。小心跟伽羅說了聲等等,鑽身進去,不一會兒拿了個巨型魔方出來。

伽羅看着格子五顏六色密密麻麻的巨型魔方震驚了,這是魔方之王嗎?這可以砸死人的吧!?

小心抱着魔方如獲至寶,眼裏的愉悅都快溢出來了……伽羅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從小心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愉悅來的,真是神奇的感覺。

小心解釋道:“十七階,進口的。店主是博士朋友,幫我從國外帶了一個。”

伽羅更震驚了:“這個能還原!?”

“當然。”小心說,“只是時間長點,目前最快也要七個半小時。”

伽羅心說你別說七個半小時了,你給我七年半我也複原不了啊,還不如重買一個來得快……看着小心手速極快地擰着魔方,伽羅頓時對他肅然起敬。

“請問……能幫我一個忙嗎?”

細弱的女聲響起,穿着波西米亞長裙的森系少女立在少人的街角,旁邊停着輛可愛的粉紅汽車。她看起來不過十八九,面容年輕美好,像街角蓬勃生長的野薔薇,自成一派明豔風景。

二人停下看着她。

女孩不好意思地說:“我的車半路有零件掉了,打電話維修店的人也不來,我急着去上課……請問你們有人會修車嗎?”

她祈求地看着他們,暴曬下她秀氣的臉蛋急得通紅,細長的眼裏泛着水光。偶遇楚楚可人的美女向你求助,是個男人都無法拒絕這樣的請求,何況是責任感比一般人強烈的伽羅和小心。

伽羅小心對視一眼。小心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會,于是伽羅答應了女孩的請求。他出身部隊,修車他也學過,雖不能說多專業,但應付些小故障還是足夠了。

小心幫女孩拿出工具箱和千斤頂,伽羅疑惑道:“這個千斤頂樣式好老。”

“這是我父親的,我那個壞了。”女孩回答。

女孩架起千斤頂,伽羅拿着扳手鑽進車底。檢查一遍後發現只是掉了一個零件,他找對位置,把掉落的零件緩緩擰上去。

小心拿着魔方往車底瞥了一眼,忽然就看見千斤頂一顫,“嘎嘣”一聲崩落了零件。千斤頂驟然下落,小汽車也以泰山壓頂的氣勢撲向地面,撲向伽羅!

“伽羅!”

小心來不及多想,把嶄新的十七階魔方丟到地上,狠狠一腳踢進車底。

魔方粉身碎骨争取來的一秒裏,伽羅以手撐地驚險地蹭出了車底。

這一蹭,伽羅褲子口袋裏的手機咯得他腿疼。他想起來,手機的确是Boss買給他的,定位系統也是Boss為了随時找到他給他裝的。對了,當時招聘時他的資料上還寫着他會修理車輛……怪不得這麽巧,壞掉的汽車停在這個路口,女孩找上他幫忙。

午後的陽光直剌剌地照耀大地,伽羅躲過了死神劈下的鐮刀,劫後餘生卻完全沒有欣喜的感覺。他躺在被太陽烤得滾燙的地面上,心裏反而悲憤地像要燃燒起來。

求助的女孩,壞掉的汽車,壞掉的老式千斤頂……如果所有意外彙聚到了一起,那就不是意外了。好心人幫陌生女孩換車胎時,因為千斤頂壞掉而被汽車意外壓死。這樣的事故頂多會讓警察唏噓一句人世無常,絕不會懷疑這是場蓄意謀殺。

這樣狠辣隐秘、不留痕跡的手法,是他那位Boss慣有的作風。

“你只需要幹掉他……”

“辭職?你想好了嗎?......好!”

……

他要把我也幹掉!

……

女孩在看見伽羅無事後轉身就跑,被小心手疾眼快地擒住。她吃痛地驚呼一聲,長發委落肩頭,姿态柔弱,神情可憐。

“Boss派你來的?”伽羅躺在地上,仰視着被壓到自己身邊來低着頭的女孩,輕聲問。

女孩的表情一瞬僵硬,随即被委屈和迷惑所取代:“什麽Boss?我不知道!”

“那你為什麽逃跑?”小心抓着她的胳膊問。

“我吓死了好嗎?我還以為他被車壓死了!”

女孩一副打死也不承認的模樣,睜着美目泫然欲泣地為自己辯解。

伽羅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女孩低頭避開他銳利的目光,眼睫微顫,看起來真是一副吓壞的表情。長得漂亮演技也過關,她出道後一定會很紅吧?畢竟有灰心娛樂公司捧她,想不紅也很難。

“演技不錯。”伽羅淡淡地說,“這次我不追究,當我還清了他的人情。你走吧,你還年輕,別做錯事。”

小心皺起眉頭:“可她……”

“不然呢?報警嗎?”伽羅反問,“沒有證據,他們會覺得這只是個意外而已。”

小心默默松開女孩,跑去車旁撿起崩成一塊一塊的魔方,捧着碎骸站起來跟伽羅走了。

女孩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二人離去的背影。

她為什麽下定決心來做這件事?她只是……她只是和Boss做了一筆交易,她去制造這場意外,他給她一個光輝燦爛的明天。

她是新人,上司因為想潛規則她沒得手,一直沒讓她出道……她已經對未來死心的時候,Boss找上了她。她被Boss規劃的美好未來沖昏了頭。

“你還年輕,別做錯事。”

她居然……差點就殺了人。

巨大的恐懼漫湧過心頭,女孩站在陽光下突然淚落如雨。午後熾熱的風裏拂起她的長裙,徐徐蕩開如一叢柔軟的雲。

街邊薔薇花開正豔,馥郁香氣如流水一樣默默淌過。

……

拐過路口,伽羅把Boss給的手機扔進路邊的垃圾桶,眉眼間盡是靜默的隐忍與疲倦。

“剛才多謝你,又救了我一次。”他轉頭看向捧着碎了的魔方的小心,語氣裏滿是歉意,“你新買的魔方……”

小心看着手裏的魔方嘆了口氣:“算了,”他也把魔方倒進垃圾桶,“回家吧。”

“嗯。”伽羅盤算着給小心重買一個。

“你放過她了?”小心冷不丁問道。

“你給了我一次機會,我也想給她一次機會。”

這個比他小很多的少年,心胸寬廣得令人汗顏。誰沒有做過錯事呢?如果來得及改正,為什麽不給他改正的機會?願意給別人重新再來的機會,這是他從小心身上學到最有價值的東西。

小心唇角一彎,這還是伽羅第一次看見他笑。伽羅才注意到小心笑時會露出虎牙,眉眼彎彎頗有些溫柔的意味,跟他平時高冷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多笑笑就好了。伽羅這樣想。

後面回家的路終于沒有再起波瀾。二人偶爾交談兩句,相處融洽,默契自然得像是多年老友。慢慢走了半個小時,伽羅小心總算走到了小區門口。

“謝謝。”小心看他,“你回家嗎?”

伽羅沉默,轉身走了兩步停了下來。

天邊夕陽漸沉,餘晖漫散,歸鳥結隊穿過火紅的雲彩,晚風蕩過豔麗的煙霞。街上人們歡聲笑別,各自回家吃飯休息。伽羅看着回家的人們滿心疲憊。孤獨在血液裏流淌,悲哀從骨髓裏緩緩地滲出來。

長街盡頭,落日無聲。

伽羅忽然不知道該去哪裏了。

他還能去哪裏呢?回家嗎?他的家在哪裏?以前孤兒院曾是他的家,軍隊曾是他的家,公司也曾是他的家……可現在,他的家在哪裏呢?

世界這麽大,可是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

“我已經沒有家了。”

眼淚倏地湧出。他聲音哽咽,身體顫抖。難以想象這樣一個能随便撂倒幾個流氓、如軍人般鐵血堅強的人,居然會流露出這樣濃重的悲痛。

小心走過去,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伽羅轉過來,看見小心手裏的東西不禁吃驚:“我的勳章?”

“這永遠是你的榮耀。”

小心踮起腳把勳章給他戴上,伽羅下意識地撫摸,眼前軍隊裏的情景如電影幕景一幕幕閃過。

那些歡愉的、悲傷的、驕傲的……

他正發愣,卻見黑發的少年稍微別過頭去,不去看他,語氣略顯遲疑:

“伽羅,你願意留在這裏嗎?”

等許久之後,二人終于彼此相熟相知時,伽羅問小心當初怎麽會想把他留下來。小心想了想說,人怎麽能夠沒有家呢?

伽羅沒有家,那麽他給他一個家。

……

伽羅怔住,眼前別扭的少年用餘光偷偷瞥他,目光澈亮清濯。恍然間如鋼刀利斧劈開迷霧黑暗而來,帶着滿身清湛的光華灑落天地萬頃。

……怎麽就碰上這麽個人呢。

心裏倏忽飄過一聲柔軟綿長的嘆息。

伽羅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他一笑,立正站好,對着小心敬了個标準的軍禮。他鄭重道:

“阿德裏軍區,騎士上将,編號TC9527,伽羅,願聽差遣!”

伽羅注視着比他矮了兩個頭的少年,姿态如一個忠誠的騎士。他已退役,再用“空軍上将”來稱呼他不如“騎士上将”來得準确。從某種角度上他就是守護者,就是一個騎士,更是一名軍人。騎士恪守的即他所信仰的。他發誓善待弱者,他發誓勇敢地對抗強暴……他發誓真誠地對待他的朋友,他發誓将對所愛至死不渝!

小心當然不會懂得他那一瞬的千回百轉。伽羅對他行禮雖然有些讓他意外,但通通被解讀為他同意留下來。留下來就好。

他抿嘴微笑着說了一聲“好”。

這時候他們還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裏,彼此會成為生命中最特殊的那個人。

心裏的巨石放下,伽羅渾身輕松:“我帶你去買新魔方。”

“……不用。”小心猶豫了一下。

伽羅不容拒絕地握住小心的手腕,笑着說:“這是我該賠你的,走吧。”

“我不認識路。”

“沒關系,有我在呢。”

……

在外面找了一圈弟弟還是沒找到,急得滿頭大汗剛回來正準備報警,結果正巧在門口看到全程的花心:……

他一臉靈魂出竅的表情回了屋,守家的宅博士急切地上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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