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這裏打車其實并不困難,再不濟我可以叫阿花來接,理論上講我覺得慕澤風這種大人物,即便我在跟着做他們公司的項目,可身為老板的他實在沒必要給我這種實習生都算不上的比基層人員還基層的外部人員搭順風車。

我仔細回想我們的第二次見面,我記得當時打招呼他并沒有表現出對我的不滿,後來開會他的話不多可是很是畫龍點睛,其他的人發言或提問他會很認真看着那個人,顯示出充分的尊重,弄得師姐太害羞都不敢說話,而我發現這個現象故意做了些提問,偷偷打量他看我的眼神和表情,也沒有發現什麽陰謀,甚至最後離開他很善意的對我們微笑點頭。總的來說,主觀上我對這人印象不錯,客觀上對我這種小人物他應該也懶得浪費時間精力來找我麻煩。得出結論他對我沒有什麽報複心理,我于是圖方便樂滋滋上車。

只是看到這輛我不太認識的車時,我不禁想到是不是他的寶馬因為被我吐了所以近期內不想再開,心裏頓時有一點小愧疚。看慕澤風,幸好他沒什麽反應。

跟這種天之驕子坐在一起,幸好我的心髒足夠強大,不會輕易犯花癡,可是也實在找不到什麽話說,沉默,沉默,靜悄悄,悄悄,是別離的笙簫,沉默,是再別的康橋……

“相親結果不錯?”

“啊?”

原來八卦之心真的人皆有之啊。

“嗯,已經确定我們的關系止于戰友。”

手機玲響,跟阿花說好了相親完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的,這是擔心了還是好奇了還是看到未接來電了?

“喂,阿花,我在車上,回去之後給你電話啊,拜拜。”

我不喜歡跟人在一起的時候打電話,一方面覺得□□裸,另一方面是對同行人的不尊重,所以每次給阿花發信息說“我正跟xx路上走着呢”他總會很上道的打來電話然後天南海北跟我侃,三分鐘後還沒有挂電話的跡象阿花那邊就會突然有急事要我幫忙,非我不可的那種。

“前面大概是有車禍。”

聽到聲音的時候車子已經停了下來,我透過玻璃向外看,果然是有幾位交警在辦理些什麽手續,雖然A市繁華,交通路線四通八達到我連自己回家的路都記不得,但說實話回我家這是必經的一條主幹道,怎麽也是要等的。想看看出了些什麽事,隐約看到有人在路邊哭訴,不遠處停着輛車,我想起以前也見過這種事情,汽車撞了行人,卻拒絕賠償,還破口大罵,說那人是故意人行道紅燈還往前走,見車就撞訛錢雲雲,當時我想上前,卻覺得自己沒有立場,而且,現在的社會,确實什麽人都有,只看雙方各執一詞,我不慎靈光的腦袋實在沒法分辨對錯,于是安靜路過。想着想着就有些感慨,不自覺得嘆了口氣。

“怎麽了?”

“沒什麽,只是覺得這世界很神奇很有包容力。”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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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題雖說不算深入或沉重,可是畢竟我們不算相熟,而且,我的這些觀點,一些人,尤其是他這種成熟的商界人士,多半會覺得天真可笑。所以我不願多說些什麽,可是他只那麽一個單音後,便不再說話,車裏彌漫的滿滿是寂靜,此時不答些什麽,不僅氣氛會尴尬,我自己也會顯得沒禮貌。好吧,只能顯示一下我的幼稚。

“我理解不了這些人的價值觀可是我們并存于世并且各自過着自己的生活,有些人明明就是為逐利而沒有道理地傷害其他人,卻過得安樂。”

“你多大?”

我就知道這樣的說法會招來他的笑話,“過陣子二十一歲生日。”

“還真是難得的善良。”

我擡頭看他,發現他的眼睛裏真的沒有調侃,對着我的表情只是認真和,安慰?雖然一向自诩這是赤子之心,可是就連老爸都會陽奉陰違的背着我感嘆“這傻閨女,怎麽這麽多年就沒有些長進呢?”。我覺得很好,很被尊重和理解,也好奇,“你怎麽會這麽認為?”

“你是覺得我不該這樣想?”

“呃……我是覺得你的觀點會更,更成熟和現實。”

“你以為我這樣的人該是逐利為本對人情冷暖鐵石心腸對所謂良善同情嗤之以鼻只講究物競天擇?”

我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見他也沒有質問的意思,反倒是多了幾分好笑和,循循善誘。

“古語有雲商人重利輕別離嘛。”

“其實換個角度想,在這個圈子裏見慣了爾虞我詐陰謀背叛,所有的人都戴着面具難見真實情緒的表露,有一夜成名也有高樓殒命,即便斑斑血跡旁觀者也絲毫不為所動只想着怎麽攫取自己的最大利益,昨天對你冷嘲熱諷落井下石的人今天就可以為你的突然得勢谄媚讨好沒有絲毫不自在。這種情況下,有的時候見一些善良單純的人反而會覺得幹淨,是自己向往已久的純澈,或許遇到對的人,有些商人也會輕利重別離。”

這麽一想也是有道理,我覺得這個人心态還是很樂觀的,至少還是比較多元化的。可是又覺得哪裏不對。看他看着我,一副耐心勸導的樣子,像是在把誤入歧途的孩子努力拉回來,我終于明白,“其實換個角度,你的意思可以理解為吃慣了重口味偶爾換血清淡小菜也會覺得欣喜。”呃,這個比喻好像不太恰當。

他的表情從耐心變為哭笑不得,“如果你非要這麽說,我加一句,有些人換一輩子也是願意的。”這感覺更不對了。不等我深思,車子發動,我這才發現前邊的人群已經散去。

我透過車窗看向外邊,邊猜測這人是不是真的比較喜歡清湯寡水型的生活,邊觀看這城市的燈紅酒綠車水馬龍,驀然想起一件事。

“呃……,慕先生,我可不可以說我不太記得我家怎麽走?”

是突然反應過來之前只大致說了個方向就上了車,平常都是公交地鐵固定路線或老爸阿花接送,在這養我到大被我看到大的A市,我還真不知道怎麽自己走回家,是肯定沒辦法給他指路的。

果然饒是商場打拼慣了大風大浪見多了的慕澤風此時眼中也透出驚訝,不過很有禮貌,不像室友大加嘲笑。

“所以你上車時那一句‘先往新區方向走’是這個意思?”

“……”

“要不您把我放下車,我找個地鐵站再倒公交可以直接到小區門口。”

似是聽到一聲嘆息,“你不知道這世上有導航這回事嗎?”

“……”

“坐公交的話也該知道在哪個站下車吧,是哪個小區”

“呃……新湖,還是新苑?”

這真是件無奈的事,有些事情比如兼職電話比如武俠電視我看一遍就可以記住,偏偏有些東西無比熟悉天天見面在我的印象裏卻總是模糊,我知道是我潛意識裏在放縱自己,可是有什麽不可以呢,我不會遠離這個城市,這裏總會有給我指路的人。

我覺得他此刻心中定是大大的後悔和無奈,我心中則是可惜,雖然經過今晚他留給我的印象更加不錯,可明顯他對我的印象會歸結為三個字——不靠譜!看來這好上司是絕不會是我的上司了。

我徑自哀嘆,車子卻是沒有停下的跡象,不等我發話,慕澤風回答說:“新湖是我們公司近些年的開發項目,還沒建成。”

“哦……”

“這次參加培訓的員工多是新湖區開發案的參與者。”

“……”

我可不可以說自己只是分不清楚它們的名字,對于這個開發案我還是做足功課,培訓也是有一定針對性的?好吧,雖然這是事實,可是此時說出來的話我自己都覺得虛僞,亡羊補牢。

我覺得把自己如此重大的缺點暴露在如此金光閃閃的人面前,說什麽也無法挽回,都是徒勞,于是打算這回家一路保持無話。

可這種人大概是天才慣了,實在不能理解我們這種小人物的缺陷,又不願自己幹好奇。

“出過A市嗎?”

“假期會跟家人或朋友出去旅游。”

“得一直讓人帶着?”

“……”

“事先定好路線,哪裏上車哪裏下車确定好,自己也可以。”

“迷路的時候呢?”

“随便走啊,當做新奇和探險,天黑前打車或者招人來接。”其實這樣随便走确實挺有意思,有些老外剛來中國,不懂漢語,各方面不熟悉,想玩的話往往會随便上一班車,随興下車,興盡而歸,這種樂趣,一般中國人還真享受不到。

“在A市也會迷路?”

“……”

“不能歧視外地嘛……”

似是聽到幾聲低笑,平日裏聽來應該很是低沉悅耳,其實現在聽來也是好聽的,問題是,我以為我會不喜歡的,因為我不喜歡跟不熟悉的人說這麽多自己的,大部分人認為的,糗事,可是不知道是因為這個人太讓人不敢亵渎難以心生怨念,還是一路上我們也算是有了不錯的交流互動,說完這些事再聽到他的笑聲,我不會覺得不滿或者懊悔,只是有些,無奈和類似羞怯。果然,上帝造人的時候是極大偏心了的。

很快就要到家,看着窗外景色越來越熟悉,我很是開心,将近小區門口,車子速度減緩,我看到爸爸在外邊跑步,遛我家大毛,大毛是只不知品種皮毛純白的大狗,因那一身毛茸蓬松手感甚好的長毛得名“大毛”,四年前在路邊見到,那個時候大毛很幹淨,初時以為是誰家的狗狗在外邊逛街,後來接連幾天見到,又見一些過往孩童時不時喂它些吃的,方才确定這是只無家可歸的狗,善良的我也就喂它幾次,有時是面包,有時是餅幹,有時是火腿,視我當天所帶零食為準,說來奇怪,別的人喂它它總是等那些人走遠才警惕地去吃東西,我只喂它幾次它就會跑過來蹭我的腿,顯得十分親昵。我認為這說明兩件事,一是我們投緣,而是我很有人格魅力,于是就把大毛帶回家養了下來,為這事沒少求我爸,沒少讓他往居委會那邊跑,又是樓上樓下示好保證,僵持一陣看大毛也确實待人友好招人喜歡才終于把它留在了家裏,只是照顧它總是老爸費心一些。

“麻煩你在附近停下就好。”

于是停車,道謝,下車。

老爸見我從別人的車裏出來有些驚訝,我見慕澤風從他的車裏出來也有些驚訝。

“伯父好,我是靜言的朋友,慕澤風。”

看老爸驚訝又迷惑的樣子就知道他想什麽。

“爸,這是我正在跟的那個項目的直系老板,徐小帥的車臨時壞了,勞煩慕先生送我回來的。”

“你還記得回家的路啊?”

“……”

又不是誰都像我這麽路癡到白癡!

老爸卻看不見我翻的白眼,笑眯眯賊嘻嘻地看着慕澤風:“慕先生,謝謝你送我家一一回來啊,要不要上樓去坐坐啊?”

“謝謝伯父,我回家還有些事,只是看您在下邊就想出來打個招呼。”

“嗯,不錯不錯,有禮貌的小夥子啊。”

笑的更樂呵了,像,像偷腥的貓,偷着樂到不行,還真是盼女婿盼瘋了不成?

我在一邊跟大毛玩,大毛很乖,舔我的臉,癢癢的又有些刺,它也開心我也開心。

“不知伯父家這只狗是什麽品種的?”

“哦,大毛啊,也不知是什麽品種,當初一一在路邊撿到實在喜歡就養下來了。”

“嗯,澤風的奶奶也養了只狗,說起來也是不知道品種,跟大毛長得挺像。”

我看他一眼,正跟他的視線對上,得,就說這種人怎麽會屈尊降貴見我的老爸,原來看人是順便,看狗才是主要。

“這個好說,哪天你把你家那只帶過來,或者把大毛帶過去比較比較,大毛這孩子也是孤單,這邊不讓養寵物,一般的狗它又跟人家玩不到一塊兒,整天也就我們父女倆跟少華陪它,有個同類的伴總是好的。”

“嗯,改天我帶小白過來看看它。”

“可一定要來啊!”

“嗯,那澤風就先告辭了,伯父早些上去歇着吧。”

“記得下周一來學校這邊開會。”

“好的,慕先生再見。”

貴公子終于開着不知名的豪車揚長而去,剩下我跟大毛對着笑的合不攏嘴的老爸。

“我跟你說,那個就是純上司,還不見得有機會是我上司,今天就是趕巧了人家送我一下,你別多想。”

“哪有,我這不是……”

“得,我還不到21歲,我跟你說,你要是再催我談戀愛的話我就找個老外嫁了。”

果然老爸說了句“臭丫頭”上樓了,話說我這老爸行事豁達為人潇灑眼界開闊,可偏偏不喜歡洋人,看到了立馬扭頭的那種,每次有什麽事只要一聲“我找個老外嫁了”絕對老爸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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