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最近學院聯系了一位發展不錯的知名企業家校友來學校講座,鑒于現在的孩子們對這種東西不太感冒,我們想着人家來了看着幾百人的大禮堂座位上空空如也實在不好,就給每個班分派下去了名額,到時候是必須要簽到的,此種強制性手段當初身為學生的我也頗有幾分不齒,奈何如今是以輔導員身份運行,着實無奈。
這天我提前半小時到了禮堂,已經來了五分之三的學生,有些昏暗的坐席間倒也顯得人群密麻,在後門那邊正準備往前走,看到前邊一位班長正要起身跟我打招呼,我剛剛準備好笑臉,便聽得前邊一位女生說“蘭蘭我們趕緊走了!”可不見有人理她,我看她旁邊一位大概是蘭蘭的女生正低着頭一副認真樣子,此時班長站起,“小雨先坐下吧。”“班長我們都簽到等了一會兒了,反正沒事先走了。”“哎,等等,先坐下。”“蘭蘭走了!”“小雨待會兒再走!”班長有些急,動作也有些尴尬,欲語還休,我想我真是給人家添麻煩,剛要轉身出去,那位蘭蘭同學起身回轉,我們距離實在不遠,于是“沈老師好”之後那叫一個相顧無言,我:“沒事,這種講座我也覺得無聊。”說完這句話我覺得身側有人影駐足,視線來來回回在我身上掃過,轉頭,我們的正輔導員,嚴謹認真嚴肅呆板醉心學術平日裏沒少教育我要穩成持重的張老師,看一眼前一秒還吵着要走現在卻已經正襟危坐的幾個學生,我……
張老師其人,大名張肅,是博一的一位學長,有小道消息說是他的研究生兼博士生導師看他太嚴肅三年都沒長進,實在不願他錯失太多人生樂事才向院裏推薦他做輔導員的,本想着帶一帶朝氣蓬勃無知歡樂的孩子們他自己也多少可以開朗些,沒想到開學一周他就得了個“鐵面導員”的愛稱,并且持之以恒堅持下來,孩子們犯了錯他倒不會多唠叨,不過按犯錯程度不同要分別寫3000到10000字不等的檢讨書,是以我們學院的孩子自入校以來便是最為乖巧或者最會鑽漏洞的聰明孩子。對我卻嚴厲的多,別說犯錯,只要稍微有點态度不端正就要跟我聊上大半個小時的人生觀,末了還會推薦個心靈雞湯勵志書籍或如何為人師表的書給我看,雖不要求寫讀後感,可是基本上推薦一周以後就會跟我進行一次對這本書的深入探讨,我真是……
這次講座結束以後張老師又是叫上我去外邊散步,不用想我都知道他會說些什麽,
“我覺得聽些講座對于增加知識拓展思維開闊眼界還是很有幫助的”
“我也是這麽以為的。”
“這些孩子年紀小閱歷少不懂得一些東西的可貴,可是……”
“嗯,是啊。”
“沈老師,我認為我們應當……”
“沈老師我覺得……”
我深深覺得為了這幫孩子自己吃了不少苦頭,話說我老爸最語重心長的時候也不過一句“你再這樣下個月生活費自己掙去”,我最嚴肅的高中語文老師最多說我一句“老師相信你是懂事的孩子。”這個張老師,我,唉……
“沈老師你認識對面的那幾位先生小姐嗎?”
“啊,嗯,是的。”
“秋老師?”
“嗯,您說得對。”
“噗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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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笑聲我反應過來,循聲望去,是做慕氏案子的師姐,她前邊是學校的一位老教授,還有慕澤風。
不敢看張肅的臉色,盡量平穩走過去,
“陳教授好,慕先生好,師姐好。”
“靜言你這是做什麽呢,一副小學生挨訓的表情?”
“……”
我注意到張肅有些臉紅,真是幾個月以來第一次見他有板着臉以外的表情,還是尴尬害羞一類表情。
“這是張肅老師,我們學院的正輔導員,行管一年級博士生。”
又向張肅介紹一下慕澤風幾人,張肅一聽這是學術界泰鬥立刻變得十分尊敬,同時表情也更加嚴肅。我忍着笑看他們打招呼。
“張老師跟沈小姐有要緊的事嗎?”
有種很好的預感。
“沒有,我們只是讨論一些工作方面的事情。”
“剛好我這裏有些事情想要秋小姐幫忙,不知可否打擾你們一下?”
“那好,沈老師我們改天再聊。”
“張老師再見。”
于是我跟着師姐走在他們身後,原來是慕澤風有事情來找陳教授,被導師遇到,就把師姐扔給他們跟着旁聽學習了。
走在身前的人雖一個年過花甲,一個未及而立,卻是老年人毫無教條青年人不卑不亢,侃侃而談又溫遜有禮,這樣兩個人走在一起,也是一副不錯的風景。
看也沒人注意我們,師姐跟我開始小聲嘟囔:
“那就是你們的鐵面輔導員?”
“嗯,話說這人訓我比訓學生還多。”
“可是我看他除了面無表情一點倒也有那麽幾分害羞啊。”
“說實話這是三個月以來我第一次見他面上有了表情……”
“……”
……
一路低聲說笑,走到教師公寓附近我還不知道,前邊的人停下來也沒注意到,要不是師姐及時拉住我,還真要來一出投懷送抱了。
擡頭的時候陳教授跟慕澤風正含笑看着我們,陳教授是慈愛的笑,慕澤風,好吧,他大概是覺得好笑。
“陳教授要回去了嗎?”
“是啊,小慕說你們還有事就不上來吃飯了。”
交情竟然如此之深。
“那陳教授您慢走。”
“嗯,現在的小孩子還真是可愛啊,可愛,呵呵!”
陳教授轉身上樓了,我跟師姐不約而同低頭,呵呵……
“劉同學還有什麽事嗎?”
這聲音那叫一個溫文爾雅光風霁月,師姐劉玉瞬間羞紅面頰,好在還可以說話,“沒有沒有,是導師讓我跟着先生和教授學習。”
“那我找沈同學有些事情……”
“嗯,好,你們聊,我先走了,慕先生再見!”
師姐把我無視得徹底,小跑離開,看她那十分嬌羞的背影,我覺得,我覺得如果世間男子多如慕澤風的話,那那人們該怎麽活啊,可是,如果世間男子多如慕澤風的話,本着物以稀為貴的原則,大概他也就是一個大衆普通審美的水平,我安慰自己,他這樣得女孩子的喜歡,不過是長他這樣相貌的人實在比較少而已,可這麽想邏輯上好像又出了些問題……
“想什麽呢?”
“物以稀為貴。”
說完才反應過來人家問的什麽,我擡頭人家已經擡步向遠處走去。
“還不跟上?”
“哦。”
慕澤風長得好看,據說我的臉蛋身材也還不錯,這樣兩個人走在一起,不說話,也是風景,是別人眼中的風景。我不怕被人看,害羞不自在這種情緒已經多少年沒出現在我身上,只是當上輔導員以來,深深覺得盡管只比那幫熊孩子們大三四歲,可是他們的青春活力說白了就是八卦的心思能力實在是我望塵莫及甘拜下風難以望其項背。現在這正是放學吃飯玩耍的好時候,我們走的都是大道,而且悠哉悠哉,被他們看見,倒不擔心會懷疑我們的關系,只怕會無休止向我索要慕澤風的背景聯系方式,想象得到的煩不勝煩。
“慕先生要不我們走快一點?”
“餓了?”
我總覺得他眼角帶笑,又覺得餓了顯得我很慫,可是又不好直說“我怕學生看見我們走在一起”,只能點頭答應。
“很餓嗎?”
“啊?沒有沒有!”
“那先跟我去個地方吧。”
“哦。”
許久以後,當我跟慕先生非法同居以後,回想起這一天,其實這實在不是特別的一天,如果非要數出些特別的事,那也只能是我特別傻,人家說有事,我不問什麽事留下來,人家說跟我去一個地方,我不問是什麽地方跟着走,雖然沒發生什麽事,但我始終以為它揭示了一個開始,一個我面對某人缺乏應有的警戒心的開始,它不是個好兆頭,奈何我在一切已成定局以後才看出這個兆頭,已經沒有辦法改正。
去的地方是超市,超市的蔬菜肉類區,看着這個西裝革履無論相貌家世還是能力都天之驕子的人,在那裏很認真的挑選各類蔬菜,還時不時問我喜歡吃什麽,催促我推車跟上,我是真的有些傻眼,一來我一向以為只有老爸跟阿花才是男人中的做飯好手,二來這人買菜拉上我做什麽?
“你吃不吃油菜?”
“呃……油菜是哪個?”
“……”
“其實只要蔬菜我都吃的,綠色就可以,我不挑食。”
“食材都分不清,你确實不應該挑食。”
“……”
坐在車上我才想起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慕先生,你買這些菜是要……”
“你不是說餓了嗎?”
“呃……其實您可以把事情交代給我把我扔路邊就可以了,或者随便去哪裏吃都成。”
“其實是我在國外自己做飯慣了,近幾天一直加班沒好好吃飯,本來打算自己吃,不過上午 奶奶把小白扔給我帶幾天,我想起來還沒請教你大毛的事,你跟我回家吃飯把小白帶出來你幫忙挑一些它愛吃的東西,至于飯,就當做是答謝你。”
原來如此,“您還在國外讀書過嗎?”八卦傳說裏沒有啊。
“是中學時候去的國外,大學時爸媽急着安享晚年把我召回來的。”
“哦。”
住的地方倒只是普通貴人區,停好車他讓我拿着買的食材,站在門邊,他很快地開門然後更快地閃到我身邊,我還沒來得及想這是怎麽回事,就見一團或說一座白色的身影蹿出,呃,蹿的力度有些大,方向沒找準,因此偏了不少,等它逛逛腦袋,回過頭來,我發現它跟我家大毛長得還真是像,渾身雪白,大大寬寬軟軟的耳朵,水汪汪的眼睛,翹起的短尾巴,只是這只的眼神大概受家庭影響比較傲嬌,不像我家大毛被老爸跟我逗弄得成天一副可憐相。
也是好可愛啊!
小白其實不小,體型比我家大毛還大上幾分,它看到慕澤風,嗷了一聲,慢慢走過來,那眼神那步态,我懷疑它是不是跟慕澤風的奶奶跟久了生出自己也是慕澤風長輩的錯覺……
慕澤風去做飯,起初我是有提出幫忙,雖然知道自己一般發揮不了什麽建設性作用,可還是被他一句“我可不敢讓一個連基本食材都分不清的人在廚房幫忙。”深深打擊到了,于是留在客廳跟小白玩。
客廳挺大,放的東西卻不多,除了沙發茶幾一類必備用品,也就是一些字畫花瓶或什麽小飾品,可因為擺放的順序講究,一點都不顯得空曠孤寂,倒是透出幾分簡約的人情味。再看那個系圍裙拿菜刀的男人,只是一個背影,也顯得長身玉立,卻不會顯得違和,反而是他這樣的人在廚房裏,廚房也多了股別樣的溫馨淨潔味道。還真是個宜室宜家好男人。
我回過身跟小白玩,小白雖不兇,卻真的有些傲嬌,看樣子都不想理我,可是我可是跟或許是它哪家親戚的大毛玩了四年的,拿下它絕對不在話下。
于是半小時後慕澤風端着飯菜放到餐桌上的時候,看到我跟小白邊吃邊玩很是和樂和諧表示有幾分驚訝——呃,我會錯了意,他是驚訝,卻是驚訝我為什麽要吃小白的餅幹。
“不要跟小白搶吃的了,過來吃飯吧。”
我拿起桌上的餅幹袋子,全是日文,也沒有寵物圖片什麽的,不過是很熟悉的字樣——爸爸給大毛有時候就買這個。想想剛才小白熱情地把未開封的餅幹叼給我,我很歡喜地以為這是特地拿給我吃,也就沒注意看牌子,跟小白一起吃的開心……
我想着去幫忙端菜,又被攔住,“去左邊衛生間洗手,然後把小白茶幾下的碗拿過來。”
我洗完手沒找到小白的碗,剛要到廚房問慕澤風,小白叼着只銀白嵌花的碗把我往餐桌趕,這狗,好有靈性啊……
慕澤風出來的時候我坐在飯桌前,小白正拱我的腿,繞我打轉,“怎麽不喂它?”
“想等你過來一起開飯。”
慕澤風看我一眼,坐下,指揮我給小白夾了幾塊糖醋裏脊紅燒肉東坡肉總之都是肉的東西,小白樂呼呼蹲在我椅子下邊吃去了。
我這才認真看桌子上,蔬菜不少,肉,也不少,我知道我愛吃蔬菜,“慕先生很愛吃肉啊……”
“是小白喜歡,奶奶說它每頓無肉不歡,還必須得是自己家裏做的,我一次多做一些,每頓給它熱一下就可以。”
阿花也愛吃肉,阿花媽媽很愛阿花,可是阿花也從來沒有這種待遇……
慕澤風優雅吃飯,看他吃得葷素搭配,無論青菜還是排骨都是細嚼慢咽,沒有絲毫狼狽。
“慕先生的手藝真好。”
他看我一眼,“嗯,既然手藝好,就多吃些肉,不要只是吃菜。”
說着他給我夾了一塊排骨,我先是驚訝他竟然沒有潔癖會給我夾菜,又覺得這樣有點,說不出來的感覺。
慢慢啃排骨,控制自己面色平靜。
“那其實小白這體型還是保持的挺好的啊……”
慕澤風看了看小白那渾身蓬松的毛也蓋不住的肉,沒有說話,許久,“我們吃完飯帶它去散步吧,畢竟,這個體型,要保持,還是需要一定的運動量的。”
我:“……”
于是那天吃完飯我們又帶小白去散步,散步完了才想起來忘記給它買吃的了,我告訴慕澤風一些牌子,讓他送我回家以後自己去買。
這一天算是徹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