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個世界10

大凡女子被退婚,無論對錯總是吃虧的一方,何況還有着不利的流言。

就在柳菲兒病好之後沒兩日,柳夫人就挾着連日來積攢的怒火,興師問罪來了。

青兒只來得及跑進屋裏喊了聲“夫人來了”,就見柳夫人風風火火走了進來。

柳菲兒正在窗口站着,聞言将手中的瓷瓶往袖中一落,順手帶上了窗。

“娘來了。”

柳夫人的臉色很不好看,上來就是一句質問:“那日到底怎麽回事,為何外面傳言說你是故意落水?”說話間人往那榻上重重一坐,顯然氣憤難平。

青兒趕忙奉上茶盞,卻被柳夫人揮了揮手趕到一旁。

柳菲兒眼波未動,難得語氣淡淡地反問道:“娘信嗎?”

柳夫人白了她一眼:“那些人都說你是沖着當日某位貴人去的,還說得有鼻子有眼,你說這讓咱家成了什麽了,這左鄰右舍都跟看笑話似的,說什麽的都有。”說着拍拍胸口順了下氣,又一口将茶飲盡,這才繼續說道,“現在這親也退了,柳家的臉面也快丢光了。”

“娘信了?”

“娘信不信有何用!娘只想知道,你到底怎麽想的,先前林家的親事就見你不滿。”

柳菲兒聽了心中微微一涼,但還是開口辯解道:“當日落水算是意外,撞我之人是那琥珀郡主,女兒先前無意中得罪了她,或許……”

柳夫人瞪她一眼,打斷了她的話:“那你好端端地為何撇下兩個丫頭,若不然也不會如此。”

柳菲兒抿了抿唇,垂眸道:“是女兒的不是,讓娘和爹跟着受累了。”

“現在知道錯有什麽用,好好的親事黃了,你又落下一堆口實,以後可怎麽辦!”柳夫人扶着額頭嘆氣,卻是沒了一開始那麽大的火氣。

柳菲兒示意青兒續水,然後思量了一下說:“時間久了或許就淡了。”

柳夫人一聽這話又大為光火:“那到時候你還嫁得出去嗎?”

柳菲兒蹙了蹙眉,帶着一絲探究看向柳夫人:“那娘以為呢?”

柳夫人剛剛過來時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說到這會竟是眉眼寬松起來,那怒氣倒像是故意為之了。

就聽柳夫人開口說道:“你也別怪娘,換做別家怕是直接對外宣稱病故了的,我和你爹自然舍不得……”

“娘不如直說吧。”柳菲兒垂下眼眸,目光漸漸黯淡了下來。

柳夫人頓了片刻,帶着勸說的口氣說道:“昨日有位公子派人前來說媒,說是願意接你過府,你知道在這京城你爹算不得什麽,我們也難做……”

柳菲兒嘴角一彎,垂着頭問道:“所以你們應了?”

“爹娘也是為了你好。”柳夫人急忙解釋着,卻也是變相地承認了。

柳菲兒聽後只是微微一愣,眼中已無半點情緒,她伸手取出袖中的瓷瓶,輕輕摩挲着上面深深淺淺的紋路,口中淡淡地說道:“莫非這位公子娘說的那位貴人?”她擡眼看向柳夫人,“而所謂過府,不是出嫁,只是無名無份?”

柳夫人眼神有一瞬的慌亂,不過片刻就恢複了平靜:“這嫁妝都是一樣的,你爹說了會給你更多的陪嫁,定不會讓你難做,且那位公子身份尊貴,日後你若得寵,更可一步登天。”

見柳菲兒又低頭不語,柳夫人繼續羅列了種種好處,只把這事誇上了天,只盼着柳菲兒歡歡喜喜應下,可直到她說得口舌冒煙,也不見柳菲兒應承半句。

見此情形,柳夫人的口氣也冷了下來:“你這丫頭,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娘還能害你不成?這已經是極好的親事了,比林家不知好了多少,多少人想着盼着也未必等得到。”

“想着盼着……娘也是如此嗎?”柳菲兒說着緩緩轉身,再次走到窗口推開了窗,一陣清風拂面而來,吹散了屋內的煩悶,窗外綠色漸濃,不知不覺夏日已近了。

柳夫人跟着到了窗邊還要說什麽,卻被柳菲兒搶了先:“女兒只問一事,希望娘如實告知。娘說我親事難辦,所以不得已為之,那女兒怎聽說有人上門提親願意娶我?娘可聽清了,是娶,不是納?”

“這是哪個亂嚼舌?”柳夫人說着狠狠瞪了一眼青兒,卻見柳菲兒搖搖頭說:“與她無關,母親瞞得好,青兒想必也不知曉。”

“你這丫頭怎麽說話的!”柳夫人叱責道,“有好人家爹娘還能不應?那人一文不名,不過是個騙子,爹娘怎能将你往火坑裏送。”

聽到這話柳菲兒莫名想笑,得了想要的答案,她直接說道:“母親回了吧,這親事女兒不應,若不然就讓女兒病故也無不可。”

這話終是惹惱了柳夫人,她臉上怒容又起,再開口時話中多了幾分狠絕:“這事由不得你。”說完不由分說,撥開想要勸說的青兒,怒氣沖沖地走了。

柳菲兒看着那離開的背影,有些出神,目光不經意掃過那張軟榻,眼神一凝開口吩咐道:“将那榻上之物全都換了,不要留。”

“小姐,這是?”青兒不解地問。

“去做就是。”這會柳菲兒心情極差,口氣也就冷淡許多。

青兒見此情形不敢再多言,出門喊了兩個丫鬟一起,重新将那軟榻布置了一新。

柳菲兒随意瞥了一眼就不再看,只把玩着手中的瓶子,心緒卻回到了兩日前的晚上。

那日她遲遲不敢入睡,又怕節外生枝就将青兒也打發了。

到了夜半時分,正在她昏昏欲睡之際,一道聲音在她身旁響起:“這是在等我嗎?”

一身墨衣的男子不知何時已經進了房間,說完這話徑直走到對面桌旁坐下,一點也不客氣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她看着那茶壺,口氣頗微妙地說:“你不怕我在茶水中下毒嗎?”

“唔?”男子拿着杯子的手一頓,随即眉頭一皺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這麽狠心?”

說完一口飲盡杯中茶水,而後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可惜這算不得什麽毒,倒是要讓你失望了。”

“如果加上那香呢?”她擡眼看了看屋子一角燃着的香爐,又看向對方手中的杯子,“再加上杯子上抹的呢?”

男子聞言不可自抑地笑了起來:“菲兒如此考慮周全,倒是讓我放心不少,都想配合着暈上一暈了。”言下之意就是對他無用。

見此情形她心中一驚,不得不改變策略直接問道:“你到底想怎樣?”

“對你負責,可好?”男子如是說道,口氣不可謂不真誠。

“不好。”她斷然拒絕。

“是我不好,還是嫁我不好?”男子問。

“有區別嗎?”她想了一下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同。

卻聽男子開口說:“當然有,若是我不好,你說說是哪裏不好,我可以改;若是後者,那你想嫁誰呢?”

“誰都不想嫁。”她已有了不嫁人的心裏準備。

男子笑了笑,随後說出的話卻是讓她心中一片冰寒。

“昨日我說的并非玩笑,你得的是風寒之症,大夫用的藥卻是治風熱的,落水這麽顯而易見的事,随便哪個大夫都不該搞錯,而我給你的不過是将藥鋪中的常用藥劑改良了一下,加上你的體質好,也就好得快些。”他頓了頓繼續道,“換言之,若非你體質好,這落水受驚加上風寒就夠嗆了,若是再用錯藥,必會日漸體虛下去,之後的事想必你也能想到了。”

說完這些他又加了一句,“流言起的第二日,我便上門拜訪過柳老爺,但他拒了我的提親,昨日也是如此。”

見她沉默不語,他站起身來準備離開,走之前說:“你好好考慮,不過結果會是一樣的。”

那最後一句有些不容置疑的味道,她當時被前面那番話亂了心神,也就沒有在意,現在想想卻也想不出對方要如何作為。

而今日柳夫人一番話,将她心中那點僥幸和自以為是全都打破,往日所謂疼愛更像是笑話一場。

怪不得問都不問她,就給她定下了林家,若是沒有林家,還有趙家、李家,只不過林家各方面都不錯,乍一看确實方方面面都為她考慮了。

生病的事她有過疑惑,卻從未想到那一層,原本還慶幸着自家父母不像其他聽說過的人家,為了那些名聲會逼死自己女兒,卻沒料到事情早已在進行之中。

仔細想想,她已有十多天沒有見過父母兄長,難不成他們每次過來看她,她都睡着了嗎?怕是連她病好,也是因那貴人上門提親,才想起來過問的吧。

“終究是我天真了。”柳菲兒低聲一嘆,捏緊了手中的瓶子,只是想到它的原主人,她心中不免又氣上幾分,“一個個都不安好心。”話落,那瓷瓶已劃過一道弧線,落入了某處樹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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