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山岳【二更】

蕭魚趕過去的時候, 就看到蕭玉枝被柳氏護在懷裏,雪白的臉頰上被打過的紅痕非常明顯。

蕭玉枝倒是沒有哭, 只氣得說道:“母親剛才攔着我做什麽?那老太婆如此橫蠻, 我才不能白白讓她給打了,我得打回去才成。”她素來是這個脾氣,半點委屈都咽不下去, 何況今日受了如此大辱。

蕭家女眷正要行禮,蕭魚忙制止,看到蕭玉枝的模樣, 便道:“究竟是如何打起來的?你們先将此事說與我聽。”

蕭魚進來時, 便看到外面的張氏母女了,那張氏也是氣得不得了,郭素宜正在安慰她。

柳氏便将此事的來龍去脈告訴了蕭魚,此事的确是那郭老夫人太過跋扈。

而一旁的羅氏他們, 因走在前頭, 剛開始還不知道, 還是後來聽到動靜才過去的。羅氏見面前的蕭魚宮裝鳳冠, 很是得體, 知曉這位郭老夫人是郭尚書的母親,若真的要計較, 怕是要得罪郭尚書……如此,還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畢竟那郭安泰是朝廷重臣。

羅氏皺眉,就說了一句:“此事的确是五丫頭受了委屈。”

挨了打不說,今日在場的都是女眷, 保準不到半日的功夫,這事兒就要傳遍晉城。雖說是那郭老夫人無理在先,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如此驕縱,怕是要名聲受損。無論最後有沒有讨回公道,都是蕭玉枝吃虧的。

蕭玉枝見蕭魚沒說話,就知曉往常她就和她不對頭,今兒自然不可能不惜得罪那郭安泰而護着自己。

蕭魚看到蕭玉枝氣鼓鼓的看着自己,眼睛瞪得跟青蛙似的,也沒與她說話,只道了一句:“事情我都知道了,咱們先出去吧。”

……

蕭魚領着蕭家女眷出去,那郭老夫人張氏和郭素宜就站在外頭,看到蕭魚出來,齊齊行了禮。

不曉得是否是因為她與郭素宜接觸過不大喜歡的緣故,今兒瞧着這張氏,也覺得此人不好相與。蕭魚走了過去,說道:“方才郭老夫人與本宮姐姐發生的事情,本宮都已經知曉了。不過還想再聽聽郭老夫人的。”

張氏先前與蕭魚有過一面之緣,那會兒蕭魚是沒有看到她的。此刻張氏望着面前容貌嬌豔的皇後,瞧着年紀比她女兒還要小,氣勢卻很足。張氏本就不懼怕這些,如今又有一個得勢的兒子,便是在皇後的面前,這腰板也挺得直直的。

這皇後不過是皇上為了籠絡民心的手段罷了,而她的兒子卻是與他出生入死多年,視如手足的,孰輕孰重,已經很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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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魚問:“是蕭家的馬車行在前頭,郭老夫人的馬車行在後頭,上前時才發生的摩擦,可是屬實?”

到了宮門口,那馬車的便會慢下來,而郭府的馬車卻是急着超上來。

張氏點頭:“的确如此。”

蕭魚又問:“之後郭老夫人又去找了蕭三夫人,且言語激烈,引得蕭五姑娘出言護母,郭老夫人卻因此打了她……”頓了頓,看着張氏的眼睛,“這,可屬實?”

張氏一愣,見面前這小姑娘,目光定定的看着自己,年紀輕輕的,眼神倒是有些唬人。

只是一瞬,張氏就又回過了神,她點頭:“屬實又如何?敬重長輩本就是應該,那丫頭脾氣驕縱、出言不遜,難道不該管教?”

蕭魚道:“即便是管教,她家中有雙親長輩,也輪不到郭老夫人這個外人來管教。尊重長輩的确是應該,可也得看看是如何的長輩……仗勢欺人、目無王法,如此蠻橫無理的長輩,郭老夫人覺得應該敬嗎?”見張氏眼睛睜大看着自己,蕭魚繼續道,“勞煩郭老夫人,這就像蕭三夫人和蕭五姑娘賠不是。”

說她蠻橫,還要她……賠不是?

張氏斷然沒有想到,這麽一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頭,居然敢這麽跟自己說話。因她是皇後,張氏不好對她如何,只站在原地,一句話也不說。

蕭魚卻是步步緊逼。他們護國公府現在的确不如從前,只是再怎麽如何,她父親也為了新朝前去平定西北,她為了蕭家和皇家,入宮侍君。她雖不敢在帝王面前恃寵生嬌,卻也沒有到要自己家人忍氣吞聲的地步。

蕭魚厲聲道:“本宮命令你,向她們賠不是。”

張氏怔了一怔。而一旁的郭素宜,看到蕭魚發怒,忙上前道:“皇後娘娘,不如……不如就讓素宜替母親向蕭三夫人和蕭五姑娘賠不是可好?”

張氏忙抓住郭素宜的手:“素宜。”也不許郭素宜替她道歉。

“母親……”郭素宜看向張氏,都快要哭出來了。

張氏看着面前的蕭家女眷,自然知曉,這皇後乃是蕭家女,自是與他們沆瀣一氣。她就說:“我要去找皇上,為我老婆子主持公道。”

蕭魚自然知道,薛戰視郭安泰為手足,這郭安泰的母親,他必定敬之。若是一點小小的摩擦,她興許真的會讓蕭玉枝忍氣吞聲,也順道讓她長長記性。可今日,這張氏竟在大庭廣衆打了蕭玉枝,那一巴掌,可不單單是蕭玉枝的臉上,更是打在了護國公府的臉上。

她絕對不能忍。

張氏要見薛戰,便是明擺着找靠山。到時候薛戰過來了,也未必會幫着蕭家人,這一點蕭魚很清楚。

正在這個時候,薛戰卻是真的來了。他穿着一襲玄色龍袍,高大偉岸,跟在他身後的,除了随行的何朝恩,還有便是吏部尚書郭安泰。

那張氏看到皇上和兒子,登時跑了過去,先是朝着帝王行禮,而後才對着郭安泰哭訴道:“兒啊,皇後娘娘竟讓我這一個老婆子向這麽黃毛丫頭賠不是,你可得為你母親做主啊,我這一把年紀了……”

郭安泰穿了一身二品大員的緋色官服,面容清俊斯文,聽着母親這般說,卻是看向身側的帝王。

适才便有人禀告此事,他聽了之後,就随着皇上一道過來了,未料是越鬧越大了。

薛戰聽着那張氏哭哭啼啼,下意識皺了一下眉頭,看向不遠處的蕭魚,見她身後跟着一幫蕭家女眷,她身姿端莊,以維護的姿态的站在她們的身前。

今兒才是她十五歲的生辰罷了,這麽個小女孩兒,還挺有勢氣的。不過張氏的話……

薛戰眼眸一沉,緩緩開口說道:“你讓郭老夫人向你姐姐道歉?”

男人姿态威嚴,猶如一座可以依靠的大山。蕭魚見他眉宇淡淡,已然沒有半點床榻間的柔情憨态。

靠山是靠山,卻不是她蕭魚的靠山……

雖做好了準備,也明白薛戰的想法,可真正發生了,這麽一個昨夜才摟着她與他親近的男人,如今卻幫着旁人,她心裏若說沒有半點不悅,那是騙人的。

蕭魚本就因張氏之事氣惱,這會兒見薛戰語氣略有責問,更是上前一步,說道:“是臣妾說的。”

她看着薛戰,一字一句道:“臣妾的嬸嬸和堂姐,原是好端端的,是郭老夫人無理在先,還打了臣妾的姐姐,臣妾念着郭老夫人是忠臣之母,只要求她在此處賠不是便成。”

蕭玉枝捂着臉站在蕭魚的身後,看到蕭魚如此對着帝王說話,也是頗為驚訝。

這個年輕的帝王,可是兇悍吓人的很,她可是正眼都不敢與他對視,蕭魚這麽說話……不要命了嗎?而且,她與她的關系明明也不是很好啊,怎麽現在……這麽維護她?

帝後對話,殿內的所有人都不敢出聲。

許久,才聽得帝王的聲音。他淡淡說道:“如此,那就依皇後所言,便當着朕的面,賠不是吧。”

張氏明顯一愣,沒想到皇上居然這麽說,她忙看向自己的兒子。郭安泰卻是沒有什麽意外的,此事本就是他母親的不是,便将張氏帶到了柳氏和蕭玉枝的面前,說道:“今日之事,是我母親有錯,安泰也向蕭三夫人、蕭五姑娘表示歉意……”而後看了一眼身邊的母親。

對上兒子的眼神,張氏的氣焰一下子消了下去,她頓了頓,才開口道:“蕭三夫人,五姑娘,是……是我老婆子不對。”

蕭玉枝輕哼了一聲,捂着一張被打紅的臉,側到一旁去,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

……

鬧劇結束,薛戰自然淡然,目光落在蕭魚的身上。他的臉色不大好看,對着蕭魚道了一句:“随朕進來。”這便闊步的朝着裏面走去。

蕭魚擡起頭,看着薛戰的背影,也跟了進去。

此處是專供赴宴女眷休憩的撷芳殿,裏頭客房的布置,紫檀木的家具擺設,青布羅帳,雙交四碗菱花槅扇門……薛戰未落座,高大的身姿站在窗戶前,外面是一片紫竹,底下還養有一缸睡蓮,不過未到花期。他轉過頭,看着進來的蕭魚,才頗為費解的說:“不過一樁小事,何至于如此大動幹戈?”

在薛戰看來,這女人之間的矛盾真是奇怪,明明沒什麽事情,三言兩語便能大打出手,當真是納悶了。

蕭魚卻說:“這并不是小事,這關乎到臣妾的家人,關乎到蕭家的顏面。于皇上而言,興許的确不足挂齒,可于臣妾而言,此事就是一樁大事。”

薛戰一愣,見慣了她低眉順目,乖順安靜,倒是難得見她如此動怒。這一雙眼兒紅彤彤的,都要氣哭了的似的。可是他也……沒說她什麽啊。

他皺眉:“你們女人,就是愛斤斤計較。”

“臣妾就是這麽小氣。”蕭魚立刻道。

怎麽跟……吃了炮仗一樣。薛戰又是一頓,看着她氣鼓鼓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好笑,而後才漸漸斂起笑意,緩緩的說:“你剛才可是覺得,朕不會幫你?”

蕭魚也沒否認,看着他的眉眼,安靜了片刻,張了張嘴小聲的說:“臣妾知道皇上與郭大人交情深厚……”還在人家家裏住過,那郭素宜還給他洗過衣裳做過飯呢。

她繼續小聲說了一句:“那畢竟是郭大人的母親。”而他們蕭家又算得了什麽?

“……可你是朕的女人,朕的妻子。”

薛戰忽然說道。

蕭魚擡起眼睛去看他,見他走了過來,他的身後是從窗戶照進來的陽光,似乎柔化了他凜然的五官。墨靴一頓,他就站在了她的跟前。面容俊朗,光芒萬丈,高大如山岳,卻好像是……她的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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