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心疼【二更】
帝王與臣子在禦花園切磋箭術, 蕭起州一直都未怎麽說話。待結束時,蕭起州身旁的箭靶晃動, 即将要砸到他的身上, 薛戰快速伸出手,将箭靶撐住。而蕭起州只感覺到耳畔一陣掌風,待回過神來時, 就看到面前的帝王将箭靶扶正了。
蕭起州一愣,瞧着郭安泰和何朝恩他們都圍了上來,才後知後覺道:“多謝皇上……”
薛戰爽朗一笑, 道:“舉手之勞罷了。”這會兒倒并不像那平日威嚴殘暴的天子了。仿佛待他如兄弟般……真的将他視作大舅子似的。
蕭起州面色微怔, 卻也未在多言。
待蕭起州與郭安泰都離開時,何朝恩才緩步上前, 問道:“皇上這手……可要瞧瞧禦醫?”雖沒什麽大礙,可那箭靶邊沿似是有些粗糙, 大抵是紮着手了。
“不必了。”薛戰擡頭看着蕭起州離開的背影,淡淡道。他素來不會在意這些細微的小傷,覺得跟撓癢癢似的,根本不上心。等看到蕭起州與郭安泰都走了, 才轉頭問何朝恩,“皇後今日做了什麽?”
何朝恩回話道:“皇後娘娘, 今日去了鹹安宮。”
姨母……薛戰的眉頭皺了起來。
……
郭安泰與蕭起州并排出去,他是堂堂的吏部尚書,位居高位,平日裏與蕭起州倒是沒有什麽交集。這會兒卻是主動與他說起話來。想起剛才這蕭起州的英姿, 他便笑笑道:“蕭大人的箭術果真不錯,下回本官定要再與蕭大人切磋切磋,不知蕭大人可會賞臉?”
先前宮宴之事,蕭起州也是清楚的,雖不喜那郭家老母,可這位郭大人性子和善,他倒是生不出什麽惡意來。盡管他是新帝的左膀右臂。
方才射箭的時候,見着這郭安泰雖是文官,卻也習得一手好箭術,心下倒是佩服。這般文武雙全,委實難得。蕭起州便道:“郭大人客氣了,只要您提前通知下官,下官自然不會不去。”
郭安泰道:“如此便好。”
他想了想,又接着道,“上回本官母親對蕭五姑娘多有得罪,雖已賠了不是,可本官心下還是有些歉意。還望蕭大人替本官捎個話,希望蕭五姑娘不計前嫌。”
小女孩兒之間的事情,他這個大男人不好插手,可此事是因他母親而起的,若是依那蕭五姑娘所言,見着素宜便說一回,那他這個當兄長的,不好坐視不管。
那日的事情的确是過分了。不過蕭起州聽說,那郭老夫人是當着皇上的面兒賠的不是,既是如此,那此事便揭過去了。又見這尚書大人态度如此誠懇,他們蕭家若是再計較,倒是失了将門的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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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颔首道:“下官定轉告郭大人的話,下官那五妹妹年紀雖小,也并非小肚雞腸之人。”
郭安泰這才放心。
……
薛戰這便去了鹹安宮見薛氏。薛氏剛賞花回來。薛戰過去,見她身邊并沒有蕭魚,才開口道:“今日姨母……找了皇後說話?”
薛氏并不喜歡蕭家人,所以他才讓蕭魚盡量少與她接觸。而姨母的性子他也清楚,并不是那種無端端會找人麻煩的,畢竟蕭魚是小輩,便是之前發生過什麽,與她也是沒有幹系的。
帝王英俊不凡,氣勢攝人,任誰看了都會下意識生出敬畏之心。薛氏看到眼前這樣的薛戰,就想到剛找到他時的模樣。
她的眉頭輕輕的蹙了起來,想起那美豔嬌柔的蕭魚卻是不喜,說道:“蕭家養出來的女兒,也不過如此。那小丫頭容貌雖美,可心思卻遠不及她那賢後姑母。戰兒,這樣的女孩兒,當個嫔妃勉強使得,又何須将皇後之位都給她了?”
薛戰并未猶豫,直言道:“姨母此言差矣。男人之間的事情,本就與女子無關……朕娶她,是真心想和她過日子。朕不管她是蕭家的女兒還是誰家的,朕只知道,她現在是朕的妻子。朕是男人,她既跟了朕,就得護着她。”
見薛氏變了臉色,薛戰接着又道,“先前的事情都已過去,還望姨母莫要一直耿耿于懷。”
薛氏只道這薛戰是被那蕭家女兒迷了心竅。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讓他先成了家。
薛氏白着臉道:“你這是犯糊塗。”
薛戰直來直去,并未覺得自己有何不妥。有些話總是先說清楚比較好。他道:“朕将你視作親母,自然敬着您,皇後也是将你當成長輩尊重的,還望你莫要因一些陳年往事,為難一個無辜的小輩。就看在朕的面子上,不要為難你外甥的妻子。”
走之前,薛戰的步子頓了頓。
他的背脊挺直,勢如山岳,身上是帝王的霸氣。而後緩緩說道:“而且那蕭家,也未必不能真心歸順、為朕所用。”
而蕭魚與薛氏賞花回來,就直接回了鳳藻宮。這薛氏說是找她說話的,一路上卻是冷落她,讓她幹巴巴站着,卻也礙于身份不好走。她往日在護國公府千嬌百寵,到了宮中更是人人巴結,像薛氏這樣待她不冷不淡的,倒是頭一個。
不過這也好……明面兒上的不喜,總比表裏不一的要好。她最不喜那些繞來繞去勾心鬥角的。
站了半日,蕭魚坐下來讓春曉春茗替她捶了捶腿。春曉與她說了今日在禦花園,薛戰留了她大哥一道切磋箭術之事:“……奴婢聽說,大公子箭術精湛,百發百中,皇上很是欣賞。”
說到這個,蕭魚便與有榮焉的笑了笑。
她大哥的箭術,的确是連她父親都要誇贊的。她父親從小便教大哥和衛樘一道學習武藝,她大哥雖優秀,可衛樘卻比他更加出色,雖是男兒,不好整日斤斤計較,可她大哥心裏還是有些挫敗,暗暗與衛樘較勁兒。
他旁的都不及衛樘,唯有在箭術上極有天賦,所以每回比賽箭術,她大哥總是出盡風頭。
她也是見過薛戰射箭的,與她大哥較量,應當頗有看頭。
便聽得春曉繼續道:“奴婢還聽說,那箭靶子險些砸到了大公子,幸虧皇上及時出手。”
是嘛。蕭魚想,她大哥瞧着斯斯文文的,可從小在軍營待慣了,難免有些大大咧咧。不過薛戰那蠻漢比之她大哥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會兒倒是心細了,竟還出手救了她大哥。
正想着,薛戰便來了鳳藻宮了。
蕭魚趕緊站起來,過去迎他。待走到宮門的時候,就看到大步朝着她這邊走了過來,走到她身旁,她都來不及行禮,他就順手的牽着她的手,往裏面帶。
只好跟着他一道進去。
不過這會兒握着他的手,雖是如往常般粗糙厚實的,卻隐隐更顯粗糙。進殿內時,她才擡起他的手瞧了瞧,看着他布滿繭子的手掌,食指下方的掌心嵌進了木屑。
稍微仔細看就看出來了……他自己都沒察覺到嗎?
蕭魚曉得這木屑嵌進去會有些疼,可這蠻漢,倒是沒感覺似的……她蹙起眉頭道:“裏面有東西,臣妾給皇上挑出來吧。”
他是不在意這些的,不過被她這麽一說,的确隐隐有些疼。薛戰低頭看着她白淨的臉,只覺得她整個人都亮盈盈的,散發着光芒。
那雙手輕輕托着他的手掌,她的手小小的,他随意一握就能全部卷入掌中。便點頭道:“有勞皇後了……”
春曉去拿了蕭魚平日做繡活兒時的針線。蕭魚握着他的手落座,纖細的小手握着繡花針,低頭替他将掌心的木屑挑出來。挑之前,手一停,道了一句:“可能會有些疼。”
薛戰看着她靜靜垂着的扇子般的眼睫,笑了笑。然後斂起笑意,一字一句認真的說道:“朕是男人。”
她當然知道了……蕭魚也下意識彎唇,男子漢大丈夫,自是他們這些女兒家比不了的,皮糙肉厚不怕疼的,更何況是這麽個鄉下漢子呢。蕭魚拿着針,真想用力戳幾下,看他到底怕不怕疼。
不過真的要落手了,她倒是不敢了,只小心翼翼的挑,嘴上喃喃說道:“臣妾聽說了皇上與臣妾的兄長射箭之事,這是那箭靶子弄得嗎?”
薛戰低低嗯了一聲,目不轉睛的望着她的臉,見她全神貫注,很體貼的模樣。
見薛戰言辭淡淡的,蕭魚也就沒繼續再提了。不過她知道這會兒薛戰剛從鹹安宮那邊過來,想來是知道今日她與薛氏賞花之事,就開口說道:“今日臣妾陪姨母去賞了話,不過……”其實不必和他說了,可她想了想,還是說了,“姨母好像不大喜歡我。”
她的聲音又甜又糯,并不是刻意的那種,而是天生的甜潤嗓音。
他很喜歡聽她說話,說什麽都要,覺得很舒心。薛戰道:“那是她還不了解你,等了解了,她會喜歡你的。”
說得好像他很了解她似的……其實她也沒有這麽招人喜歡吧?
曉得這大抵是他的安慰之言,蕭魚聽聽也就過去了。
他的皮有些厚,挑的時候便要費勁兒,女孩兒做事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下狠手,只能慢慢的來。待那木屑終于要被挑出來的時候,她面前的男人忽然湊了過來,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蕭魚雙手一顫,差點将整個繡花針都插`進他的掌肉之中了,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識急急道:“你做什麽。”
薛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笑着問道:“年年,你是因為你大哥,還是……”
什麽?蕭魚擡起臉看他,眼睛略睜大了一些。
他又湊近了一些,繼續說。
“……你在心疼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