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衛樘【單更】

衛樘亦随蕭淮一道去了演武場。坐在馬車內, 蕭淮就說:“先前你雖在西北立過戰功, 可到底還不夠, 今日比試, 你莫要有所保留。”

衛樘的實力他是最清楚的。

若非蕭魚自幼與皇家定了親,衛樘便是他最理想的女婿。文武雙全, 足智多謀, 又是他眼皮子底下長大的, 知根知底。

衛樘颔首道:“多謝義父提點,孩兒定盡全力。”

而後面的馬車, 則是坐着護國公府的女眷,蕭玉枝與柳氏就在裏面。到了演武場的時候,烈日炎炎,雖一下馬車便有丫鬟打着傘, 蕭玉枝還是不滿的念叨了幾句,拿着絲帕在耳邊扇:“熱死了熱死了。”

柳氏就白了她一眼。

蕭玉枝擰眉, 這才緩緩将手放下來, 規規矩矩放好,錦衣華服,非常有端莊貴女的風範。

大戶人家的女眷素來嬌貴,今兒太陽那麽大,自是一個個都打着傘的。這麽一看,那剛下馬車,朝着這邊走來,不打傘的女眷看着就格外的惹眼……就見那平頭黑漆馬車內, 張氏與郭素宜一下馬車,旁邊就有有些婦人們與他們打招呼,很是熱情的樣子。

蕭玉枝看了就輕哼了一聲,瞧不起這些谄媚迎合之人。

柳氏卻是懂規矩的。先前雖鬧過不愉快,可此事已經揭過去了。而且先前柳氏遇到過張氏,對她倒是客氣了一些。今日見面,都看到了,自然不能裝作沒看見。

于是攜着蕭玉枝在原地等着,瞧着那張氏帶着郭素宜過來,便朝着她們微微笑了笑。

別說蕭玉枝不喜歡郭家人,這張氏也不大喜歡蕭玉枝啊。

看到蕭玉枝那張花枝亂顫的臉,便想起那日她在撷芳殿出糗的事情來,她一個老婆子,竟向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賠禮道歉,簡直是奇恥大辱。這會兒忽的看到柳氏母女,張氏的眼神不自在的一頓,而後慢吞吞走了過去,笑笑道:“蕭三夫人和蕭五姑娘也來了……”

旁邊的郭素宜也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蕭玉枝将頭扭到一旁,不想搭理這個讨厭的老太婆。

張氏的笑容一頓,暗暗罵蕭玉枝沒教養,不過面兒上對柳氏倒是客客氣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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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先前兒子與她說得話,便說笑着與他們一并入了場。

蕭玉枝原以為,她甩臉子給這老太婆看,她定然會像上回那樣說她,至于動手……她這幾天特意找了兄長學了幾招,若是這老太婆敢動手,就別怪她還手了。

其實蕭玉枝心裏還挺希望這張氏發作的,畢竟上回的事情就這麽過去了,她若是再找他們麻煩,就顯得她理虧了,她母親定會說她的。可若是這張氏與她鬧,她就有理繼續鬧回去了。

只是……這會兒張氏不但沒說她,反倒與她母親說起話來。

蕭玉枝一雙杏眼兒睜得略大了些,看得一頭霧水。

最後還一并落座,位子緊緊挨着。蕭玉枝聽着坐在前面的母親與那張氏說話,覺得無聊,側過頭看了一眼身旁的郭素宜,那郭素宜恰好也在看她。

穿着半舊的豆綠色雲紋妝花褙子,看着樸素的打扮,好像是來下地的,而不是來觀看比試的。

郭素宜沖着她笑笑說:“蕭五姑娘……”仿佛是忘了先前蕭玉枝是如何欺負她的,準備與她聊起天兒來。

“別……”蕭玉枝立刻打斷。

接着伸手從面前的碟子中揀了把花生米吃,語氣冷淡道,“我不喜歡和讨厭的人說話。”

語氣傲慢冷淡,郭素宜下意識捏了捏衣擺,臉上的笑容也一下子僵了,之後卻又很快恢複了溫婉的表情。

……

蕭魚随帝王坐在上首,觀看比試最佳的位置。見那臺下,左右各插一支旗幟,一側為紅,一側為綠。

兩側臺座坐着前來觀看比試的大臣及家眷。

蕭魚朝着底下一看,便看到了坐在前列的護國公府的女眷,看到三嬸柳氏、蕭玉枝他們和郭家女眷坐在一起,倒是略微有些詫異。正疑惑着,忽然察覺到有一只手輕輕握住了她的……蕭魚忙側過頭去看。

身旁穿着玄色龍袍的年輕男子,正一本正經的看着臺上的比試,下面的手卻是不老實。

也不怕被人看見鬧笑話……蕭魚抽了幾下抽不出來,無奈笑了笑,也由着他去。

趙泓也乖乖坐在臺下,與祁王趙煊坐在一起。他們雖是前朝皇室,可到底被新帝封了王爺,位子安排的還算前面,不過因身份緣故,大多行了禮就不再與他們多說話了。怕與前朝皇室糾纏不清,引來什麽禍端。趙泓雖年紀小,卻也已經習慣了,旁人對他如何,他本就不大在乎的。

他擡起一張胖胖的小臉來,這會兒被熱得有些紅撲撲的,望着臺上坐在帝王身畔的蕭魚,烏溜溜的大眼兒一眨不眨。

趙煊側頭,看了身旁的趙泓一眼。

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那個坐姿端莊、容顏嬌美的皇後,也略多瞧了一眼。

而後很快回過神,繼續觀看比試。

大齊男兒強壯英武,今兒前來比試的,自是有些底子的,一招一式紮實淩厲,頗有些看頭。不過太陽太大,薛戰被一身厚實的龍袍裹得有些汗涔涔的,握着蕭魚的手,掌心也開始出汗。曉得蕭魚不大喜歡他的汗味兒,低頭與她說了一聲:“朕去換身衣裳。”

蕭魚點頭,欲随他一道去。薛戰很快擡手摁住她的肩頭,說:“朕很快就回來,你坐着便是了。”說着起身,只叫了何朝恩一人随他去一旁搭建的帳中換衣。

元嬷嬷陪在她的身邊,關切的問道:“娘娘可覺得熱?”

熱自然是熱的,可帝後的位置已是最佳,根本就曬不到太陽。只是她女兒家的皮膚嬌嫩,不過一會會兒工夫,臉頰便熱得紅彤彤的。玉白纖細的小手執起面前的茶盞,只好多喝幾口前面的冰鎮梅子茶解渴。蕭魚說道:“今日母親可來了?”

她看到二房三房的人了,卻沒有看到母親羅氏。

元嬷嬷回道:“少夫人臨盆在即,今日國公夫人便在府中陪她,并未過來。”

算算日子,她大嫂也該生了。

蕭魚獨自坐了一會兒,下意識往身旁一看,覺着那薛戰似是去了很久了,便朝着那帝王的營帳一看。只是剛看過去,便看到營帳不遠處,有個纖細的女子身影正在緩緩靠近。

雖走得緩慢,可目光卻是有意無意的朝着左右瞧,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

她本是略低着頭的,有些看不清,看到她擡頭的那一瞬間……

郭素宜。她在那裏做什麽?

蕭魚心裏疑惑,忙喚了一聲:“春曉……”想讓春曉過去看看的,不過頓了一下,便說,“你陪我去看看皇上吧。”還是她自己去吧。

春曉颔首,随蕭魚下了看臺,朝着帝王營帳走去。

皇家演武場本是一片遼闊草地,先搭有營帳,專供官員女眷們休息。帝王的營帳,自是旁人無法靠近的,這會兒郭素宜正低着頭,與營帳外的侍衛說些什麽……蕭魚緩步走了過去,靜靜的立在那兒。

見着皇後娘娘,侍衛自是紛紛下跪。

郭素宜也是身形一怔,轉過身看到蕭魚,也急急忙忙彎腰行禮:“素宜見過皇後娘娘。”

蕭魚道:“此處乃是皇上營帳,郭姑娘莫要走錯了……”便是鄉下女子再不講究,也曉得男女避嫌的道理。

一時郭素宜臉色刷白,喃喃道:“素宜只是、只是……”

“娘娘。”

見有個身穿緋色官服的男子疾步朝着這邊走來,是郭素宜的兄長郭安泰。他朝着蕭魚行了禮,才看了一眼身旁的郭素宜,對着蕭魚說道:“臣的妹妹只是來找臣的,她沒見過什麽世面,适才與丫鬟走散了,就不小心走到這邊來了,望娘娘見諒。”

是有意還是無意,瞎子都看得出來。蕭魚低頭看着那郭素宜楚楚可憐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她這個皇後如何欺負她了。若是薛戰朕喜歡她,要納她進宮,她也無話可說,可上回張氏鬧成那樣,薛戰都沒有松口,可見是真的不想讓她進宮的。

既使如此,那郭素宜想要做什麽,她身為薛戰的妻子、皇後,當然不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郭安泰乃是堂堂的吏部尚書,又能文能武,往郭素宜的面前一站,對着蕭魚雖是謙卑的姿态,卻也有幾分架勢的。

蕭魚卻是沒有什麽好忌憚的。

她說:“郭大人說是誤會,可旁人瞧見了,總是免不了惹人非議的。郭姑娘既在晉城待了一段時間,自該學着晉城的規矩,莫要總是拿着沒見過世面當借口。”

郭安泰忙道:“多謝娘娘教誨,臣一定好好管教舍妹。”

……

郭素宜安靜的跟在郭安泰的身後。走到一處僻靜陰涼處,郭安泰停了下來,轉過頭,欲說她幾句。只是他還未開口,便看到妹妹淚盈盈的,一雙眼兒哭得紅彤彤的。

妹妹嬌弱,先前與母親為他吃了很多苦,郭安泰是心疼妹妹的。可該說的,還是要說:“素宜,你先前是如何答應我的?”

在宮宴那回,他就告訴她,莫要對帝王存着不該有的幻想。

她是如何乖巧的點頭答應的。

郭素宜忙擡手扯着兄長的衣袖,着急道:“大哥,我也是沒辦法,你沒有聽到母親說得嗎?她竟……竟要将我嫁給那樣的人?那位田大人都已年過半百了,都可以當我的祖父了。母親怎麽能這樣……我不想嫁,大哥,我真的不想嫁。”

郭安泰當然不會由着張氏胡來,所以一直壓着此事,盡量為她挑選合适的夫君。只是他沒想到,她竟然生出這般的心思來,若非被皇後娘娘看到,她要闖到帝王的營帳中做什麽……

“啧啧啧……”

兄妹二人正在說話,突然傳來一陣聲響,自是齊齊轉頭看了過去。就看到旁邊的大樹下,走出來一個身穿桃紅衣裙的妙齡少女來。

髻上堆着耀眼的金銀首飾,臉蛋漂亮又驕縱,這會兒皺着眉頭上下打量了一下郭素宜,傲慢的說道:“不想嫁給一個老頭,就去勾引別人的丈夫,郭姑娘真是好本事。我蕭玉枝真是大開眼界了。”

郭素宜哪裏會知道,會在此處遇到蕭玉枝,登時臉一陣青一陣白。

郭安泰曉得這蕭五姑娘是個不省油的燈,很快鎮定下來,語氣和氣道:“舍妹只是一時糊塗,而且也并未做什麽,還望蕭五姑娘口下留人。”

堂堂尚書大人,帝王身邊的紅人,對她如此的伏低做小,蕭玉枝很是受用,尾巴翹了翹,不過還是直接說:“我這人向來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何況是郭姑娘的事情,我就偏要說!”

說着就要走。

若是蕭玉枝在外面胡說,那郭素宜的閨譽定然受損。而且皇上根本沒有納她之心,那以後誰還敢娶她?

郭安泰顧不得這些,闊步行到蕭玉枝的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蕭玉枝吓了一大跳,差點被喉嚨裏的花生米嗆到。

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之後卻很快挺直了腰板,瞪着他道:“尚書大人這是做什麽?莫不是要殺人滅口?你若是敢動手,我就讓我丫鬟喊人了!”

不過是與他妹妹年紀相仿的小女孩兒罷了,郭安泰自然無心真的對她做什麽,只低聲道:“郭家與蕭家已經冰釋,還望蕭五姑娘莫要再生出事端來……”他頓了頓,看着面前小姑娘瞪得圓溜溜的眼兒,輕笑一聲,“若蕭五姑娘喊人,郭某也不會怕什麽,郭某堂堂男子,不會損失什麽,倒是蕭五姑娘,屆時名聲受損,我若是再開口娶了你,你說你父親可會将你許配給我?”

蕭玉枝本就不喜歡郭家人,不過這郭尚書年紀輕輕,又是帝王身邊的紅人,很多人都巴結他呢。而且看上去斯斯文文,脾氣很好的樣子……

誰知道,郭家人沒一個好東西!

她氣得跳腳,繼續将眼睛瞪大,破罐子破摔道:“大不了到時候玉石俱焚,我剪了頭發當姑子去!就是這樣,我也要這個人當墊背!”

軟硬不吃,郭安泰略有些頭疼,最後才緩緩道:“就當郭某求蕭五姑娘您,手下留情,如何?”

男人與她靠得很近,蕭玉枝聽着樹上的蟬鳴聲,覺得有些煩。她撇撇嘴,大聲說:“誰稀罕你求我!”

她輕哼了一聲,這才朝着丫鬟使了一個眼色,趕緊跑掉了。

郭安泰站在原地,看着那小姑娘快速的跑了幾步,警惕的轉過頭來看了看,仿佛是看到他未追過去,就一下子放松了,然後劈天蓋地的罵身邊的丫鬟……非常嚣張驕縱的模樣。

一個小姑娘罷了,他并未放在眼裏。聽到身旁妹妹叫了她一聲,他才柔聲道:“放心,她不會亂說的。”

……

何朝恩替帝王更衣罷,低聲道:“方才外頭是皇後娘娘,似是與郭大人說了些什麽,不過這會兒已經離開了……”

“嗯。”

帝王輕輕應了一聲。

适才出了一身汗,他趁着換衣又将身子擦洗了一遍,省得到時候有汗味兒熏着她。換好一身幹淨清爽的龍袍,年輕的帝王劍眉鳳眸,英姿逼人。

待何朝恩替他整理好袍子的褶皺,才出了營帳。

快輪到蕭起州與衛樘上場,兩人在帳中換好衣裳,朝着比試的高臺走去。恰好看到帝王營帳中,何朝恩走了出來,将帳子掀起。裏面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影。

蕭起州的眼神微愣,看了一眼身旁的衛樘。衛樘倒是表情淡然,與他一道過去向帝王行禮。

薛戰步子一頓,道:“起來吧。”蕭起州的能耐他是見識過的,這會兒薛戰則是對着他身旁的衛樘多看了一眼。

見他樣貌英俊,修長如玉,舉手投足是典型的貴族公子的風範。薛戰略微彎唇,待目光落到他衣袖處縫着的名字時,才頓時愣住。

衛樘。

……竟是這個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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