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八點貪歡

房間裏再無其他人。

祁北楊為她擦汗的手一頓, 俯身, 掐着她的下巴,逼問:“你說什麽?”

少女臉上的舞臺妝還未脫落, 眼睛緊閉。雖然祁北楊已經在努力控制力道, 仍不可避免地捏痛了她。

餘歡飲酒不多,酒精麻痹了神經, 像是被人丢進了暖融融的池子裏浸泡, 搖晃,她抓着床單, 胃疼使她額頭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壓根聽不到祁北楊在說些什麽。

朦胧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重新回到祁北楊身邊的那一晚。

祁北楊打開了衣帽間的門,讓她進去挑芭蕾裙, 那麽多漂亮的小裙子,華貴的, 輕盈的, 塔夫綢, 薄紗……

一件又一件, 讓她去試。

親吻,擁抱。

明明是極為親密的動作,但因着離心,總帶着幾絲涼薄的味道。

餘歡已經記不起來那天兩人到底弄髒了多少件, 只記得祁北楊溫柔地親吻着她的耳垂, 微笑着告訴她:“桑桑, 別試圖離開我。”

他從不會在她身上施加暴戾, 但以愛為名的懲罰依舊銘心刻骨。

時間久了,就連餘歡自己都不敢再說離開他。

她是真怕了。

怕了他洶湧的愛意,怕他偏執的喜歡,怕他蠻橫的獨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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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歡在酒精的麻痹之下深陷舊日夢境,朦胧中依舊是逃脫不開,身上被打上名為祁北楊的烙印。

一直到醫生來,祁北楊都沒有等到餘歡的回答。

他也不指望餘歡能回答。

一個喝醉了做噩夢的人……早就不具備思考能力了。

祁北楊只覺着她必定夢到了十分可怕的事情,斷斷續續說了些話,支離破碎,反過來調過去,都是一個意思——

求祁北楊放過她。

祁北楊難得反思一下自己,思前想後,确認自己并沒有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情。

除了訛她那二十萬。

但餘歡的話明顯不是這個意思。

她提到了“慈濟院”,欠錢,要同他分手。

這些東西連在一起,總是容易叫祁北楊想到些不好的事情。

——就像他一直都想要做的那樣,脅迫她留在自己身邊。

祁北楊甚至有那麽一瞬間,要以為她

同自己相戀過——哪怕是目的不純的那一種。

醫生匆匆過來,給餘歡打了些納洛酮,用以緩解醉酒引發的不适。

針頭刺入瑩白皮膚的時候,沉睡中的人兒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皺着眉。

她連痛呼都止了,安安靜靜。

祁北楊捏着她纖細的胳膊,死死地盯着針頭,心都要被這樣的小可憐模樣給揉碎了。

液體緩緩注入,醫生拔掉針,米粒大的血珠剛剛冒出來,祁北楊就手疾眼快拿棉簽按住,給她止血。

這小姑娘嬌貴的很,愈合能力也差,真不知道這樣病弱弱是怎樣長大的。

醫生收拾好針管,瞧見餘歡的手仍一直按着胃,建議喂些溫牛奶。

蘇早送走醫生時,順便去吩咐人去準備溫熱的牛奶。

祁北楊坐在床邊,給她按着棉簽,動也未動。

打過藥的五分鐘後,餘歡緊皺的眉稍稍松開了些,或許是藥開始起效益了,也或許她不再被噩夢纏身。

林定害怕祁北楊這樣的安靜,頗有些不安地叫了聲二哥。

祁北楊擡頭,問他:“我之前,不認識餘歡嗎?”

語氣平靜。

林定的太陽穴突突地跳。

方才醉中的餘歡叫了兩聲祁北楊,他也清清楚楚地聽到了。

林定硬着頭皮回答:“确實不認識。”

他甚至不敢直視祁北楊的眼睛。

——若是叫二哥知道這群人都瞞着他,那還不得翻了天。

祁北楊定定地看着他。

林定被他看的心髒病都快犯了,只是強笑:“怎麽了?”

“沒什麽,”祁北楊淡聲說,“只是聽到她一直哭求我放過,我還以為自己怎麽着她了呢。”

林定連笑都僵了。

——看來酒啊,真的不是個好東西。

雖然也說酒後吐真言……但這太真了,也傷人。

林定打起了百分百的警惕,往後一段時間,可不敢再和祁北楊喝酒。

叫老四小五也不喝了,不然哪天說漏了嘴,這群人一個能跑掉的都沒有。

祁北楊瘋起來,那才是可怕。

林定見識過一次,絕不想再看第二次。

溫熱的牛奶送過來了,祁北楊沒有再追尾林定,簡單粗暴地捏開餘歡的嘴,另一只手端着杯子就要往下灌——

林定看的心驚肉跳,及時制止住祁北楊的行為:“二哥,你這樣會嗆死人的!”

祁北楊黑着臉看他:“那怎麽喂?”

林定躊躇片刻:“二哥,我雖然沒吃過豬肉,但也看到過豬跑,電影裏面的主角喂藥啊喂什麽的,一般都是嘴對嘴喂的……”

說話聲音越來越低,到了後來,幾乎沒聲了。

咦,怎麽想怎麽覺着是在欺負人家小姑娘啊。

祁北楊沉默片刻:“你出去。”

林定心裏握了個大草。

哎嘿嘿二哥你該不會真的打算以喂藥為由欺負小姑娘吧?

目光在祁北楊和餘歡身上來回游離,他那悶騷的二哥終于又有了動作,冷聲催促:“趕緊走。”

林定目瞪口呆地瞧着祁北楊微微泛紅的耳垂。

祁北楊還會害羞

這簡直比老母豬在樹上排成一排扭秧歌還要神奇。

祁北楊陰沉着臉站起來,瞧起來,像是要動手趕人了。

林定識相,一溜煙出去,順便把門關上。

門外蘇早被他吓一跳,責問:“你關門做什麽?餘歡好點了沒?”

林定說:“你說二哥能幹什麽?”

蘇早驚了:“餘歡還病着呢!二哥這麽喪病的嗎?”

想了想,她自個兒又說:“好像咱們二哥一直這樣哈……”

林定哭笑不得,解釋:“二哥是在給餘歡喂牛奶,你別滿腦子龌龊。”

蘇早愣愣地問:“喂個牛奶而已,幹嘛還把門關起來?是在怕什麽嗎?”

林定咳了一聲,目光游離:“那個啥,畢竟是嘴對嘴喂的,被人瞧見多不好……”

“嘴對嘴?你确定二哥不是在耍流氓?”

“不這樣喂,還怎麽辦?總不能強灌吧!”

蘇早不可思議地盯着林定,提高了聲音:“可以用勺子喂啊!你們這些老男人都不看電視劇的嗎?”

老男人林定沉默了。

“算了,”蘇早幽幽嘆口氣,“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要是現在闖進去說,二哥指不定會把你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祁北楊把門反鎖上,避免有人不知輕重,再冒冒失失闖了進來。

房門一關,這房間裏的空氣便顯得逼兀起來。

林家的這一旁支審美似乎不怎麽樣,裝潢都是土豪風的,地毯、窗簾、包括桌布沙發,随處可見庸俗到頂的花色紋飾。

偏偏床上的這個小軟包子不一樣,幹淨透徹的要命。

祁北楊自持不是個趁人之危的人。

他雖然不是什麽君子,但最基本的道德底線還是有的。

要是一個男人欺負了因醉酒而神志不清的小姑娘,那才叫真真正正的禽獸不如。

祁北楊走過去。

醫生打的那一針并不能完全解酒,只是暫時緩解一下她的不舒服。

祁北楊端起桌旁的牛奶,喝了一口,低頭,手指輕輕掰開餘歡的嘴唇,貼近了,喂給她。

女孩的唇很軟,要比上次親吻的觸感還要嫩,嫩到祁北楊心顫。

嗯……像是春風裏初開的櫻花瓣,嬌嬌嫩嫩,自然的清甜。

她倒自覺,乖乖的,不鬧,安安分分的,沒有掙紮。

只是皺着眉,不清楚是不是因為胃痛。

喂完這一口,祁北楊伸手去按她的喉嚨,确保她能吞咽下去,而不至于嗆到。

只喂了三口,祁北楊便堅持不下去。

溫香軟玉,因為沉睡而柔軟乖巧,實在太考驗他的忍耐力了。

本來就是血氣方剛,眼前又是魂牽夢萦的女孩,祁北楊若是沒有個反應,那問題還真的是嚴重大發了。

他僵着身體坐在旁邊,牛奶溫熱,他緩了緩,這才呼吸不穩地繼續喂下去。

祁北楊努力克制着自己,怕弄疼了她,也怕自己不小心逾了矩,再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來。

偏偏餘歡無意識間,因為呼吸不暢快而喘了口氣。

低低的一聲。

祁北楊要被她給逼瘋了。

他把牛奶杯重重放在桌上,盯着餘歡看了好久,腦海裏回蕩的是她的那兩句哭訴。

祁北楊嘆口氣,站了起來。

他妥協了。

他克制着自己的**,閉一閉眼,跌坐在沙發上,扶額,等待冷靜下來。

……

房門猛地被拉開,瀕臨暴走邊緣的祁北楊出來,耳根都是紅的,像是剛剛跑了兩百米就被攔下來的馬拉松選手。

整個人都散發着“不爽”的氣息。

蘇早驚愕不已:“二哥,你——”

話沒說完,被林定捂着嘴巴拖了下去。

欲、求不滿的男人是很可怕的!

林定問:“餘……小姑娘好點了嗎?”

祁北楊應了聲,問林定:“林媛呢?”

目光涼飕飕的。

林定心裏一頓。

餘歡狀況穩定下來,祁北楊這是要秋後算賬了。

雖說林媛這次做的事情實在不像話,可她畢竟還是自己的堂妹。

林定把祁北楊往旁邊拉了拉,低聲說:“二哥,你也知道,林媛她小時候被綁架過,好不容易才找回來,我叔叔阿姨比較溺愛孩子,把她慣壞了……我就這麽一個堂妹。”

祁北楊冷冷淡淡地說:“我也就這麽一個餘歡。”

誰不是親人愛人的心頭寶。

餘歡受了委屈,他必定是要讨回來。

一個男人,若不能為自己的心上人撐腰,那就是廢物。

林定被他怼的面紅耳赤,松開手,嘆氣:“那你注意一點……好歹留點情面。”

他深知難以說服祁北楊,只求他給林媛稍稍留上一點臉面。

給林家一點顏面。

林媛接受着來自旁人的應承,抿唇微笑,遠遠瞧見林定過來,笑容僵了。

哎?堂哥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好好的小姑娘放在床上,他就這樣無動于衷?

林媛沒有去休息室,也不知道剛剛發生的事情,心裏算了算時間,這也不太夠吧……

再看林定的衣服,整潔幹淨,不像是做了什麽事。

他沒碰餘歡嗎?

林媛放下酒杯,甜甜地叫了一聲堂哥。

回應她的是林定夾着寒氣的話,劈頭蓋臉就是一連串的斥責:“你腦子是被豬給吃了?還是被蟲子給鑽了?青天白日,你幹的都是些什麽混賬事?”

林媛有些茫然:“怎麽了堂哥?”

林定一直嘻嘻哈哈的,很少板起臉來;林媛瞧着有些不習慣,這素來纨绔的富家大少爺,發起火來比惡霸還要惡霸。

林定不答,只用力拽着她的手腕,面色陰沉:“你跟我走——二哥要見你。”

祁北楊要見她?

若是平常,林媛一定會歡天喜地地過去了;但此時此刻,瞧林定的反應,總覺着……不是什麽好事。

她忐忑不安地問:“什麽事啊?”

林定沒有回答,徑直把她帶到了隔壁的休息室。

與餘歡在的那一間挨着。

林媛邁步進去,第一眼就瞧見了蘇早。

她坐在側邊沙發上,正在低頭研究兩幅牌的花紋;而祁北楊坐在主位上,視線掃過來,那目光令林媛身上發寒。

她顫巍巍叫了聲“二哥”。

祁北楊還未說話,旁邊的蘇早輕笑:“叫什麽二哥?我可不記得又多了你這麽一個妹妹。”

林媛結結巴巴改口:“祁、祁先生。”

她拼命地想,自己今晚上到底做了什麽錯事,是拍了孟小姐和趙先生私會的照片,是多嘴說了韓千金的壞話,還是偷偷往宋姑娘的酒杯裏加了甘露醇……

祁北楊現在瞧起來這麽生氣,為的是哪一家姑娘?

林媛只是猜着,胃裏都要冒酸水了。

祁北楊會替誰出頭?

祁北楊冷笑:“林小姐,你這心,可比你家那條大黑狗的毛還要黑。”

林媛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只低着頭。

她恨不得從樓上跳下去。

林媛柔柔弱弱地開口:“祁先生,我做錯什麽了嗎?”

她擡起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瞧着祁北楊,泫然欲泣:“我不明白為什麽,祁先生對我脾氣這樣壞……”

祁北楊皺眉。

林家家風向來不錯,怎麽偏偏養出了這麽一個性子的玩意?

林定也不忍心看林媛的造作模樣,沉着臉推門離開。

祁北楊淡淡地叫蘇早:“你來吧,我不方便動手。”

林媛不懂祁北楊說的“不方便動手”是什麽意思。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蘇早跳下床,在亂七八糟的桌上物品中翻了翻,翻出來一雙一次性的手套戴上,慢悠悠地走到林媛面前,俯下身笑盈盈地看她,忽而擡手,重重地扇了林媛一巴掌。

啪!

清脆無比。

林媛捂着臉,呆住了。

蘇早笑眯眯,忽貼近她耳邊小聲說:“這一巴掌,是替我家小可愛打的。”

她直起腰來,不等林媛落淚,又補上一巴掌。

統總五下。

林媛的臉很快腫了起來,祁北楊彈了彈煙灰,目光冷漠,只在她虛腫老高的臉上掠過,繼而厭惡地撇開。

他說:“林小姐,外面還有客人,你這做主人的,一直躲在這裏,也不太好吧?”

林媛僵硬地站了起來。

她完全被打懵了,到現在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為什麽挨這頓打。

她不想再出現在衆人面前,臉上的巴掌印太明顯;可這祁北楊話裏話外,又逼迫她出去不可——

她只會淪為笑柄和談資。

祁北楊将只抽了一半的煙丢進煙灰缸,懶得同她多廢話:“滾。”

林媛哆嗦了一下,慘白着臉出去,腳步虛浮,她努力想避開人群回自己的卧室去,卻總是在路上遇見各種各樣的熟人。

“……呀,你這臉是怎麽弄得?”

“你……這是怎麽了?”

簡直是公開處刑。

甚至連女傭,也會一臉錯愕地盯着她浮腫的臉。

身為宴會的主角,等下林媛還要和父母一同切蛋糕;林媛最愛面子,躲回了房間,拼命冰敷,抹遮瑕,企圖遮蓋住臉上的痕跡。

好不容易折騰的差不多了,林媛這次小心翼翼地下樓,無意中瞧見祁北楊過來,吓的她趕緊躲在柱子後。

林定不見了蹤影,只有蘇早跟在他身後,急切地說着什麽。

林媛凝神細聽,是蘇早在說什麽“不行”“犯罪”“厭惡”,零散的詞語,壓根組不成句子。

祁北楊懷裏抱了個人,拿毛毯裹着,看不真切。

林媛屏住呼吸,想要看看這個引的祁北楊生氣辱罵她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忽而,蘇早伸手要去搶人,輕而易舉被祁北楊避開;但裹着小姑娘的毛毯被蘇早扯開,露出了一縷青絲,還有幹幹淨淨的一只手,線條優美,仿佛是從畫中躍出來的一樣。

這……瞧起來有些眼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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