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四點貪歡
餘歡叫:“謝謝北楊叔叔。”
祁北楊的手搭在腿上,死死握成拳頭, 僵硬地開口:“不用這麽客氣, 也就只差了八歲而已……”
哪裏用的着叫叔叔!
他內心郁結。
孟老太爺并不贊成他的态度:“八歲怎麽了?我同你爺爺一年出生,不也叫他一聲‘祁叔’?輩分這種東西, 就是規矩,規矩可不能亂。”
孟老太爺這個人生平最講道義規矩, 嚴格到不行;祁北楊知道, 所以他更難受了。
他先前只了解孟老太爺同祁老爺子關系還不錯, 誰知道七拐八拐的, 竟然還有這樣的關系。
祁北楊說:“我同林定是兄弟,桑桑又是林定的堂妹——”
“誰稀罕和他們林家人扯上關系?”孟老太爺不悅了,皺眉,“咱們自個兒算自個兒的, 管他們林家人做什麽。北楊啊,這些天你侄女也多虧了你照顧,以後她如果想繼續在這裏讀書,也得你這個做叔叔的多照應照應了。”
你侄女,做叔叔的。
祁北楊這輩子都沒能這麽憋屈過。
最終他也只是溫和地笑:“孟老先生, 您放心。”
餘歡的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她擔心的是, 自己同祁北楊之間,是否還有着什麽血緣關系?她不知道兩家是個什麽情況, 就算是出了三代的親戚, 那也不太好。
孟老太爺的手掌心滿是老繭, 同餘歡緩聲介紹着家裏的情況。
餘歡才知道自己還有個舅舅, 是孟老太爺的養子,戰友的遺孤,自小就照顧了,和親兒子沒區別。舅舅至今未婚,膝下無子,這一次祭祖也回來了,現在仍留在老家那邊,等安排妥了就來霞照市。
孟老太爺久不歸故國,這吃飯的地方還是祁北楊挑的,知道老人家口中,選的菜品也都貼合他老人家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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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認親,沒有旁人,只有三人,孟老太爺坐在主位,餘歡在左,祁北楊在右。
大多數時間,都是孟老太爺同餘歡聊天,問她這些年的生活情況,未來的打算——
問到這裏的時候,餘歡遲疑一下,還是隐瞞了下去:“我只想好好讀完書。”
當着祁北楊的面,她沒有說自己申請交換生的事情。
孟老太爺感慨:“你母親小時候也愛跳舞,可惜她沒什麽天分,也只能作為興趣愛好,你要比她要強很多。”
人上了年紀,大約真的會看淡生死,再提起孟恬的時候,孟老太爺語氣平靜,不見一絲悲恸。
餘歡胃口小,吃的不多,吃了沒多少就飽了。只是瞧着老人家還在吃,她便小口小口地喝湯。
孟老太爺問:“桑桑,你有沒有交男朋友?”
餘歡想了想:“交過。”
祁北楊直勾勾地盯着她。
小姑娘笑的恬靜:“後來發現性格不合,就和平分手了。”
孟老太爺不置可否:“我也不是什麽老古板,不會做出什麽棒打鴛鴦的事情來。但有你母親的前車之鑒,于情于理,你的婚姻大事,我都得參謀參謀。”
餘歡乖巧說好。
——反正,她對自己的未來另一半并不抱有期待。
之前同祁北楊那段戀情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少女期許,朝夕相處,日月以對。餘歡不是個薄情的人,幼時收到的第一件tutu裙至今仍洗幹淨收着,更何況是活生生的一個人,一段感情。
她只想着跳好芭蕾——有好多舞者會為了熱愛的舞蹈選擇孤身一人,餘歡的打算也是這樣。
直到現在,也未曾變過。
說到這裏了,孟老太爺嚴肅地叮囑祁北楊:“霞照市是你們祁家的地界,桑桑是我這糟老頭子唯一的血脈了,你平時也注意着點,有什麽野小子敢打桑桑的注意,你就照死裏收拾。甭管出多大的事,別怕,有我擔着。”
孟老太爺哪裏能想得到,欺負餘歡最狠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祁北楊笑吟吟:“您就放心吧。”
就算孟老太爺不說什麽,他也會将那些膽敢觊觎的家夥一個個收拾妥當,叫他們不敢再起一點賊心來。
比如說,那個餘希。
披着僞善的皮,打着哥哥的幌子接近餘歡——餘歡涉世未深,看不透這羊皮下的餓狼,可他不同。
唯有男人最懂男人,餘希偶爾看向餘歡的眼神中,滿滿的都是渴求。
餘希如果真的是堂堂正正的,那祁北楊也沒什麽好說的;但令人生厭的是,這家夥總是打着道貌岸然的幌子,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吃過飯後,孟老太爺問了餘歡,願不願意去他那邊住上幾天。
餘歡拒絕了。
她如實說,自己現在還要準備期末考試,部分專業老師比較嚴格,她想先心無旁骛地準備考試,其他的都放一放。
孟老太爺頗為贊同:“學業為大,你安心學習,別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分心。林家那邊你也別管,有我在,他們不敢打擾你。”
“外公,您打算在這裏住多久?”
“這還不好說,”孟老太爺笑眯眯,“美國那邊的事務都有你舅舅打理,我現在是閑下來了;等桑桑考完試,我就帶桑桑四處轉轉,咱們爺倆好好玩玩,好不好?”
餘歡笑着說了聲好。
孟老太爺果真也沒有強留她,吃過飯後便送走她;祁北楊做好了一個晚輩該有的本分,溫和禮貌到不同尋常。
餘歡不由自主多瞧了他幾眼,他正微笑着同孟老太爺說話,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視線投注過來,落在她的身上。
半明半暗間,他站的筆直,身姿挺拔,如巍巍玉山。
餘歡心跳驀然漏了一拍,忙轉過臉去,觀察旁側的廣告牌,看上面模糊不清的字。
……美色并不能當飯吃,光有一副好皮囊,內裏壞透了,也不頂用。
許是孟老太爺警告過了林家人,在接下來的日子裏,餘歡全神貫注地複習備考,再也未收到林家人的騷擾。
期間倒是又去了孟老太爺的住所一趟——他在霞照市有一處房産,聽說孟恬當年就是帶着餘歡在這邊住了一段時間,也是在那時候,餘歡走丢的。
或許也是這個原因,孟老太爺先前回來,從不曾踏足此地;但如今不同,餘歡回來,算是失而複得,他這才又住進來。
餘歡對這個房子卻毫無記憶,那些幼時的記憶,都被一場病給抽離掉了。不過她感恩自己并未轉變成腦炎,沒有被燒成一個傻子。
上天待她已經足夠仁慈。
她也見到了自己的舅舅,孟植。
孟植比她母親年長兩歲,是個沉默溫和的中年人,他初初瞧見餘歡時有些發愣,很快反應過來,微笑着問她想要喝些什麽。
餘歡對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舅舅印象還不錯,概因瞧見他對待孟老太爺是真的好,飯時會提醒他不宜飲酒,也會在飯後取了熱水與藥來請老太爺服藥。
孟老太爺上了年紀,血壓有些高,別的倒沒什麽問題。
餘歡也放了心。
林家人且不提,孟老太爺是真心待她好,尊重她的意見,不會像林朗風那樣道德綁架她。
關于出去玩的事,餘歡當時只以為孟老太爺是随口一說,沒想到等她考試完之後,孟老太爺還真的又打電話給她,說已經安排好了,準備帶她出去玩一圈。
然而,等孟老太爺說出要去曲鎮的時候,餘歡愣住了。
良久,不忍拂了孟老太爺的意,她才應承下來。
其實她已經去過兩次曲鎮,都是同祁北楊一起。
因着貧困,餘歡去過的地方很少;當努力生活已經成為一種目标的時候,哪裏還有多餘的時間和金錢來填充眼界開拓視野。
祁北楊工作忙,帶她出去游玩的時間其實也不多——時間最長的一次,是餘歡說,自己還未見過真正的南方小鎮。
次日,祁北楊就推了幾場會議,帶她出去玩,曲鎮的商業化還好,又頻頻在古詩詞中出現,便選定了這裏。兩人在曲鎮過了三天兩夜,從早到晚黏在一起,那時候北方已經快落霜了,南方依舊可以只穿件風衣長裙。
兩人沒有去大熱的景點打卡,只愛在安靜的民巷中散步,仿佛是一對再普通不過的情侶。
餘歡按照地圖找藏在民居中的各類小博物館,可惜在面對這樣複雜的窄巷小道時,高德地圖似乎試了靈,亂七八糟的指揮,竟然還讓他們從屋頂上越過去。兩人一籌莫展,只好求助路人,頭發花白的老爺爺一口吳侬軟語,語調平緩,可惜祁北楊聽不懂。最終離開的時候,老爺爺送給兩人一把幹桂花,裝在塑料袋中,香噴噴。
路邊有肥肥的三花貓懶洋洋曬太陽,梧桐樹葉子闊大,有老太太坐在河邊的藤椅上,聽着收音機的昆曲,半眯着眼睛。
安靜溫和。
他們晚上住的房間中燃着淡淡的熏香,栀子花的味道,幹幹淨淨,柔和到像一縷煙。白天老爺爺贈送的幹桂花就擺在桌子上,餘歡聞着聞着就餓了,想吃桂花糕。祁北楊本都脫掉了外套,又下樓去給她買。
足足過了接近一個半小時才買來,桂花糕都有些涼了,他依舊獻寶一樣,笑吟吟地遞過來:“嘗嘗,甜嗎?”
甜是真甜,甜到心裏面去。
窗外月色很好,紗幔半掩,白天走的累了,餘歡的小腿有些酸,祁北楊挽起袖子,按照網上的視頻笨拙地給她按摩揉捏,以使她放松。
揉着揉着,餘歡調皮,拿腳踢了他一下,這一下可算是撩起了火,祁北楊也不揉了,直直地攥着她的腳腕,眉梢眼角都是笑:“你這是在暗示我嗎?”
餘歡哪裏想暗示,只努力往後縮,卻被他捉了回去,抱在懷中。
祁北楊說:“今天玩的開不開心?”
餘歡點頭。
當然開心,這邊人物風情,同霞照市截然不同,她見識到了好多之前未曾見過的東西。
他買的桂花糕也那樣甜。
祁北楊又說:“桑桑是開心了,可我還餓着呢……也哄哄我,成麽?”
說着,手指便移到她的腰間。
大抵是年紀大,祁北楊的索求總是無度,只可憐餘歡年紀還小,又羞澀,總不能叫他盡興。前不久她身上來着大姨媽,算下來,他的确也素了一陣子。
憋壞了。
餘歡只紅着臉點頭,軟軟叮囑他:“那你要小點力氣啊。”
或許是因為歲數小,身體青澀,先前的那些歡愛,疼痛總是大于歡愉。餘歡并不能适應,也極少從此事中嘗到甜頭,往往是心理上的滿足與珍惜,更像是一種甜蜜的受難。
然而那次不同,那天晚上的祁北楊也格外溫柔,只要她稍稍皺眉,便立刻停了下來,輕輕地吻她的眉眼,一聲聲叫她桑桑。
餘歡只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臉頰鼻尖都是紅的,喘息中,迷迷糊糊的她也大概明白了些,為何祁北楊對此事如此上瘾。
但也僅僅有那麽一次。
徹底決裂之後,祁北楊也曾再帶她去曲鎮玩過,只是再去已是寒冬,物非人也非。
貓咪縮在溫暖的房子中不肯出來,牆壁上的爬山虎只餘光禿禿的杆。南方的河面極少結冰,瞧上去依舊寂靜的要命。
晚上住處同上次一樣,祁北楊買了桂花糕,同上次那家一模一樣,而餘歡拒絕了。
她說自己胃口不佳,一點兒甜膩的東西都吃不下。
祁北楊便沉默地将桂花糕放在桌子上。
他挽了袖子來,要給她揉腿,而餘歡将腿縮到被子中,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不肯叫他近身。
她說:“我不累,不需要。”
祁北楊也上了氣性,悶聲解自己的衣服,最下面的紐扣或許是松了,也或許是力氣太大,被他扯掉,咕嚕嚕地落在地上。
他衣服半解,撲過來,近乎粗暴的把她從被子中剝出來,扣着腰,毫不留情扯開裙子。
那天晚上是餘歡最不願回憶的一次。
起初,比初次還要痛苦,她眼淚都落了下來,又被他一點點舔走。
祁北楊是如此為她着迷,并不單單因為她的身體,而是她的整個人,柔軟的身體,倔強的靈魂,組合在一起,是令他神魂颠倒的桑桑。
一下一下,只重不輕。
她哭着叫他名字,憤憤的,唇齒間支離破碎;祁北楊稍稍心軟,繼而又狠下心來繼續。
他的怒火來得早,也随着一場酣暢淋漓的情、事而結束。
事畢,他仍不肯放手,抱着她,問:“今年過年,還要不要同我一起?”
“不要,”她只悶在被子中,因着長時間的粗暴對待,她小腹疼痛的厲害,身體還在顫,“我不喜歡見那麽多人。”
祁北楊察覺到她的不舒服,先前也是,每次結束後她都會捂着小腹抱怨疼痛;他伸手想去給她揉一揉,但餘歡只是把自己裹得更緊,離他更遠了一些。
祁北楊對她的冷淡态度已經習以為常,只溫和地同她說:“你只安心住着,不想去就不用去。”
餘歡對祁北楊的家庭組成了解不深,只知道他父母長輩俱在,猜想應當是溫馨和睦的家庭。
大年三十的晚上,她也留在了祁家;往常都是要回慈濟院的,但那時候,餘希被祁北楊逼迫的離開霞照市,她也無臉再回慈濟院。只在給祝華院長的電話中,說自己報了幾份兼職,暫時回不去了。
祁家已經完全把她當做女主人一樣看待,哪怕只有她一人,年夜飯依舊做的滿滿當當一桌子,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餘歡只勉強自己嘗了幾口,便吃不下去了。
這樣,愈發使她覺着自己就像是祁北楊的掌中之物,是被他困住的小寵物。
她剛丢下筷子,祁北楊就推門進來,瞧見桌上幾乎未動的飯菜,笑吟吟問她:“怎麽?胃口不好嗎?”
粥有些冷了,他重新叫了廚房去做餃子——按照北方的習慣,大年三十是要吃餃子的。
餃子熟了,他小心翼翼端着,夾了餃子,吹散熱氣,才遞到她唇邊,叫她嘗一嘗。
餘歡與他置氣,偏了偏臉,推開筷子:“我吃飽了。”
餃子自筷子上掉落,咕嚕嚕滾下來。
餘歡就是想激怒他,好使得他厭煩自己,最好能把自己給趕走。
祁北楊低頭去看地上的那餃子。
圓滾滾,被女主人厭棄。
餘歡這才察覺,他臉上有一個掌印;先前瞧着不明顯,這時候他微微側了臉,才叫她看清楚。
但祁北楊不氣不惱,依舊去夾了新的過來,溫和地叫她:“桑桑,總得吃一個;大過年的,吃了才算團圓。”
餘歡實在拗不過他,咬了一口。
其實那餃子味道異常鮮美,加了蟹黃,平時最愛吃的,只是那時候心裏不舒服,吃什麽都不好。
看着她吞下去,祁北楊淡淡地笑開了。
後來,餘歡才從祁洛鈴那裏聽到了大年三十發生事情的始末——祁北楊的母親想要為祁北楊定下一位名媛做未婚妻,祁北楊毫不客氣地拒絕。祁母氣的發怒,當着衆人歷數祁北楊的錯處,越數落越氣,氣上頭來,重重地甩了祁北楊一巴掌。
但他對此只字不提。
祁母是有病的,躁郁症,情緒上來時總是控制不住自己,容易失控。祁母發病的那幾年,祁北楊同她在一起,所有人都擔心祁北楊也會因此受到影響。但還好,祁北楊的表現一直很正常——直到遇見餘歡。
哪怕剛剛受了母親的責打,祁北楊也惦記着獨自在祁家的餘歡,年夜飯也只吃了幾口,便匆匆趕來,瞞住了剛剛發生的一切,陪着她過年,怕她一個人胡思亂想,暗自垂淚。
餘歡不知那時候的祁北楊是什麽樣的心情,只是在得知此事後隐隐有些後悔。
在那些度日如年的時間中,她只察覺到了自己的煎熬,卻看不到祁北楊的痛苦和隐忍。
……
餘歡沒有多想,只猜測大概是曲鎮的名氣大,被孟老太爺聽到了,才會選了這裏;只是她未曾料及,登機的時候,祁北楊也在。
前往曲鎮的這架私人飛機,也是祁北楊的。
這都算是故地三游了。
從蜜侶到怨偶再到叔侄,餘歡心情複雜地叫了一聲“北楊叔叔”,意料之中地瞧見祁北楊眸色一暗。
他說:“桑桑,不用這麽客氣。”
孟植原本正扶着孟老太爺,聞言,回頭瞧了眼祁北楊。
到達曲鎮的第一天下午,一行人去了名氣很大的暖寺燒香敲鐘,今日天氣不好,剛到了寺中,天空就飄下了細雨。都說南方的冬天是陰冷陰冷的,餘歡本來就受不得寒氣,所幸準備的衣物夠暖和,這才抵抗住了這一波“魔法攻擊”。
廂房中備有紙筆,有萬人祈福的活動,可以自取了來在經案上靜坐抄寫經書,抄好之後放在一起,再由寺院統一進行焚燒祈福。
孟植孟老太爺去拜訪這裏的故人,餘歡沒有過去,無事可做,在這裏抄經書;窗戶開了一扇,可以瞧見外面蒙蒙的細雨。
抄到一半,門開了。
這裏游客不斷,餘歡沒有擡頭。
直到大手蓋住了紙張的右上角——“桑桑。”
餘歡擡起頭,同祁北楊沉沉的目光對上。
她收了筆,偏了偏臉:“北楊叔叔,你有什麽事嗎?”
見鬼的北楊叔叔!
祁北楊手不松開,語氣平和:“別叫我叔叔。”
聽上去,像是他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一樣。
好幾天不曾見過她了,這小姑娘不怕不躲,倒是多了幾分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
許是孟老太爺回來,真的壯了她的氣焰。
餘歡狀若無辜地笑:“但這是外公讓我這樣叫的呀,輩分不能亂吶,北楊叔叔。”
一口一個,還叫上瘾了。
真的是有恃無恐,他突然覺着,這小姑娘現在生機勃勃的模樣,也挺好看。
怎麽着都好。
廂房中空寂無人,帶着一股自然而言的檀香氣味。佛家慣愛燒香,日子久了,這不燒香的廂房中也帶着一股氣息。
恬靜安淡。
餘歡的眼睛很亮,這段日子她把自己照顧的不錯,比初見的時候好多了。那個時候瘦弱蒼白,美雖美,但總有種脆弱易碎的感覺。
祁北楊想要親親她。
可他什麽都沒做,移開手,另找了個位子坐下,安安靜靜地瞧着她認真地抄着。
像是字帖一樣,字已經印在模紙上了,淡淡的印子,只需要她拿淡金色的筆在上面規規矩矩地寫。
祁北楊亂糟糟的一顆心慢慢地平靜下來。
他甚至有些荒謬地想,如果桑桑覺着現在的生活更好的話,那他也願意這樣遠遠地瞧着她,不遠不近地陪着。
當然,別人也別想染指她。
孟植扶着孟老太爺過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麽一副景象——少女安安靜靜地抄着經書,祁北楊坐在一側,手裏也像模像樣拿了支筆,但紙上空白無一字。
孟老太爺只笑祁北楊:“心緒不寧。”
又看了餘歡的字,搖頭:“寫的還是不行,以後若是想學,得好好請個老師來。”
晚上去了赫赫有名的酒樓,可惜孟老太爺吃不慣這裏的口味,這邊菜重油重甜,初嘗幾口新奇,但久吃就不行了,到底不适應。
孟老太爺上了年紀,飯畢就早早去休息。餘歡吃的也不多,擱下筷子同他一起離開。孟植與祁北楊多喝了些酒,這倆人湊一起談起了某個項目,留在了店中繼續聊。
餘歡今天其實并不太累,她早早地洗澡換上睡衣,躺在床上看雜志,看了沒多久,聽見門鈴響了。
她湊在貓眼中往外瞧,看到了祁北楊。
他看起來毫無醉意,衣着整齊,面容冷峻。
隔壁就是孟植的房間,餘歡其實并不擔心祁北楊會亂來;但她仍舊是只把門打開一條不大不小的縫,露出半張臉來,問他:“北楊叔叔,您有什麽事嗎?”
一開門,餘歡就聞到他身上的酒氣。
這個人……還是喝多了。
只是太會隐藏了,面上一點兒異樣也瞧不出來。
“往上數,孟老太爺的一個表叔和我爺爺是結義兄弟,”祁北楊站的筆直,緩聲說,“八竿子打不着的情誼關系,沒有血緣,你不用叫我叔叔。”
這簡直是在同他劃清界限。
餘歡萬分誠摯地開口:“無論有沒有血緣關系,我都發自內心地将您看做自己的親叔叔;您在我心中,永遠比親叔叔還要親近,還要尊敬。”
“親叔叔?”
祁北楊念了一遍,眉梢眼角都帶了點不可言明的笑,他俯低了身體,靠近門,離她的唇不過幾厘米的距離。
他輕聲問:“那你之前同我親近的時候,也是把我當親叔叔?”
話音剛落,就聽得有人厲聲質問:“你們倆……這是在做什麽?”
祁北楊面色一僵,回頭,瞧見了皺着眉的孟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