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四點貪歡

“……外公?”

“外什麽公!誰是你外公?”

孟老太爺那個氣啊,恨不得立刻通過電話把這麽個家夥給揪出來, 他沉着臉瞪了一眼旁邊的餘歡, 餘歡剛被他奪了手機去, 還沒反應過來,局促地對他笑了一下。

孟老太爺更氣了。

多好的一個小姑娘啊, 這麽天真可愛的, 也不知道祁北楊那個壞東西給她灌了多少湯,都騙的她學會陽奉陰違了!

“孟叔, ”祁北楊從善如流, “您消消氣——”

“哼, ”孟老太爺咬牙切齒,“以後別再纏着桑桑, 我作為桑桑的家長,十分不喜歡你這樣的人。”

不想再聽祁北楊說話,孟老太爺直接了當地挂斷電話,把他的號碼拖進黑名單, 繼而瞪着餘歡。

“你怎麽還和這個壞東西聯系?”

餘歡說:“外公,其實祁北楊他——”

孟老太爺陰沉着臉擺擺手:“他怎麽樣我不關心,只有一點,桑桑, 離這家夥遠點。”

“先前的那些都是誤會, ”餘歡解釋, “祁北楊人很好。”

“情人眼中出西施, ”孟老太爺仍不以為然, “桑桑,你如今年紀還小,祁北楊比你大一截,說起來還是你長輩。這樣的人,品行不端,一肚子花花腸子,我怎麽放心把你交給他?”

餘歡還想再說,孟老太爺将她的手機輕輕放在梳妝臺上,別有意味地說:“桑桑,外公會幫你找更合适的。”

餘歡送孟老太爺離開,将卧室門反鎖,咬咬唇,還是去拿了手機出來,把祁北楊的號碼從黑名單中拖出來。

她也不敢再給他打電話了,只發了條短信道歉,請他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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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北楊回複的也很快。

[我能理解外公的心思,你不用擔心。]

餘歡不知道祁北楊是不是真的理解,她自個兒倒是理解了電視劇中被棒打鴛鴦的小情侶的心情……啊,她和祁北楊才不是情侶。

才不是。

大約是白天經歷的事情太多了,餘歡的腦袋一挨着枕頭邊就睡了下來,昏天暗地醒來,她憂愁地發現,自己發燒了。

都不用拿溫度計量,一發燒,她耳朵後面的那塊骨頭就間接性針紮一樣的刺痛,餘歡瞧了眼時間,揉了揉額頭,打電話給趙老師請假。

她沒有那種帶病還要上課的勇氣,尤其是現在,頭疼的快要炸裂開。

趙老師很快就準了她的假,囑咐她好好養病,假條可以先叫同學代領,或者等回校後她再補上,不着急。

餘歡的突然發燒也驚住了孟老太爺,醫生過來給她輸液的時候,孟老太爺就坐在旁邊瞧着,眉毛快擰成了疙瘩,輕聲問她痛不痛。

餘歡笑着搖頭。

發燒的人最需要休息,孟老太爺沒多打擾她,瞧見她睡了之後,才輕手輕腳離開。手機就擱在枕頭邊,孟老太爺臨走前瞧了好幾次,最終還是沒有動。

餘歡是被手機鈴聲給吵醒的。

她額頭上發了些汗,只是一時間仍有些精神恍惚;勉力半撐着身體坐起來,她用完好的那只右手摸過來手機:“喂?”

那邊是個女孩的哭聲,細細弱弱的:“對不起啊餘同學,你能撤銷上訴嗎?我當時是一時糊塗,求求你了……”

熟悉的說詞,餘歡不知道已經聽過了多少次的“一時糊塗”。

她也就納了悶了,是不是每個人一時糊塗起來就得害別人,往別人身上潑髒水啊?

餘歡從渾渾噩噩的大腦中把這學姐的名字拉了出來:“何瑤學姐對嗎?”

“……嗯。”

發燒的緣故,餘歡的聲音有些啞,她盡量心平氣和地與這個學姐聊天:“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該懂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找我沒有用的,學姐。在動手之前,你早該料到會有今天。”

她聲音溫和而平靜,和這個人素日裏瞧起來的模樣一樣,卻沒由來的叫何瑤心裏發寒。

這個小學妹,才不是看上去的那樣軟柿子。

何瑤和宋悠悠是同一級的,從入學起,兩人一直被稱作是“芭蕾雙姝”,直到餘歡開始嶄露頭角,漸漸的,這雙姝的名號,就偏移到了這麽個小學妹身上。

何瑤倒不是氣這名頭不名頭的,先前帶她的老師已經說了這交換生的名額是何瑤與宋悠悠的,畢竟近三年都沒有給大二生的先例。

偏偏名額出來後,去的人是餘歡。

何瑤過年的時候早就和家人說過了,也做好了一系列的準備;話放出去,親戚朋友無一不羨慕她的,現在又告訴她名額其實是餘歡的,和她半毛錢關系都沒有,怎麽能叫她不惱怒?

何瑤也是氣極了,又聽到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父母又天天喜滋滋地念叨給她準備留學的東西……何瑤又想學校對聲譽最看重,上次不也因為曝光險些撸了餘歡的名額麽?鬼迷心竅,做了這樣的糊塗事。

而且,餘歡和她那個富豪男友再次分手的事,私下裏也悄悄傳開了。

她現在的靠山恐怕只有趙老師了吧。

何瑤未曾想到,餘歡竟然這麽剛。

都是遵規守矩念上來的,何瑤還是第一次收到法院傳票,手都發抖了。

哪裏是外面傳言的軟柿子,腳趾被紮破了也不吭聲的人……軟柿子有這樣不給人留情面的嗎?

傳票還是專人送來的,都不用說,周圍人都明白了,她何瑤是那個潑油漆發傳單的人,

餘歡以诽謗罪起訴的她。

何瑤真的怕了,也是真的慌了。

可惜餘歡的心腸是鐵石做的,她只柔聲勸:“學姐趕緊找律師吧,不要再做其他無謂的努力了。”

氣的何瑤幾乎要吐血。

開庭的時間定在30天後,恰好在餘歡出國的前一周。

餘歡應付完了聲淚俱下的何瑤,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機來,瞧見韓青青興高采烈地同她播報着即時八卦——

[我的天歡歡你可真的是酷斃了!]

[我這還是第一次見有人直接送達法院傳票的!據說正上着課呢,法院人員敲教室門,把老師都吓住了。]

[何白蓮接傳票的時候差點跪下了,都是旁邊人扶着的;我敢肯定,她肯定把褲子都吓尿了]

……

末尾,韓青青不忘補充。

[你可千萬別再心軟了啊,這樣的人,就該遭受一下社會的毒打,不然永遠是個以為天下皆他媽的巨嬰]

午飯吃的不多,餘歡一燒起來就胃口不好,每樣都稍微吃了點,但抑制不住的反胃。

孟老太爺過來看了她一次,她剛剛吐過,正在拿漱口水漱口,旁邊放着一盤果切,餘歡插了一小塊檸檬含在口中,稍稍抑制一下。

孟老太爺的眉毛皺的更厲害了。

下午的時候蘇早過來看她了,笑盈盈的。因為祁北楊的緣故,孟老太爺對蘇早的好感度也降低了一些,不過也沒阻攔,客客氣氣地請她進了餘歡的房間。

蘇早過來的時候,餘歡剛剛小睡醒來。下午不用輸液,她依舊穿着長袖的睡衣,縮在床上,長而卷的睫毛,臉上因為睡姿問題壓出來一道指痕,像極了人偶娃娃。

她聲音沙沙的:“……小早啊。”

控制不住地又打了個哈欠。

蘇早一顆心都快被她萌化了,她将手裏的東西擱在床邊,笑盈盈:“我聽說你病了,熬了些粥給你嘗嘗。”

餘歡其實并不餓,但蘇早這麽句話引的她心裏一動。

孟老太爺站在門口,說:“哪裏用的到這麽麻煩,桑桑想喝什麽,叫下面的人給她現熬了就是,難為你跑這麽遠送過來。”

蘇早笑:“孟爺爺啊,這才叫千裏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啊。”

孟老太爺才不管蘇早送的是鵝毛還是鴨毛,只防備蘇早是過來給祁北楊傳話的。

他如今就像是守着小雞仔的老母雞,護好了窩,堅決不叫祁北楊這只大灰狼過來禍害了他的小姑娘。

有孟老太爺死死盯着,蘇早也沒多說什麽,只笑着将飯盒打開,遞給餘歡:“喏,還是熱的吶,正好可以喝。”

只垂眼看了下,餘歡就知道這粥是祁北楊熬的。

他知道她生病了,自己不好過來,才叫蘇早送了過來。

餘歡雖然胃口不好,但也強撐着,喝了小半碗,這才放下勺子。

蘇早從始至終沒有說祁北楊的事情,孟老太爺這才放下了心,将她送出去,不忘問她,這粥是怎麽熬出來的?

餘歡拿出手機來,給祁北楊發了短信。

[粥很好喝,謝謝你。]

她捂着胃,還是有點不太舒服啊……又嘗了塊橙子,餘歡想,要是身體能再好點就好了。

這樣病恹恹的,實在不好呀,總是叫外公為自己擔心。

今天祁北楊一下午的臉色都不好。

城南的項目開發受到了阻礙,港城那邊的招标也落了空,下午開會的時候祁北楊一直處于低氣壓狀态,宋特助屏着呼吸,連遞文件時都是小心翼翼的。

事情的轉機來自一條短信。

祁北楊剛剛駁回了重新提交上來的方案,将裏面的錯誤一個個指出,步步逼問,剛升上的項目總監出了一脊背的冷汗,被他批的一句話都不敢說。

細小的鈴聲,只響了一下。

祁北楊将文件放在桌面上,拿起了手機。

宋特助默不作聲,給他重新沏了盞新茶。

倒完茶後,他用餘光瞧見,祁北楊笑了一下。

唇角上揚,目光溫和,似三春陽光。

這一笑,不止宋特助愣住,項目總監也傻了眼。

不過一瞬,祁北楊便擱下手機,再對項目總監說話時,已經沒了方才的戾氣:“周五上午十點前重新提交一份新的給我。”

這話無疑是赦免,項目總監應着,手忙腳亂地收拾了文件離開。

他的上帝啊,是點了哪裏的天使及時過來拯救他于水深火熱中啊?

宋特助不知道短信的內容,也不好奇,他揣測着多半和桑桑小姐有關。

也只有桑桑小姐,能夠主導祁先生的情緒了。

起初他同其他人的想法一樣,覺着在這場戀情中,桑桑小姐占據被動地位,但時間久了才發現,其實祁先生也同樣可憐。

只可憐祁先生……兜兜轉轉,還是回到原點了。

祁北楊今晚本不欲回祁家老宅,但祁老爺子點了他的名,要求他必須過去。

先前祁父祁母也住在老宅中,但自從祁母病發之後,祁老爺子喜靜,以擔心她弄壞了珍藏的寶貝為由,讓兩人搬了出去。

這些也不過是借口罷了,祁老爺子不喜歡祁母,幾乎所有人都知道。

到達老宅的時候,祁老爺子剛剛吃過了飯;他對自己這個孫子也不甚熱絡,不問工作,只告訴他,別再纏着餘歡。

祁北楊皺眉:“您這是什麽意思?”

“你先前做了那樣的事,還有臉去求人家小姑娘?”祁老爺子慢慢悠悠地飲茶,眼神銳利,“若不是我壓着,只怕現在孟老頭就拎着刀過來找你清算了吧。”

祁北楊不言語。

祁老爺子重重放下茶杯:“我一直以為你和人家小姑娘規規矩矩談個戀愛,鬧個脾氣才分手。不曾想,你還幹了這麽多混賬事。北楊,你自小就聰明,怎麽年紀大了反而糊塗。你脅迫得了姑娘一時,還能脅迫得了人家一輩子嗎?”

祁北楊被他這番話問的啞口無言:“我會對她好。”

“你覺着什麽算對她好?”祁老爺子哂笑,“依舊像現在這樣,時時刻刻派人監控着她的動靜?你這樣,除了沒有威逼,和之前又有什麽分別?”

“我只是不放心,”祁北楊靜靜地說,“她性子軟,容易被欺負。”

“這不是理由,”祁老爺子坐在椅子中,緩緩地說,“你別不信,北楊,你再這樣執迷不悟,她即使同你在一起了也不長久。”

祁北楊沉默不語。

“人的貪欲是沒有止境的,你現在是想時時刻刻掌握她的消息;漸漸的,你就會想要幹涉她的正常社交,然後是生活,衣食住行,你樣樣都想替她安排,叫她永遠都是你的掌中之物……北楊,你好生想想。”

祁北楊不認為自己會做到那一步。

他只是……只是擔心她罷了。

她實在太脆弱了,該被他好好地保護起來。

餘歡這場病,一直持續到了周五。

期間抽血化驗了一次,餘歡覺着沒必要,發燒而已,她又不是第一次這樣的;不過化驗結果出來後,孟老太爺倒是松了一口氣。

大約是怕孟老太爺懷疑,蘇早倒沒有時不時地上門過來送粥;餘歡與祁北楊的聯系也沒斷,不過也僅限于偶爾發條短信,連電話都少打。

孟老太爺也未再和餘歡提起祁北楊的事情,餘歡琢磨着,孟老太爺大概是氣消了吧。

周六的時候孟老太爺說一舊友的孩子來霞照市,臨時在孟家住幾天;誰知道早晨的時候孟老太爺又突然有了急事,要去港城一趟;大病初愈的餘歡臨危受命,把接待的任務扛了下來——

人還是好接的,餘歡雖然沒有照片,但有接機的牌子,順順利利地把人接了回來。

先前一直聽孟老太爺念叨這是個孩子,餘歡還以為是個小男孩,誰知道見了面才發現,對方比她還長兩歲,身高190 ,她得略微仰臉,才能看清楚他的臉。

190 自我介紹姓楚名瓊琚,一本正經地同餘歡介紹自己名字的來歷:“就是那個木瓜啦,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是不是很好聽?”

楚瓊琚擁有二分之一的中華血統,另外的二分之一來自于遙遠的冰島。他雖然在國外成長,但中文說的流利,對霞照市的一切都覺着新鮮。

餘歡給孟老太爺打過去電話,說自己接到了人;孟老太爺吩咐她,叫她下午帶着楚瓊琚好好地出去逛逛,也感受一下霞照市的風情。

餘歡其實并不擅長接待客人,好在楚瓊琚性格外向,話也多,倒是避免了很多溝通上的尴尬。一路上,基本上都是楚瓊琚在問,餘歡回答。

大約是受了孟老太爺的影響,楚瓊琚一直親昵地叫她“桑桑”;想着這人在家也住不了幾天,餘歡沒有糾正他,随他去了。

楚瓊琚來的時候只帶了一個雙肩包,衣服鞋子都沒有,說這叫“輕裝簡行”;餘歡只好帶着他去重新購買衣服,楚瓊琚在買衣服上意外的龜毛,拿了不少衣服去試衣間裏慢慢地試。

餘歡百無聊賴,坐在沙發上刷手機,導購小姐殷勤地送上來了小甜點和飲料,只是她大病初愈,只嘗了蛋糕頂端上的那一枚小櫻桃。

陪着楚瓊琚逛街實在是件麻煩事,餘歡的腳有些累,她彎腰揉了揉酸疼的腳踝,剛捏了沒兩下,視線裏出現一雙皮鞋。

心髒劇烈跳動。

餘歡擡臉,瞧見了祁北楊。

有一陣子未見了,他似乎清瘦了些,穿着件淺灰色的襯衫,唯有一雙眼睛格外的亮,像是藏了滿天的星辰。

而現在,這雙眼睛裏只有她一個人。

他彎腰蹲在她身旁,聲音柔和:“巧了,在這兒也能碰到你。”

頓了頓,又開口:“你是想給孟老太爺買衣服?”

這片是男裝區,也不外乎祁北楊會這樣問。

“不是,”餘歡搖搖頭,“替外公接待朋友家的孩子,給他買衣服。”

受孟老太爺影響,她也管楚瓊琚叫孩子了。

祁北楊笑了笑,心頭的不悅因她這個稱呼消散不少。伸手覆在她腳腕上,輕輕地捏了兩下:“那這個孩子還真是不懂事,叫你走這麽多的路。”

他手心熱,餘歡縮了下腳,頗有些不習慣。

天氣稍稍回暖,餘歡的裙子下面只有一條絲襪,薄薄的一層,被他這麽一揉,熱意熨帖上來,心裏面麻麻的,像是有無數的小螞蟻在咬。

嗯……現在的距離,對于兩人現在的關系來講,是不是有點太近了啊?

餘歡的意志力又被他不動聲色削去半分。

試衣間方向,楚瓊琚扯着嗓子歡快地叫了:“桑桑,你過來幫幫忙呗,我拉鏈拉不上了——”

這話一出,祁北楊笑容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餘歡心裏一咯噔,想要拉他的手,卻拉了一個空。

這樣的眼神叫她想起些不好的事情來……可別是又打翻了陳年老醋壇子啊!

祁北楊松開手,站起來,一言不發,徑直走向試衣間的方向。

餘歡忙站起來,跟上去:“祁北楊!”

你可別再犯了什麽老毛病啊啊啊!

已經來不及了。

也是楚瓊琚大意,沒有關好試衣間的門,他還在費力地同自己背後的拉鏈做着鬥争,猝不及防被人拎着領口揪了出去。

楚瓊琚只瞧見一張英俊至極的臉,蘊着薄怒,仿佛下一秒就會把他摁在地上反複摩擦。

陌生男人聲音冷冽:“哪裏的拉鏈拉不上?我幫你。”

初來乍到的楚瓊琚驚了。

故國的服務人員,都是這麽、這麽帶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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