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五點貪歡
餘歡跑過來, 正好聽見楚瓊琚結結巴巴的一句:“就、就後背。”
楚瓊琚拿的這件衣服頗有設計感,斜後方一道金屬拉鏈, 頗有些重金屬搖滾風,也難為他從一群正經風格衣服中挑到個如此不正經的,只可惜這衣服錯在太有設計感了, 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拉上。
只好求助于外面的餘歡。
祁北楊松開他,面色陰郁, 楚瓊琚老老實實自動翻面, 給他瞧自己的後背。祁北楊一手扯着衣服,一手給他拉上。
拉鏈不太順滑,祁北楊力氣又極大, 楚瓊琚抖了一下, 有種錯覺,這個服務員會給他硬生生把拉鏈扯下來。
“好了。”
依舊是不鹹不淡的兩個字。
好拽的服務人員啊!
楚瓊琚轉身,同餘歡對上眼。
餘歡喘了口氣,介紹:“楚瓊琚,祁北楊。”
肉眼可見的, 楚瓊琚的眼睛明亮了。
祁北楊站在餘歡身側, 他的手背上隐隐有青筋暴起——方才聽得這人叫桑桑拉拉鏈時,他的一腔怒火幾乎都要壓不住了, 只想摁着這個耍流氓的家夥爆錘。還好, 只是拉後背的拉鏈。
還好, 他忍住了。
祁北楊驚覺, 祁老爺子說的那番話都是對的。
他忍受不了別人同桑桑那樣親密,他只想叫桑桑眼睛中只他一人。
祁北楊仍未平靜,楚瓊琚也激動極了:“祁……祁先生,我常常聽我姐姐提起您!您要比照片上的好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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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用上敬稱了。
祁北楊不着痕跡避開他的手,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不喜歡這小子,想把他拖出去,拎着領子警告他不許再叫桑桑,可這人姿态擺的實在太低,桑桑也在,他一時不好教訓。
免得桑桑覺着他兇。
餘歡沒想到楚瓊琚竟然是祁北楊的小迷弟,也是一怔。
不是,這兩人,一個長居國內,一個從未歸國,怎麽還能扯上關系了呢?
楚瓊琚說:“我原本想着過兩天就去拜訪您,沒想到這麽巧就遇上了……您接下來有什麽安排啊?”
祁北楊瞧了眼餘歡,若有似無地笑了:“今天休假,沒安排。”
楚瓊琚期期艾艾地看向餘歡:“桑桑……”
祁北楊不喜歡他這樣叫餘歡,但當着餘歡的面,也沒多說什麽,只是移開了步子,依舊冷着臉。
楚瓊琚還不知道自己踩了雷:“咱們能邀請祁先生一塊出行嗎?”
咱們。
再次精準踩雷。
餘歡猶豫了。
孟老太爺叫她好好招待楚瓊琚,那她滿足楚瓊琚這個小心願,應該不過分的吧?
她看向祁北楊。
祁北楊唇邊噙着笑:“桑桑覺着呢?”
餘歡被他這笑晃了一下眼,幹巴巴地說:“啊,那既然沒什麽事的話,就一起呗,人多力量大。”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胡話了。
楚瓊琚樂極了,衣服也不買了,連聲問祁北楊打算去哪裏。
主導權又回到了祁北楊手中。
霞照市市郊有座洛織山,以梅花聞名,現今正逢早春,梅花開的正好。祁北楊只是稍稍提議,楚瓊琚就樂淘淘地應下來——
“看梅花好啊!梅花氣節高!”
餘歡思索,如果祁北楊提議去動物園看猩猩,楚瓊琚是不是也會迎合着“看猩猩好啊,猩猩長的高”!
不管怎麽說,遠來即是客,餘歡老老實實遵守着孟老太爺所說的話,一切以楚瓊琚的意見為先。
既然他想和祁北楊一起逛……那就一起呗。
餘歡對梅花興致并不怎麽高,她本來就是霞照市長大的,洛織山不收門票,小學時候春游,這裏她來過無數遍。
真是閉着眼睛在這山裏都不會迷路。
但對于楚瓊琚而言,洛織山還算新奇。受到母親的熏陶,他也頗愛些國內的詩詞,一路上興沖沖地拉着祁北楊聊東聊西。
楚瓊琚是個典型的話痨,祁北楊又不愛說話,大部分情況下,是楚瓊琚在叨叨叨個半天,祁北楊才應了一聲。
餘歡也從楚瓊琚的滔滔不絕中,隐約知道了這家夥崇拜祁北楊的原因——
楚瓊琚有一姐姐,天之驕子,比楚瓊琚大三歲,楚瓊琚在如此優秀的姐姐陰影下面長大,處處被拿來比較;楚姐姐這輩子沒服過誰,驕傲的像只白孔雀,但在國內住了兩個月,回去之後,像變了一個人,更加努力上進,只對弟弟說,自己遇上對手了,輸的心甘情願。
這樣文绉绉酸溜溜的話叫楚瓊琚牙都要倒了,後來才明白,自己的這個姐姐是落入情網了;而她說輸的心服口服的那人,就是祁北楊。
楚瑤不僅以祁北楊為榜樣,還不停洗腦着楚瓊琚,日常拿祁北楊的事跡給他做案例講解;這麽日積月累下來,楚瓊琚也成功被洗腦成了祁北楊迷弟之一……
這次受邀來霞照市,楚瓊琚也存了私心,想要瞧瞧自己一直以來崇拜的男人,這個雷厲風行的人,在素日裏是個什麽樣子。
要比他想象中和善許多。
楚瓊琚恭敬且謙卑地說:“自打三年前姐姐告訴了我您和她之間的事情,我就一直很想見見收服了我姐姐的人是個是個模樣。”
餘歡自己在心裏算了下時間。
三年前。
啊,那個時候的她還在試題的海洋中遨游呢。
楚瓊琚繼續星星眼:“先前看到照片我還以為是姐姐P好了發給我,沒想到今天見面,才發現那些影像遠遠體現不了您的風姿……”
這一頓彩虹屁吹的,餘歡的頭都大了。
祁北楊皺眉:“你別胡說。”
繼而淡淡開口:“一直到去年之前,我都是單身,不曾交往過女友。”
楚瓊琚有些發懵。
哎?
祁先生說他單身是個什麽意思?這是想澄清什麽東西嗎?
他撓撓頭:“但我姐姐的确是很崇拜您啊……”
“你姐姐叫什麽?”
“楚瑤,”楚瓊琚說,“我姐姐叫楚瑤,瓊瑤的瑤。”
祁北楊步履不停:“我不記得。”
冷淡至極。
楚瓊琚還是懵。
不是……他姐姐心心念念的對手,其實壓根就不記得他姐姐這號人?
楚瓊琚一時無法接受這樣大的落差。
他原先還以為,祁先生多多少少也會注意到自己的姐姐,畢竟她是那樣耀眼啊。
難道,祁先生喜歡比他更強大的嗎?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的那種?
餘歡在旁邊,聽到祁北楊這麽說,恍惚了一下。
祁北楊這是在講給她聽的嗎?
想要告訴她,自己與楚瑤沒有任何牽扯?
一分心,她沒能注意到旁側橫出的一枝梅花,直直地撞上去。
“小心!”
祁北楊提醒的遲了,餘歡的眼睛被梅花打了一下,酸酸澀澀的疼,她下意識地低頭,伸手捂住了眼皮。
下一刻,手便被人拉開,祁北楊擰眉站在她的面前,小心翼翼捧着她的臉:“讓我瞧瞧。”
也沒什麽好瞧的,眼睛一時有些睜不開,她皮膚本就嫩,眼部尤其脆弱,淚腺一時控制不住,往下淌眼淚,祁北楊單手抽出紙巾來,輕輕給她擦着,不忘哄着:“很快就好了,你忍忍。”
一側滿腦子“祁先生為什麽沒有注意到我那優秀姐姐”的楚瓊琚傻了眼。
日光柔和,少女微微仰起臉來,睫毛微顫,高大的男人正給她擦着眼淚,面色冷峻,而雙眼中是濃郁的溫柔。
那樣的溫和,叫楚瓊琚幾乎屏息。
再一想起試衣間時,他剛叫了桑桑幫忙,這男人就滿身戾氣地沖進來揪住他——
後知後覺的楚瓊琚打了個哆嗦。
不對啊,南桑和祁先生之間是不是有那麽點關系?
祁先生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他剛剛,是不是不該提姐姐的事情啊……
終于反應過來的楚瓊琚細數着自己這一路上踩過的雷,恨不得把自己的頭重重砸到岩石上。
他當着祁先生和桑桑的面,挑撥離間啊!
剩下的這半段路,楚瓊琚是壓根沒有心思再看梅花了。偶爾謹慎地瞟一眼這兩人,愈發尋出點蛛絲馬跡來。
雖然桑桑對祁先生并不熱絡,但祁先生的目光,幾乎沒有從桑桑身上移開過。桑桑小小打個噴嚏,祁先生立刻遞上去了紙巾;有一段石階路滑,桑桑走在前面,祁先生始終跟在她的身後,守護者的姿态,顯然是怕她摔倒……
這麽明顯啊啊啊!
楚瓊琚憂郁了。
難道,之間姐姐罵他光長個子不長心眼,都是真的麽?
楚瓊琚只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決定安安靜靜地做好一個電燈泡。
餘歡倒是注意到了他的異常安靜,訝然問:“你身體不舒服嗎?”
幾乎是瞬間,楚瓊琚感受到了祁北楊落在他身上的不善目光,立刻直挺挺地回答:“不,我很好,謝謝。”
他突然的客氣叫餘歡困惑。
困惑了一陣,想不出緣由來,也就抛在腦後了。
洛織山并不大,晃晃悠悠三個小時就逛了個遍;下山的時候餘歡買了些梅花糕,做的不甚精致,但圖一野趣。楚瓊琚自打意識到這兩人的不對勁之後,敏感的過了頭,一時間也不敢接那糕點。
但瞧着餘歡落落大方,他也只好硬着頭皮接了兩塊,拿油紙抱着,輕輕咬了一口。
好燙。
祁北楊送二人回的家,楚瓊琚來的時候有多激動,走的時候就有多煎熬。
他一想到自己現在可能被祁北楊标記為敵人,就頭疼的不得了。
一直到祁北楊離開,楚瓊琚才謹慎地問餘歡:“桑桑,你和祁先生……究竟是個什麽關系啊?”
餘歡叫他問的愣住了,想了想,回答:“大概是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狀态?”
楚瓊琚快哭了:“你怎麽不告訴我呀?”
餘歡茫然:“你也沒問啊。”
楚瓊琚的一顆心要碎裂成渣渣了。
也是,他一時被見到偶像的激動沖昏了頭,壓根沒有考慮到這點。
接下來的兩日,餘歡與楚瓊琚相處倒還挺愉快——只是有一點,原本孟老太爺指給楚瓊琚的房間在二樓,楚瓊琚原本還答應的挺好,出去溜達了一圈,忽然又說二樓風水與他屬相相沖。
一個混血兒居然比她還要相信玄學?
餘歡請示了孟老太爺,重新給他安排了一樓的房間;楚瓊琚也改了口,不叫她桑桑,改稱歡歡。
餘歡也沒往心裏細想,只是瞧楚瓊琚這兩天蔫蔫的,全然沒了第一天的活潑精神勁兒。
餘歡擔心他是水土不服,多問了兩句,楚瓊琚慌忙搖頭:“沒有沒有!我只是在倒時差,你不用管我。”
驚弓之鳥一樣。
餘歡也未花太多心思在他身上。
她抽時間去探望了一下小白,小白現在的狀況仍舊稱不上好——周肅爾重新将餘歡介紹一遍給小白,給她按的身份依舊是祁北楊的女友;小白知道自己如今有病,只是心裏面存着事情,怯怯糯糯地躲在了周肅爾的身後,始終攥着他的衣服不肯松手。
依賴到不行。
聊了一陣子,小白才算與她熟悉了,拉住餘歡的手,仰臉問了一句:“姐姐你的手怎麽這麽涼?以前我們常常一起玩麽?”
餘歡還未回答,周肅爾立刻走了過來,手指搭在小白肩膀上,聲音溫柔,卻不容她拒絕:“小白,該吃藥了,等下還要午睡,今天玩得夠久了。”
餘歡聽懂了他的逐客之意,立刻站了起來,微笑着告別。
等到餘歡離開之後,周肅爾才去給小白倒了熱水。
小白只是盯着桌上的水杯,動也未動:“……我不想再吃藥了,太苦了,吃完頭也會疼。”
“必須吃。”
周肅爾擰開蓋子,将藥丸一粒粒數出來;扣開銀色的塑料紙,将裏面的膠囊摳出來。
噼裏啪啦瑣碎的小聲音,小白的肩膀抖了抖。
周肅爾将藥丸放在掌心,遞到她唇邊,似是等她主動去吃:“不吃藥,身體怎麽會好?”
小白推了一下他的手,大眼睛垂了下來,聲音帶了點小脾氣:“反正我好不好的都一個樣。”
周肅爾面色微僵。
他将藥丸放在一張潔淨的紙上面,推到她面前,稍稍強硬了些:“你吃藥,今晚我不動你。”
小白仍舊一動不動地坐着。
她只盯着花花綠綠的藥丸,越發覺着頭疼。
她從記事以來,就知道周肅爾不是個好東西;斯文敗類的衣冠禽獸,只會在床、上欺負她這麽個小姑娘。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小白顫巍巍拿起了藥丸,一粒一粒,吃糖果一樣,合着水吞下。
外面,餘歡已經走出了小區。
一直到上了車,她才把小白塞到她掌心的紙條拿出來看。
只有兩行字。
[可以救救我嗎?]
再往下看。
[祁北楊不可信,他一直在騙你]
她因為這兩句話驚了驚,展開紙條看,才發現這是從一頁書上撕下來的,邊角皆不整齊,背面還印着幾行字。餘歡依稀辨認出,這是《長發公主》的一段。
還是注音版的。
餘歡起了一身的冷汗。
先前聽周肅爾與小白的那些牽扯,都是蘇早告訴她的;但那些,都是真的麽?
蘇早他們連祁北楊都敢騙,更何況她?
餘歡的額頭抵着窗,怔怔地想。
小白說祁北楊不可信……是從周肅爾那裏聽到了些什麽嗎?還是只是胡亂一寫?
腦子亂糟糟的。
今日孟老太爺歸來,晚飯做的異常豐盛,只是瞧着她和楚瓊琚兩個人都無精打采的,皺眉:“你們這倆孩子是怎麽了?”
“有點困。”
“倒時差。”
兩人齊齊回答,相對一眼,皆是尴尬的笑。
孟老太爺笑了:“小楚,你這時差都倒多久了?”
餘歡悶頭默默吃飯。
楚瓊琚同孟老太爺聊天,她只記挂着小白塞的那個紙條,什麽都聽不進去。
驀然,她聽見孟老太爺問楚瓊琚:“小楚啊,你覺着,我們家桑桑怎麽樣?”
她握緊了筷子。
總覺着外公好像要放大招啊。
“很好啊,溫柔漂亮,善解人意。”
“那你能不能答應我,以後照顧好桑桑?”
啪嗒。
餘歡手裏的筷子沒事,楚瓊琚的筷子掉了。
他震驚地站了起來,一臉不可置信。
孟老太爺坦然地笑。
楚瓊琚想起了那晚同祁北楊的談話,夜色涼薄,他一改白日的沉穩,眼神冷淡,瞧他的時候如同瞧蝼蟻一般。
這麽多天來,楚瓊琚怕深得罪了他,一直小心謹慎;知道祁北楊一直暗中監視着餘歡,楚瓊琚更是吓的連話都不敢和餘歡多說了,只怕不小心踩了雷。
只是楚瓊琚萬萬沒有想到,孟老太爺邀請他來家中住,竟然是想把餘歡介紹給他啊!
要是沒有祁北楊的話,有這樣的好事,楚瓊琚絕對能樂上天;可關鍵在于,祁北楊也瞧上了餘歡!
此時此刻,楚瓊琚滿腦子只回蕩着一個問題。
完了完了,虎口上奪食,他還有沒有命回家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