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七點貪歡

這間小卧室的燈光不甚明亮, 餘歡站在離門口四步遠的位置, 旁邊是近乎石化的楚瓊琚, 衣櫃中, 祁北楊走出來,對着孟老太爺淡定一笑:“外公晚上好。”

孟老太爺氣的後退兩步,眼前發黑:“你……你這個混小子……”

餘歡扶住他, 低低叫了聲外公。

孟老太爺都快氣炸了肺,抖着手指,指着祁北楊:“他怎麽在這?”

祁北楊理直氣壯:“避雨。”

孟老太爺眼前一黑。

天吶,這小子還有沒有點廉恥之心了?

他咬緊了牙,對着餘歡說:“趕緊叫他走。”

聲音顫抖,幾乎要倒了下去。

楚瓊琚終于反應過來:“……我這就走。”

他溜着兩條胳膊, 邁腿就想往外跑,被孟老太爺拽住胳膊, 沉聲:“你留下。”

孟老太爺上了年紀,經不得起刺激,餘歡忙給祁北楊使眼色,叫他趕緊走,祁北楊不想叫她這樣為難,眸色沉沉, 輕聲說:“我這就走,您保重身體。”

孟老太爺驚天動地地咳了起來。

餘歡吓的不行, 扶他坐了下來, 重新去給他倒水;孟老太爺看着桌子上的另一個杯子, 水只下去了一點點,應當是祁北楊方才喝的那個。

他神色仍說不上好,好在方才祁北楊從櫃中出來的時候,衣着仍是整齊的。

好在,兩人還沒有發展到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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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瓊琚仍戰戰兢兢地站着,方才的那一段,真的是把他七魂八魄都吓飛了,滿腦子的卧槽。

孟老太爺一連喝了兩杯水,才問他:“你來又是做什麽?”

楚瓊琚一個激靈:“我想在這裏睡……”

孟老太爺目光一冷。

“打地鋪!隔壁房間那小子呼嚕聲太響了!”楚瓊琚苦着臉,“孟爺爺,我真的沒別的意思,您別亂想……”

孟老太爺冷笑一聲。

楚瓊琚哪裏見識過這種陣仗,膝蓋一軟,險些癱倒:“孟爺爺,您相信我啊,我絕對沒有什麽非分之想……歡歡可以作證!”

餘歡點頭。

孟老太爺倒是希望楚瓊琚有非分之想。

他放下杯子,面色稍緩:“就算你心裏面堂堂正正,也不能這時候來找歡歡……瓊琚,你該懂得避嫌。”

楚瓊琚點頭如搗蒜。

楚瓊琚老老實實接受教育,得了孟老太爺的允許,他才灰溜溜地離開。

房間內只剩下祖孫二人的時候,孟老太爺才緩聲問餘歡:“你是真喜歡那個姓祁的?”

餘歡微怔。

她不解孟老太爺何意。

孟老太爺說:“桑桑,我收到了一些照片。”

外面的風緊了些,有小雨被吹進來,打濕了書桌上的紙。

孟老太爺望着餘歡,聲音沉痛:“你從未告訴過我,你曾與祁北楊談過戀愛。”

那些照片直接被投進了信箱,厚厚的信封中,沒有署名,沒有貼郵票,是有人故意放進來的。最先拿到照片的是傭人,他先前還以為是惡作劇,或者是些恐吓勒索的東西,但看了照片的內容,認出上面的人,才交給了孟老太爺。

餘歡險些打翻了水杯:“都是些什麽照片?”

“等你明天回去自己看吧,”孟老太爺見她關注點竟然是在照片上,靜默片刻,才緩緩開口,“你不該一直瞞着我。”

這樣的語氣。

餘歡撲通撲通的一顆心慢慢平息下來。

她猜測,應當是她與祁北楊親密的一些照片,不過不會過分,不然方才孟老太爺不會那樣輕輕松松放祁北楊走。

這樣的話……還有轉機。

餘歡說:“我不想叫您擔心。”

孟老太爺只是搖頭:“你這也算是好心辦了錯事,要是我知道你們倆早有淵源,現如今也不會這樣拆散你們,我不是那樣頑固的人。”

孟老太爺的這番話把餘歡給砸了個惴惴然。

他這是想松口了嗎?

次日,餘歡很快明白了孟老太爺的意思。

她上完一天的課回家,聽孟老太爺在招待貴客,叫她過去;進去了才發現,傭人口中的貴客,竟然是祁老爺子。

好在祁北楊不在。

餘歡只過去,略坐了坐;祁老爺子的目光只在她身上落了片刻,笑着随意說了兩句話,依舊同孟老太爺聊天。

兩位老人家聊得內容都是餘歡不曾了解過的,她默默地充當了沏茶的角色;又喝了兩盞茶,祁老爺子才離開。

他一走,孟老太爺摸着餘歡的頭發,慈愛地說:“我同那個老東西說好了,以後姓祁的可不敢再欺負你了。”

“……啊?”

“你現在年紀還小,”孟老太爺說,“從今往後,我不幹涉你和那家夥交往;但有一點,男人花花腸子多,你可千萬別被騙去了身體。”

餘歡瞬間漲紅了臉:“我知道分寸。”

嗯……其實已經晚了。

孟老太爺還真的如孟植所說一樣,頑固的守舊派,他晚上也叫人把那些信封裏的照片拿去給餘歡看了,自己沒有出面,大約是怕她害羞。

餘歡一張張地看了。

這些照片大多數是偷拍的,光照角度都是一塌糊塗,亂七八糟的糾纏在一起。

照片上無一例外都是她與祁北楊,飲品店,她将自己的杯子遞到祁北楊面前,想要與他分享同一杯飲料;圖書館,她枕着祁北楊的胳膊,閉着眼睛睡着,祁北楊摸着她的頭發……照片上的兩人親密無間,恰是最甜蜜的時光,一張張,仿佛打開了塵封記憶的盒子,酸甜都湧了出來。

這些照片的畫面,一直截止到兩人冷戰争吵前。

餘歡忍不住開始懷疑,這些會不會是祁北楊送來的。

這樣的念頭也只在腦海中停頓片刻。

……他應該沒有這樣蠢吧。

孟老太爺先前表現的那樣抵觸,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餘歡也不信他老人家會這樣松了口。

低頭把照片收好,仍舊裝進信封中,塞進了書架中。

那會是誰送來?目的是什麽?

孟老太爺沒說,他應當也在查,信箱那片恰好是監控的死角,要想查出人來,還得花上一段時間。

餘歡已經不考慮是誰送來的了,她還念着當初她鄭重對祁北楊的承諾。

——只要他能不再那麽偏激,改掉那些壞毛病,自己願意和他嘗試。

祁北楊最近表現的确也挺規矩,若不是小白的提醒,她還真的要陷進去了。

餘歡頭一次察覺自己社交面實在太窄,就算是想幫小白的忙,也沒辦法找人去問。

晚上祁北楊打來了電話,他應當是從祁老爺子那裏聽到了些什麽,語氣輕松地問餘歡,怎麽孟老太爺突然改了主意?

餘歡問:“照片不是你叫人送來的嗎?”

“什麽照片?”

餘歡瞧了眼書架上的信封,頓了頓:“沒什麽。”

她頭發長,怕傷到頭發,每次只吹個半幹,等自然晾幹後再去睡。現在她站在窗邊,一手絞着濕、漉漉的發,一邊問祁北楊:“你有沒有什麽瞞着我的事情啊?”

問這話時也沒有抱太大希望……祁北楊也不像是能老老實實會回答她的人。

可餘歡還是想問一問。

“瞞着你的事情多着呢,”祁北楊聲音帶着笑,“你想聽哪一個?”

餘歡沒想到他承認的如此痛快。

……倒也符合這人的脾氣,天不怕地不怕的。

“會讓我生氣的那一種。”

手機的彼端忽然沉默了。

餘歡緊張兮兮。

手指纏着未幹的頭發,濕濕的,這次發尾沒有吹到,在手指上纏的狠了,她一點點把手指抽出來,那縷頭發卷曲着,垂了下來,像是被卷發棒夾過一樣。

她突然有些害怕聽到祁北楊的回答。

良久,才聽到他低低的聲音。

“……桑桑,我想着你自渎過,不止一次。”

轟。

餘歡的臉瞬間通紅,哪怕隔着這麽遠,她仍感覺到針紮一般的不自然,剛想坐下,她胳膊撐着椅子,又站了起來,走了兩步。

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她猜祁北楊應當又喝了酒。

不然……現在他不會說出這樣放肆的話。

“我還做過很多關于你的夢,如果你要是知道,一定會撲過來打我的那種,”他緩緩說,“現在我坦白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低聲哄着她,祁北楊明明在說着挺下流的話,偏生這語氣一本正經,像極了哄着鬧糖吃的小孩子,長輩一樣的口吻。

“你不要再說了。”

女孩柔軟的聲音打斷了他。

哪怕瞧不見她如今的模樣,祁北楊也能夠想象的到,她現在必定是羞的臉頰通紅,生氣卻又不知道該怎麽朝他發洩。

被教育的太好而不懂得反擊的,傻乎乎的一個小姑娘。

“我不想聽這些,”餘歡伸出左手捂住眼睛,她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有些不正常,“……變态。”

“我也是正常男人,只是想了想我的心上人,怎麽就算的上是變态了?”祁北楊笑了,“桑桑,這是你叫我說的。看在我這麽誠實的份上,別惱我了。”

餘歡原想着試試能不能問出些別的東西,沒想到叫祁北楊這麽一打岔,羞惱的她也沒有再問下去。

這人就是這樣,知道她臉皮薄,就越愛逗她;餘歡同他初初交往的時候不過剛入大學沒多久,哪裏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懵懵懂懂,叫他哄騙着做了不少。

情濃的時候倒也覺着心甘情願,只是現在……離開的久了,她又不習慣聽他說這些。

餘歡也知道祁北楊喜歡她喜歡到不行,她初嘗愛意,也不知道祁北楊那樣近乎瘋狂的迷戀從何而來;他有時候要出差,也會往行李箱中放一件她的睡裙;餘歡傻乎乎問過他一次帶這東西要做什麽,祁北楊倒是給她耐心地科普了一些男人基本的常識。

餘歡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明白,生理構造和激素的原因,讓男人本就容易汲取到快感,并對其樂此不彼。

第二天下午沒有課,中午周肅爾又打電話給她,想請她幫忙照看一下小白——他有些事務纏身,需要外出一趟。小白自己在家裏,他不太放心把她交給護工,再加上小白最近一直念叨着餘歡,所以打電話問問她,有沒有時間。

餘歡一口應承。

正巧,她也想當面問問小白,那些紙條是什麽意思。

但願這次的小白仍有着上次的記憶。

餘歡同孟老太爺說了一聲,直接從學校坐司機的車過去,等到了周肅爾的公寓之後,才發現祁北楊也在。

他給餘歡開的門,西裝革履,襯衫扣子扣的嚴嚴實實,滿滿的禁欲氣息;餘歡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鼠尾草氣息,夾雜着些薄荷的清涼。清冽的淡香叫她一頓,想起昨晚上這人在手機中說的些不着三四的話,臉頰又染上緋紅。

祁北楊淡然地請她進門,眉眼瞧不出異樣來,正經的仿佛昨晚的都是她一時臆想。

他就是這樣,正經的時候嚴肅的要命,偏在無人的地方,像是褪了禁制的野獸。

周肅爾真的成了個奶爸,事無巨細地交代着餘歡;聽得祁北楊都不耐煩了:“走吧,桑桑過來幫你忙已經很不錯了,你瞧你唠叨個勁兒。”

周肅爾誠摯地同餘歡說:“改天得了空,一定要好好謝謝你。”

祁北楊就站在門旁,手裏把玩着一只火機,眼睛一下也不眨地瞧着餘歡,唇角始終噙着笑。

臨走前,他揉了揉餘歡的頭發。餘歡沒想到他會這麽做,吃驚地擡起臉來。

祁北楊的手已經收回去了,男人溫柔起來,英俊的要命:“乖乖的,桑桑,等我回來接你,給你帶好吃的。”

她的頭發被祁北楊這一下揉亂了,餘歡關上門,去鏡子前照了照,發現鏡子中的人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存了些什麽東西。

今天上午,韓青青評價她——眼含秋水,臉泛桃花,這是有情況了。

餘歡捏了捏自己的臉。

卧室裏發出細微的聲響來,片刻後,穿着粉紅色長睡衣的小白赤着腳站在地上,手指搭在門框上。

餘歡放下鏡子,有些訝然:“小白?你怎麽醒了?”

臨走前,周肅爾說起過,小白近期犯困嗜睡,午覺一般會睡到下午三點左右。等她醒來後,要喂一次藥。

餘歡看了眼時間,現在還不到一點半。

小白臉上不再是往常所見的那種茫然怯懦,她飛快地走過來,抓住餘歡的手腕,聲音有些抖:“餘歡,你得帶我走,求你了。”

餘歡怔住。

小白祈求地望着她:“我被姓周的困在這裏太久了,好不容易才有這個機會,你一定要帶我離開。”

與此同時,孟家老宅中,正在午休的孟老太爺被人叫醒。

他有起床氣,還未發作,傭人忙恭恭敬敬地遞上手機來:“老先生,有一個人打電話過來給您,說是有些關于南桑小姐和祁先生的事情要告訴您。”

事關桑桑,孟老太爺的那腔怒火硬生生地壓制了下去;他按了按太陽穴,冷着臉,接過了電話。

“你好。”

兩秒鐘的沉默。

電話那端,響起一個生冷的、機械的聲音,應當是開了變聲器,令人想起鐵釘在水泥地上摩擦的聲音,極其的不适感。

“孟老先生,”那邊的人這樣稱呼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您難道就不想知道,南桑小姐當時為什麽和祁北楊決裂嗎?”

孟老太爺臉色微變:“什麽?”

“我知道很多很多,”那邊依舊緩慢地說,“關于南桑小姐如何被祁北楊騙取芳心,又是怎麽樣被他威脅着留在身邊,玩物一樣的活着。”

今日天氣陰沉的要命,天氣預報告知,半小時後将有驟雨。

周肅爾與祁北楊并未真的離開。

他們就在周肅爾原公寓下一層中,這與上面公寓戶型相同,但裝修風格迥異,大面積的黑白灰色調,一點綠植也沒有,清冷的不似是有人居住。正中間的大屏幕上,所顯示的,赫然是小白與餘歡談話的畫面,清清楚楚,祁北楊甚至可以看到餘歡微顫的睫毛。

兩人的交談聲也傳出來,年紀差不了幾歲的女孩,聲音一個軟,一個糯,都是心尖尖上的寶貝。

這是周肅爾預先裝在公寓中的監控,自打小白出逃之後,以防萬一就裝上了,只是近些時日才派上用場。

卧室、客廳、陽臺,走廊甚至于陽臺,每一處都有。

祁北楊左手邊的黑色方桌上放着一杯伏加特,方才周肅爾倒的,可他毫無喝的心思,冰塊散發着幽幽的寒意;他瞧着屏幕,看到小白急切地拉着餘歡的手。

皺皺眉。

小白力氣大,把桑桑的手背都給掐紅了。

他都沒舍得那樣做過。

小白急切的聲音傳出來:“可能你也覺着我是瘋子,雖然我記憶力不好,但最基本的分辨能力還是有的……姓周的家夥不是個東西,他一直在騙我,你可能覺着空口無憑。但祁北楊騙你的證據,我可一直都留着;你等等,我這就去拿給你看。”

小白先前說前面的話時,祁北楊還氣定神閑,淡淡地瞥了周肅爾一眼,一臉的“你也有今天”;周肅爾異常淡定,沒什麽表情,只淺淺飲了一口酒,單手解開襯衫最上邊的紐扣。

等到小白提到祁北楊的時候,祁北楊的臉瞬間黑下來了。

“也不管好你家的人,”祁北楊冷着臉站起來,他垂着眼睛瞧着周肅爾,“我真不知道你從療養院把小白接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事情鬧到了這樣的地步,周肅爾居然還能笑的出來,他不慌不忙,一派溫和:“至少在大多數情況下,我還能擁有以前的那個小白。”

這樣的話無異于火上澆油,眼看着小白小心翼翼捧着錄音筆出來,祁北楊再也等不下去,沉着臉,腳步急促,甩門而出。

這一個個……就沒有能叫他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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