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六點歡沁
後臺, 原本靜坐的幾個學生都驚住了。
他們原本也只以為買票的人不多,覺着這麽個考核最終還是靠老師來評比,誰也沒有想到, 臨開場的這段時間裏,突然湧入了這麽多人。
黑幕。
衆人齊刷刷想到了這麽個詞語。
不是心理陰暗,而是這群觀衆來的時機和數量都不太對, 突然一群人排着隊過來買票,就連劇場經理都吓了一跳。
可也沒有人會把送上門的生意往外趕。
按理說, 觀看芭蕾舞劇都有着裝要求, 但像這樣的小劇場,這麽個不成文的規定也就沒有那麽嚴苛。售票的人心裏面也奇怪,平時這個時候都冷冷清清無人問津的,結果突然排起了長隊, 年齡各異, 就像是……被人雇來的一樣。
事先準備的玫瑰花完全不夠用, 只好臨時從旁邊花店中購置,附近兩條街區花店的玫瑰花, 都被他們買了過來,最後沒有辦法, 只好拿了其他的花朵代替。
坐在特殊位置的伊萬老師自然也察覺了這一奇怪的現象,緊皺眉頭,摸着下巴, 心想若是等下前幾名的表現不足以使他滿意, 就要上報學校, 重新劃定評分标準。
這個想法剛冒出頭,臺上的餘歡已經開始跳了。
伊萬對這個東方小姑娘的印象很不錯,東方少女特有的纖細骨骼——礙于人種的基因問題,十四五歲時的白種女孩是容貌的巅峰,而一趨近二十這個數字,就開始不可避免的走向衰老。而黃種人天生有這樣的優勢,仿佛不會衰老一般,至少,伊萬分不清這些亞洲女孩們的年齡。
在他看來,眼前舞臺上的這個少女,或許還沒有成年。
可她那娴熟的技巧與優美的身姿,是這一批學生中都無法拟比的。
像是一個小精靈。
老師們手上都有着這些少女們的聯絡地址,伊萬老師知道她新搬了家,是聖彼得堡著名的富人區。班上的人也曾給予過餘歡一個評價,來自瓷器之國的神秘公主,但這麽個稱呼或多或少帶了些花瓶的意味,伊萬覺着不合适,更應該稱她為明珠,熠熠生輝的珍貴明珠。
在伊萬心中,餘歡得前三名,是沒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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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不分國界人種,他也相信同胞們也能欣賞到她獨特的美。
宋悠悠排在後面,不急着上場,倒是聽見前面兩個先前嘲諷餘歡的女生聊天,她們倆一面看着屏幕上的實時錄像,一邊頗自負地點評:“也不過如此。”
宋悠悠氣的肺都炸了,心想着承認別人優秀就這麽難嗎?
她凝神靜氣,不再聽這兩個家夥絮絮叨叨說話,專注看。
嗚嗚嗚她的歡歡小天使發揮依舊這麽棒。
畢竟是考核用的,留給每人的獨舞時間并不多,等到這些姑娘都跳完之後,才去換了衣服,完完整整給觀衆們跳了一段伊萬負責編的舞蹈。
徹底結束之後,才會有專門的工作人員拿着玻璃箱子去挨個收集玫瑰花。
因為未預想到來這麽多的人,收集玫瑰花的時候遇到了困難,最後不得已,只好重新搬來了大點的木箱,放在舞臺上,多辛苦幾個工作人員,來回收集。
統計出來的結果,在宋悠悠意料之中,其餘幾個芭蕾小姐姐的意料之外。
餘歡以領先第二名三百枝的絕對優勢,占據榜首。
宋悠悠排在第六位,李明維比較慘,收到的花也少,可她毫不氣餒,雙眼亮晶晶地撲上來祝賀餘歡。
先前還覺着餘歡不太行的兩個小姐姐臉色都變了。
伊萬老師也大吃一驚,他只覺着餘歡跳的是不錯,可沒想到她能收到這麽多玫瑰花。統計到一半的時候,瞧見标注餘歡名字編號的那個木箱子都快滿了,他攔下了兩位觀衆,微笑着詢問把花投給餘歡的原因。
兩個人皆笑眯眯的:“因為她長的好看呀。”
原來是顏值啊。
的确也是,餘歡五官太過标志而又有屬于自己的獨特氣質,哪怕是人種不同,也完全能夠欣賞的來。
另一個補充:“動作也很漂亮,這麽多人,就她跳的最輕松。”
伊萬覺着這句話才算是到點子上了。餘歡跳起舞來,輕盈而溫和,叫人瞧着就覺着喜歡。
他又問:“請問您二人是通過什麽渠道了解我們這場演出并購票的呢?”
伊萬還想知道,突然湧進來這麽多觀衆是怎麽回事。
兩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和善地超前指了指:“喏,那個男人說他花錢請我們過來看演出,我們就來了。”
順着老人手指的方向,伊萬這才注意到,有個黑發男人,始終坐在前排,仍未曾動身。
伊萬繼續問:“他有沒有說讓你們把玫瑰花投給固定的人?”
“沒有,”老人和聲和氣地說,“我們也是看票根才知道,原來還需要投票。”
伊萬又問了幾個人,得到的回答別無二致,這才松了口氣。
還好餘歡沒有沾上刷票這種事情,不然在他心中,再好的明珠也蒙了塵。
因為臨時的變故,伊萬告知最後的成績等到明日上課時再宣布,請各位同學更衣後離開。
觀衆都走的差不多了,伊萬去了一趟後臺,再出來的時候,發現那個黑發男人已經不知所蹤了。
他仍不知這人的動機,難道真的是做慈善,免費請這麽多人過來看一場演出?
夜晚風涼,伊萬一邊思考着這件事,一邊走下階梯,餘光瞥見熟悉的人影,驀然停下腳步。
他看到不遠處,那個神秘男人同他的得意學生餘歡站在一起說了幾句什麽,繼而,餘歡跟着男人,上了車。
伊萬也終于瞧見神秘男人的正臉,俊美無俦。
令同性也嘆服的帥氣。
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匹配的上餘歡。
餘歡本來沒想着跟祁北楊上車。
祁北楊眯着眼睛笑:“今天收了那麽多玫瑰花,怎麽心情還是這麽差?”
從瞧見他在臺下坐着的時候,餘歡就明白了,多半是這個家夥搞的鬼。
她惱祁北楊了:“你不覺着你這樣的行為很可恥嗎?”
作弊,刷票。
當宋悠悠和李明維祝賀她的時候,餘歡羞愧的想要鑽到地下去。
好在伊萬老師說了,明日再宣布成績。
餘歡在糾結着要不要同伊萬說,這樣依靠作弊得來的考核成績太不光彩,她想要一個公平的結果。
祁北楊揚眉:“怎麽?我請人看演出也是錯了?”
餘歡說:“刷票違背了公平競争的原則。”
“我只是請了人來看,又沒叫那些人都投給你,不算暗箱操作,”祁北楊眉目含笑,“在你心裏,我只會使這樣的手段?”
餘歡不吭聲。
夜風涼,宋悠悠在車上等她,喬就守在三米遠的位置,警惕地看着祁北楊,一旦這人有什麽不規矩的舉動,他就會立刻上來,護着餘歡。
“你有段時間沒回霞照市了,祝嫣出車禍的事,你知道嗎?”
“她怎麽了?”
祁北楊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微微側臉瞧她:“外面冷,你上來說話。”
喬叫了聲“南桑小姐”。
他十分不贊成。
餘歡對他輕微地擺擺手,上了車。
她自信,如今祁北楊對她做不了什麽。
車內開着空調,溫度調到最适宜的溫度。餘歡彎腰進去,剛剛坐正,祁北楊便上了車,随手打開了車內的燈。
他平和地說:“兩天前,她開車采購物資時出了車禍,人沒有大礙,只是傷了胳膊,現在還在醫院觀察。”
這麽嚴重的事情,他這樣輕描淡寫地說,像是一件小事。
“看你這模樣,她應該是不想讓你擔心,才沒有說,”似是察覺到餘歡內心的想法,祁北楊補充,“不過你确實不用着急,我已經安排了人去照看她,一有情況我會及時轉達你;慈濟院那邊你也不用擔心,我從家政中心聘了些人去照看那些孩子,從今往後,我依舊會捐助慈濟院。集團名下的慈善基金,依舊會有一部分用于慈濟院孩子們的教育。”
餘歡微怔。
燈光柔和,她把視線從前方的玻璃上移開,凝望住祁北楊。
他的下巴幹幹淨淨,應當是剛刮過胡子不久,這家夥胡子和頭發的生長速度很快,快到令餘歡羨慕。祁北楊注重儀表,就算再忙也會把自己清理的幹幹淨淨,不過有一次他故意犯懶,拿剛剛長出的胡茬去紮她,氣的餘歡撓了他好幾下,也沒怎麽用力,倒是把自己的手指甲給弄裂了。
“南桑,先前拿慈濟院的遷址要要挾你,是我不對,”他誠摯地道歉,眼中不見戾氣,唯餘溫和與小心翼翼,“沒有見你的這段時間裏,我反思了很長時間,關于我之前的那些壞脾氣。我自知性格有缺陷,配不上你,但我仍妄想能得到你的原諒。”
餘歡張了張口,只覺聲音發澀,卡在喉間:“我已經原諒你了啊。”
祁北楊微微笑了:“你先等等,我還沒說完。”
餘歡蜷縮了下腳趾。
“或許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但是我等不了了,南桑,”祁北楊不曾觸碰她,端端正正,溫言細語,“我想正式追求你,南桑,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餘歡驀然睜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什麽?”
她吓了一跳。
“我想做你男朋友,與你交往,以結婚為前提的那種。我承諾不會再幹涉你的正常生活,并盡我之能,實現你的所有願望。從今往後,你叫我往東我不往西,你叫我打狗我不罵雞,”祁北楊唇邊帶着笑意,眼角下的那粒痣也添了溫柔,“南桑小姐,我有榮幸做陪伴你的那個人嗎?”
餘歡一顆心跳的飛快,她不敢直視祁北楊的眼睛,慌亂間,她很沒有出息的、打開車門,踉跄而逃。
重重甩上車門之前,她罵了祁北楊一句——
“你瘋了嗎?”
餘歡覺着自己才是瘋的那一個。
……剛剛他那樣說的時候,自己心裏竟然不讨厭,也不反感。
到了現在,她不怕祁北楊蠻橫,也不怕他威脅,可這人一旦溫柔起來,這樣小心翼翼地同她說話,她……怕了。
餘歡按着自己的心髒處,那顆心不住地跳,跳的她慌。
喬很快趕過來,給她披上衣服,擔憂地望着她,咬牙切齒:“南桑小姐,那個混賬對您做了什麽?”
餘歡皺眉:“混賬這種稱呼不好,太不夠尊敬人了,你應該叫他祁先生。”
喬仍是不悅。
他是孟老太爺花錢雇的,保護的人是餘歡。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講,都和祁北楊扯不上關系,他也不受祁北楊的控制。但餘歡這麽說了,他也只好悻悻然地說好。
喬沒有把那晚祁北楊留宿的事情告訴孟老太爺。
餘歡邁着腿往前疾走,後面祁北楊也下了車,朗聲叫:“南桑,我等你。”
餘歡走的更快了。
急匆匆上了車,她坐的急,把車上正同國內好友聊天的宋悠悠吓了一大跳,手機都掉下去了。宋悠悠彎腰去撿,問餘歡:“看你這模樣,祁北楊該不會強吻你了吧?”
這話本來時調侃,可一說出來,餘歡忽而張開雙手抱住了宋悠悠,恐慌極了:“那個混賬對我表白了。”
“……啊?”
宋悠悠捏着的手機再一次掉了下去,她也顧不得撿,僵僵地問:“他先強吻了你,然後又表白?”
“沒有強吻。”
“只是表白?”宋悠悠又驚又喜:“那你難過什麽啊?這是好事啊。”
餘歡有片刻的迷茫:“難道你覺着我該接受他?這不是那個……斯德哥爾摩症麽?”
她記不清這個病症的名字,只是捏着自己的臉,她擔心自己也病了。
“你這算什麽啊?”宋悠悠搖頭,目光裏充滿了興奮,“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和你說的嗎?你現在畏懼,不就是怕他故技重施,再做出控制你的事情嗎?你們倆之間沒有血海深仇,也沒有奪妻之恨的,也沒有什麽性無能之類不可抗拒的因素……哎哎哎,這個存疑。就只剩下性格上的矛盾,也不是不能糾正的。你把他調、教好了,這矛盾不就也沒了嗎?”
餘歡已經快要被宋悠悠給說服了。
宋悠悠攥緊了餘歡的手,滿臉要搞事的激動:“上吧,我的小歡歡,來一把農奴翻身做主人吧!揮舞着你的小皮鞭,叫他跪在你的石榴裙下面哭泣嗷嗷叫吧——”
餘歡目瞪口呆地看着宋悠悠,片刻,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你最近是不是奇怪的書看多了啊?”
宋悠悠羞澀地笑了笑,愛憐地摸摸她的後腦勺:“乖歡歡呀,等晚上回去之後,我給你看些寶藏。”
國外在某些禁忌之事上比較開放,也有專門的此類文學網站以供閱讀。餘歡讀過的言情小說不多,大部分涉及到男女某些事情的時候,基本上都是一句話帶過,直接拉燈天亮,頂多描寫一下主人公腰酸背痛。
可宋悠悠不一樣呀,這個小姑娘翻牆賊溜,如今更是如脫缰野馬一樣自由自在奔放到讓人拽不住,她獻寶一樣推薦給了餘歡某個華語網站,并熱情教她充值,極力推薦部分私藏小說,直把餘歡看的面紅耳赤,直接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心滿意足安利成功的宋悠悠躺在床上,忽然想起了一件極為嚴肅的事情——不對啊,她一個連性、生活都沒有的姑娘,替餘歡操這心幹嘛呀?
宋悠悠頓時陷入了不可言明的惆悵之中。
次日清晨,餘歡便收到了一大束的玫瑰花,朵朵都是半開的,最美好的時候,每一片花瓣都仔仔細細的舒展開,沒有絲毫的折痕,卡片是祁北楊手寫的,幹淨利索。
“南桑小姐,早上好啊。”
一大束的玫瑰花,丢掉又太可惜,她只好交給傭人,叫他們拿瓶子養起來,分開來擺好。
中午,在學校的時候,她又收到一束沉甸甸的花,不過不單單是玫瑰,還有好多其他花,嬌嫩嫩的擺在一起,卡片上寫着“中午好”。
這麽一大束花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小金毛頗有些惆悵地感嘆組裏的小仙女要被別的豬給拱跑了——跟着宋悠悠學習的這一段時間裏,他學會了不少中文,尤其是這種不正經的詞語,這大概就是先進文化的傳播力量。
晚上,餘歡剛踏進家門,傭人便小心翼翼地遞了花束過來:“南桑小姐,這是剛剛送來的……”
一連五天,餘歡實在頂不住了,無奈主動給祁北楊發短信:“不要再送花啦,沒有用的。”
雖然收到花是有那麽一點點開心吧,可餘歡收到的花多了,也就沒那麽悸動了。
這五天內,祁北楊送的花也不少了,各式各樣,從玫瑰到滿天星再到小雛菊,準時早中晚各一束,就連廚娘都忍不住了,偷偷地問餘歡,追她的人怎麽樣呀?是戰鬥民族還是祖國的人吶?天天送這麽多花來該不會是開花店的他兒子吧?
祁北楊回短信的速度很慢,也很簡潔。
[好的]
餘歡盤腿坐在床上,松了口氣,放下手機,揉了揉腦袋。
明天,祁北楊應該就不會再送花來了吧。
這人其實還挺說話算數的。
果然,從第二天早晨起,餘歡便再也沒收到花了。廚娘一直等到九點,沒等到花來,還有些憂愁:“難道花店破産了?還是兒子偷偷送花被他父親發現吊起來打了?”
餘歡倒是知道原因——昨天夜裏小白給她發了消息,繪聲繪色的,說祁北楊不知道怎麽回事,惹怒了他的母親,被一頓爆錘,那個可憐啊,血漿都打出來了。
餘歡更傾向于是小白誇張大了,血漿打出來不可信,但祁北楊挨打肯定是真的。
餘歡對祁北楊的母親知之甚少,也未曾正式拜訪過她,只從其他人那裏隐約得知,祁北楊與他母親的關系不怎麽好,母子間客客氣氣的,像是生意上的人。
這天是周六,餘歡上午照例和宋悠悠小金毛他們一起做課外作業,中午回到家,小金毛和袋鼠兄蠢蠢欲動想蹭飯吃,留了下來。
門鈴響起的時候,幾人剛剛進了家門,餘歡離的最近,她轉身去開門,甫一拉開,迎面一束濃豔欲滴的紅玫瑰就送到了她的手中。
陽光大好,祁北楊逆着光站着,側臉多處淤青,眼尾處最嚴重,不僅有被指甲劃傷的痕跡,淤血的面積也大,青紫一片,幾乎要把那粒痣給覆蓋住了,嘴角亦有破皮的痕跡。
餘歡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狼狽模樣,傻傻地站着。
祁北楊微笑着看她:“好心的南桑小姐,你可以收留我一晚嗎?”
餘歡還沒回答呢,小金毛已經熱情地湊了過來,瞧見祁北楊,目瞪口呆,脫口而出字正腔圓的一句“我艹”。
繼而,他關切地用标準中文問:“叔叔,你這臉是被驢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