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後宮暗潮洶湧(2)

更新時間:2017-06-06 20:00:05 字數:4606

花世澤面無表情地任由她包紮傷口,淡淡開口問:“你可診過皇子的脈?”

柳艾手上頓了下。“沒。”

“昨兒個五皇子也發病了,嘔吐、腹疼、高燒不退,雖說今兒個燒已退,然卻嘔出血來,你認為,這是什麽毒?”

柳艾快速思索着。“很多毒都會引起這些症狀,可是家父已說過,沒有毒征。”指的是并沒有出現中毒的脈象。

“你也認為不是毒?”

“宮中藥材有所管制,想從宮外帶入也不容易,可有先從禦膳房着手?”

“皇子們的膳食是由後宮的廚房另備。”

“……那是否查過這其間接手過膳食的宮人?”

“膳食日日都由不同人準備,不同人送進各殿。”

柳艾聽聞,頭痛地替他拉妥衣衫,目光卻不住地落在他的胸膛,幹脆閉起雙眼,來個眼不見為淨。

“宮中近來有人私語,正是因為皇上逆天登基,才教皇子遭此災禍。”他哼笑了聲。“簡直是笑話,皇上登基是先皇遺诏,假得了嗎?”

柳艾待臉上熱度稍退,吸了口氣問:“皇上登基後,可有換掉大批宮人?”

“當然有。”

“那麽,就從有品秩官階的宮人們先查,連內命婦也別放過。”

花世澤驀地擡眼。“你指的是——”

“我大膽認為有人刻意在後宮興風作浪,讓後宮嫔妃為一已之私謀害皇子,制造混亂局面,讓皇上疏于防備祁王。不知我如此猜測,侯爺認為是否太過?”後宮嫔妃為争寵,平常就已是龃龉不斷,要是有人在耳邊造謠生事,後宮想若出事端還怕難嗎?

說穿了,後宮嫔妃就跟一般家宅後院的姨娘沒兩樣,為了母憑子貴,什麽傷天害理的事都幹得出來,她在柳府看多了。

花世澤目光如炬,不敢相信她竟能将朝堂間的情勢看得如此透澈。

“至于皇子們身上的毒就讓我來查吧。”這事不光是為了他,為了長公主,也是為了自己,萬一真是柳葳那蠢蛋遭人煽動,她也得趁早善後,總不能讓柳葳将那把火給燒到柳家身上吧?

“……你想要什麽?”

柳艾笑了笑。“侯爺未娶妻也未納妾,對不?”她想,她在這個人面前也不需要太過僞裝,橫豎最難堪的模樣都被他瞧見了。

花世澤微揚起眉。“所以——”

“明年我就及笄了,我不希望讓嫡母随意找個人配了我,所以……”要她自個兒提親事,實在是太出格,但只要當作交易就好。“我希望侯爺可以納我為妾,主動上柳府表明納妾之意。”

花世澤噙着似笑非笑的笑意,難以置信她竟大膽地自主親事。

“侯爺,這是一樁交易,對你有益無害,絕對不會有任何損失。”怕他不允,她賣力鼓吹着。“要是納我為妾,長公主有我照料,侯爺就能心無旁骛地進行手上的要務。”

“聽起來,我似乎占了你很大的便宜。”

“誰要我是個人微勢薄的庶女呢。我呢,并非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我只是太想離開柳府,逃脫我的命運。”柳府後院姨娘争鬥,可憐她連姨娘都沒有,從小就得看人眼色過活,為了活下去她練就了一身好本領,其中就以醫術與騙術最為精湛。

她學醫,是為了有一技之長,而騙術,不先騙過自己,如何騙別人?她騙自己可以過得很好,她騙自己什麽都不要,只求活下去,久而久之,她就真的只為活下去而盲目地活。

如今有機會可以為自己真正地存話着,她為何不争。

“威鎮侯府不會是個好選擇。”時局正亂,天曉得往後會如何。一旦皇上有了差池,威鎮侯府将會首當其沖,而身為暗衛之首的他,何時會出事,任誰都說不得準的。

柳艾煞有其事地嘆了口氣。“那倒是,侯爺天性冷情,不是個好相與的,但是只要有本事替侯爺分憂解勞,侯爺是不吝于打賞的。”她明知他提的是威鎮侯府在朝堂上險惡的處境,甚或是他并非明面上的閑散勳貴,卻偏是不接。

花世澤笑了笑,欣賞她聰明地顧左右而言他,卻又能拐回正題。“賞,只要你說得出口,我就能給得起,但是,你要是毫無進屏呢?”他帶了點壞心眼道。

“不可能的,我一定會找出答案的。”她綻放連自己都不自覺的燦亮笑花,只因她知道,他允了。

“那麽且讓我看看你的表現吧。”既然她執意當撲火的飛蛾,他也愛莫能助,不過要是此生有她作陪,似乎是件頗有樂趣的事。

兩人達成協議,待長公主清醒回威鎮侯府後,她提議自己暫且搬回柳府。

“為什麽?”不是嫌柳府是龍潭虎穴,還急着趕回去。

“因為我想來福了。”她笑得皮皮的。

事實上,她要進後宮打探消息,自然得要讓柳葳對她有基本的信任,而挑選在長公主出事後回柳府,絕對是個再好不過的時機。

花世澤沒追問,盡管這是他第二次聽見來福這個名字。在與她約定每晚戌時一刻在交泰門外的橋亭相見後,便讓顏奎送她回柳府。

每隔三日,她會進威鎮侯爺替母親針灸,那時,他不見得見得到她的人,但每晚戌時一刻,他倆必在橋亭上相會,每每瞧她走上橋亭那小心翼翼的神情,分明怕着卻又不願顯露的倔強,教他好氣又好笑,等着她何時開口央求他換個相會處。

然,她倔得吓人,從未提過。

每日聽着她打聽的第一手消息,看着她描述時,時而凝重時而打趣的神情,他的唇角随她的情緒起伏毫不自覺。

在他面前,她從不隐藏真實的自己,幾分傲氣幾分大膽,這樣的她,很好。

倚在橋亭欄杆,北風刮得他的大氅獵獵作響,也刮得他手上的狐裘随風飛揚。天候入冬了,他卻發覺她穿得太過單薄,襦衫雖是幹淨卻顯舊,連件裘衣也不曾搭上,看了幾日總是那件纏枝繡花夾袍,所以今兒個他特地帶了件狐裘。

然而眼見已過了戍時一刻,依舊不見她的蹤影,他不由得望向交泰門的方向。

交泰門是通往後宮的最後一道門,是他無法踏入之地,之所以約在此處,正因為從這裏望去,只要她踏出交泰門,他便能瞧見她。

會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心弦微動着,正打算差個人去打探時,适巧見易水走來。

易水和顏奎是他從禁衛裏挑選出的随從,兩人皆有品秩,平日他進宮時,他倆便會進禁衛所,偶爾會帶兵操演。

“侯爺,柳九姑娘要我傳口訊,說是今晚她無法赴約。”易水向前幾步禀報着。

“你在哪遇見她的?”他面無表情地間着。

“在太和門那頭。”

花世澤疑惑地揚起眉。“可有瞧見誰在外頭接應她?”太和門是正南的禦門,是官吏進出之門,莫不是柳家出了什麽事?

“是,顏奎。”易水硬着頭皮道。

“顏奎?”花世澤微詫,不假思親地道:“備馬車,到顏家瞧瞧。”

“是。”

不久,馬車停在顏府對面的轉角,花世澤沒吭聲,易水自然沒動作,就在轉角靜靜地候着。

近來侯爺與柳九姑娘的關系教人如霧裏看花,愈看愈糊塗,好比眼前來到了顏府,要想知道顏奎找柳九姑娘做什麽,只消他下馬車詢問便可得知,可侯爺卻是悶不吭聲地在外頭等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瞧見柳艾出來,上了馬車,顏奎親自駕車帶她離去。

易水暗罵顏奎不知避嫌,這時分怎能與柳九姑娘獨處,哪怕他駕馬車也不應該,兩人這看似親近的相處,暧昧得引人揣測。

“回去吧。”

易水猛地回神,問:“侯爺,不跟去瞧瞧麽?”

“有什麽好瞧的。”他哼了聲。

既然沒什麽好瞧的,待在這兒近半個時辰做什麽呢?當然,這是心裏話,他不像顏奎那個傻的會問出口。

不過,明日他會找顏奎把話問清楚。

翌日,戌時一刻,花世澤在原地等候着,寒風一日比一日冷洌,狐裘依舊挂在他的臂上,他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思索什麽,直到腳步聲接近。

“侯爺。”

他懶懶橫睨,見她粲笑如花的走近。

“今日有何進展?”

“今日柳昭儀帶着我進鞏貴妃的朝陽殿,目前沒發現任何異狀。”

“都看仔細了?”

“嗯,朝陽殿裏栽種了大片金銀花,金銀花是好東西,配上甘草、黑豆,那是最快速的解毒湯,我猜想是鞏貴妃防人下毒所栽種的。”她說着,微微聳起肩像是避着寒風。

花世澤腳步微移,替她擋去了大半的風勢,将狐裘遞給她。

柳艾受寵若驚地瞧着他,卻沒接過狐裘。“我不能收。”

“那麽,誰給的你才能收?”他嗓音無波地問。

柳艾不解地皺起秀眉,不懂他的火氣從哪迸出來的。“侯爺誤解了,如果我身上突然多了件狐裘,會教人起疑的,這宮裏眼線密布,要不是這座橋亭沒有皇上旨意不準靠近,說不準咱們約在這兒的事早就被察覺了。”

“所以,你是因為如此,才不要我更改相會之處?”原來,在她計較過得失之後,她就能勉強自己壓抑恐懼?

在她面前,只有得失,再無其他?

“此處甚好,宮裏恐怕除了這裏沒有更隐密之處了。”

花世澤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拿去吧,要是有人問起,就說是顏奎為了答謝你相贈的。”

柳艾愣住,沒想到他居然知道。“顏奎還要我保密,自個兒倒是先說了。”

“他沒跟我提,是我猜的,畢竟他妹子從小身子骨就弱,老是吊着一口氣,許是近來入冬,病情急轉直下,才會硬着頭皮拜托你。”顏奎不提,不過是因為不想教易水嘲笑罷了,只因任誰都看得出顏奎并不喜歡柳九。

“侯爺也看得出顏奎讨厭我?我可不在意,瞧,他再讨厭我,為了他妹子還是得對我低頭,不過,我并不讨厭他,他是個好兄長,我很羨慕顏麗。”要是能有個兄長護着寵着,就算病着,她都覺得幸福。

花世澤沒搭腔,看着遠方的湖面,直到一股奇特的香味襲來,他才看向她。

“這是什麽?”

“香囊,這裏頭裝的可是我獨門調配的三香散,只此一家,絕無分號。”她驕傲地揚起小臉。“這香囊是我親手繡的,就當是我送給侯爺的定情物。”

花世澤唇角微勾。“香囊無法當定情物。”

“唉,侯爺就可憐我一個小小庶女,實在是阮囊羞澀,拿不出像樣之物。”

花世澤沒回她,迳自打量着香囊上均勻的針腳,斑斓的色彩,不禁暗嘆她連針線話都是一絕。“鳳凰于飛?”

“侯爺能想到的就只有如此?”

“要不?”

“侯像慢慢猜吧,要是猜中了有賞。”她調皮的尋釁地道。

“你能賞什麽給我?”

“我得好生想想。”她笑嘻嘻的。

花世澤拿着香囊,望着她水盈盈的眸子彷佛盛裝着滿天星鬥,那般燦爛迷人,不自覺的掃除了他內心的陰霾。

她怎有如此大的本事?能夠掌控他的喜怒?

“時候不早了,我得趕緊走了。”她朝他欠了欠身,笑意始終噙在她秀麗的面容上。“明日見,侯爺。”

他輕應了聲,瞧着她離去的背影,久久無法回神。

他喜歡聽她說,明日見,彷佛在允諾一個又一個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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