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梁曉親自找了林建成,他欲言又止,在她目光下終于說了實話。
“梁曉啊,這事是我不對,哥這邊給你道歉,對不住了。”
梁曉止住心中怒氣,盡量平靜問:“怎麽回事?”
“那批魚我給摻了半死的,上次臺風太嚴重了,塘子裏死了很多魚,我損失非常大,再說死魚也能吃,就是便宜了點,我想不會有事,頂多不新鮮,就摻在裏面運給你,想下次在補償你……”林建成小聲解釋。
梁曉冷冷道:“那我怎麽辦?”
林建成無話可說,低着頭。
梁曉說:“你把死魚給我,顧客吃了出問題,我找誰去,幸好沒出大問題,不然怎麽辦?”
林建成臉色帶着愧疚,“這是是哥做的不好,下次不會了。”
她一肚子火氣,但看到林建成不斷道歉的樣子,也散了大半了,上次臺風嚴重得很,不止林建成,後港養魚排鹽場的人多多少少都受了影響,只不過他比較嚴重些。
“算了。”梁曉說,生意還得做,擡頭不見低頭見,不好弄得太僵。
林建成問:“真的?梁曉你不怪你成哥了?”
“怪你也沒用。”梁曉籲了一口氣,拿了包要走。
林建成叫住她:“那你往後還在哥這兒進貨嗎?”
梁曉停住,“那得看你了,會不會再有下次情況。”
“不會不會,保證不會。”林建成信誓旦旦。
梁曉說,“我走了。”
林建成又問:“那賠償問題?”
昨晚梁霖打了電話,說醫院問題已經解決了,讓她不用擔心,又說過兩天見個面好好談一下具體問題。既然事情處理了,林建成也是損失許多,便說:“賠償就不用了,也合作這麽久了。”
林建成說:“那哥給你進一批新鮮的,保證沒問題。”
他帶着梁曉去看魚,剛走出不遠,迎面碰上蔣信安。林建成招呼他,“信安。”
她站在原地沒動。
蔣信安走過來,靠得很近,問她:“你魚就是在他這進的。”
梁曉:“嗯。你們聊我先走了。”
“梁曉。”蔣信安叫住她,“幹什麽見我就走。”
昨天的談話也不了了之,梁曉有一句答一句,又不提話題,蔣信安又不能提別的,她看起來态度和善,暗地裏卻不配合。
“我送你出去。”
梁曉:“你不是有事要談?”
林建成也問:“是啊,不說了?要改天?”
蔣信安無奈:“那你自己小心一點。”
她轉身就走,多餘的話都沒有。林建成看他臉色不快,多嘴問一句:“這怎麽回事啊?”
蔣信安說:“沒事。”
梁曉等梁霖來接,兩人到了何譯訂好的包廂,裏面已經有人,盧誠和何譯正說的興起,不過是一方侃侃而談,一方時不時應一句。門被推開,有視線投來。梁曉沒直接對視上,先與先起身的何譯握手。
何譯面相很俊,又是富家子弟,穿着打扮要好上許多,卻半點輕視都沒有,招呼梁曉坐下,眼裏帶笑:“是梁老板吧?”
梁曉點頭微笑:“上次醫院的事多謝了。”
“謝什麽,這也是我的責任。”他說,幫忙拉開椅子,“盧誠認識吧?”
梁曉終于看過去,“認識。”
“那就不用介紹了,咱們今天主要是吃飯,談事情其次。”
盧誠對她點點頭,問:“吃什麽?”
梁曉:“都行。”
他幫她放置碗筷,何譯早已跟梁霖說到一處,暫且沒注意到這裏。盧誠掌寬且大,擺弄東西起來卻不見笨拙,輕巧随意,很快安置好,還幫忙盛了一碗湯。
他做的自然,梁曉本來心底半點疑惑在這坦坦蕩蕩的做派中也就被壓住了
。
桌子并不大,四個人,離得不遠,盧誠盛完湯就收了手,聽何譯他們說話。梁曉被這實在湊巧的關系弄得好奇,便問:“你跟何譯是之前就認識的?”
“他跟我是戰友。”盧誠說,“以前一個隊裏的。”
梁曉說:“你參過軍。”
盧誠說:“嗯,年輕時的事了。”
梁曉聽得好笑:“你現在是幾歲,也不老啊。”
盧誠眼角下垂,上唇偏薄,動了下,問:“我不老?”
“當然不,看起來很年輕,你幾歲?”
盧誠照實回答:“二十九。”
梁曉:“啊。”
盧誠:“怎麽?”
“沒。”梁曉抓着筷子,他竟然跟她同年。
何譯老家就在後港,何名淮現在還一個人居着大院子。她想起上次偶然遇到,“所以上次你去後港,就是他請你去的?”
“嗯,他請吃飯。”
“真挺巧的。”梁曉感慨。
“是挺巧。”
他低笑一聲,很輕,卻惹得梁曉不自覺看過去。對上視線,盧誠眉頭挑了下,“怎麽?”
“怎麽會想到跟我們合作?”梁曉轉移話題。
“何譯的決定,我就是跟來瞧瞧。”盧誠說,他嗓音挺低。
“這樣。”梁曉應了一聲,卻不知為何,不想開口問他為什麽要跟來瞧瞧了。
一頓飯吃得很和諧,合作事宜商量完畢,何譯答應給他們出筆錢換店面,但這只是磨合階段,往後如果道不同自然可以解約。兩方屬分成制,何譯并不入股,梁曉依舊是是老板,并且方式按她自己所想,不用受約束。
四人出門,已是晚上,夜風微涼,霓虹燈亮。
盧誠開口:“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跟梁霖一起就好。”梁曉說,她哥還在一旁,哪裏還有要旁人送的道理。
盧誠堅持:“我送你。”口氣帶點強制,讓她忍不住側臉去看。
梁霖問:“你們倆是不是認識啊,我瞧着不像第一次見面的樣子。”
梁曉:“……”
梁霖不贊同,說她:“認識怎麽不說。”
“也沒怎麽認識。”她只好全盤托出,将盧誠與上次臺風天對應起來。
梁霖确實驚訝了一通,“原來是你。”
他過去拍了拍盧誠肩膀,“梁曉說過,那次多謝你了。”
“不用,舉手之勞。”他說,朝梁曉瞥去一眼。
“你不一起走?”梁曉問梁霖。
梁霖說:“我跟何譯走,他說還有一個人要見,先把晚上這事确定下來,你先回去,到時候我再去找你。”
梁曉咕哝一句:“還有什麽人要見啊……”
“走了。”梁霖擺擺手。
兩人驅車離開,飯店門口只剩兩人,一時她不知道如何開口,夜風一吹,行道木葉子窸窸窣窣響。
盧誠:“還要站多久?”
梁曉臉上挂不住,嘀咕一句:“你也沒說要走啊……”
她穿着長外套,衣角輕輕動了動,眼皮下掃過去一眼,正巧盧誠也在看她。
梁曉移開視線。
“走吧。”盧誠說,拎着鑰匙過去開車。梁曉跟在後邊,他頗具紳士風度,與那一臉狠戾的糙漢作風極不相襯,主動幫她開了車門,讓她進去。
“謝謝。”梁曉小聲道謝,坐進去。
臉色莫名有些熱意上湧,她覺得應該是今晚吃了火鍋的原因,天幹物燥,容易上火。
盧誠從另一側上來,系安全帶,她看着前方擋風玻璃,視線不敢亂瞄。
“安全帶。”
“哦。”梁曉低頭找,可半天也沒找到頭。
盧誠伸手過來,從桌椅底下抽出,側過身就幫她按上,動作自然,等他坐回去,梁曉還沒反應過來。
“謝謝。”鼻端只聞到一陣衣服上淡淡的皂莢味,上面的洗衣液還殘留着一點,可見是穿了剛洗淨的衣服過來的。
盧誠開口:“上次送你回去還記得吧?”
“啊。”梁曉說,“記得。”不是才前天的事情麽,記性是有多差才會忘記。
“你問我家裏幾個人。”
“嗯。”她沒忘。
盧誠突然側過臉,“我說五個。”
梁曉說,“我知道啊。”
盧誠不說話了。
梁曉完全不敢與他對視,手裏抓着包帶,轉移話題:“今晚月亮還挺圓。”
盧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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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誠把人送到店口才離去,梁曉恍恍惚惚洗了澡換衣服,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沉寂多年的內心悄悄起了一點波瀾,像是平靜無比的湖面被人丢了一個小石子。
她不敢确定盧誠的意思,事實上他也沒說什麽。
但事情好像不太對。
隔天梁曉挨家挨戶去道歉賠償,并貼了優惠信息,好不容易處理完,也沒有遭到太多為難。跑了一下午回來,她坐在椅子上歇息。這幾日生意雖然淡了不少,但負面影響并無擴大,也沒有聽到不好的評價,她算是松了一口氣。
小梅樂得清閑,在玩手機,她沒事做,索性翻了書起來看。
“姐,你幹嘛不買個手機啊,沒事刷刷新聞娛樂什麽的也好啊。”
梁曉說:“我又不到處跑,手機沒什麽用處,況且也用不來那些智能機子。”
“其實不難的。”小梅說,但她想梁曉堅決不用手機或許有其他原因,也就沒有多說。
刷着新聞上面網頁,無聊往下翻,看到一則當地新聞,好幾日以前的。随手點進去,看了幾秒,發現是一起公交事件,标題是司機嘚瑟訓斥乘客雲雲,拍得模糊,還抖動,她看了半天,越看越覺得不對勁,裏面的人影怎麽挺熟悉。
她拿手機給梁曉看:“姐,你看。裏面的人有點眼熟,想不起來,你認得不?”
梁曉接過手機,只看了幾秒就認出來了。
視頻并不清晰,并且來龍去脈不清晰,是拍到司機抓着一個男人胳膊。但寥寥幾個畫面就足夠辨認出來了。她退出來翻了一下底下評論,無非是一些“司機牛逼”“厲害”“以後坐公交都得乖一點”之類的,也有幾條評論還算公允,說沒頭沒尾不要妄自揣測,又說發出這種一半視頻的人指不定什麽心思。
并沒有瘋轉的地步,但梁曉臉色還是沉了下來。
小梅瞧見她模樣,忙問:“姐這人你認識?”
梁曉轉頭問:“你不認識?”
小梅又看了一遍,“不認識啊,這麽模糊。”
梁曉暗自松了口氣,然後說:“這是盧誠。前兩次過來的那人,認出來了嗎?”
“這是他啊?”小梅瞪眼辨認半晌,“認不出啊。發生什麽事了啊,怎麽有人發這個。”
“沒,誤會。”梁曉說。
心裏卻擔心起來,心不在焉地去去上課。
與何譯的合作提上日程,梁曉聽了梁霖說,打算前去看看新的店面。
明江雖不是很大,但挑地方這事兒得好好規劃,遠了不行,近了不成;不能太偏僻,也不能靠市中心。梁曉跑了一個上午,都沒有看中的地方,只得暫且擱下。
青空那邊的課還在上,這邊看完房子又匆匆趕回去上課。坐在公交車上的時候,腳上火辣辣的疼。上午跑得太過,腳後跟和踝骨給磨出了幾個水泡,甚至還破了點皮,她懊惱今天考慮不周,穿了帶點跟的鞋子,平白讓自己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