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幹什麽?”梁曉猛地縮回腳。
盧誠說:“你腳不是破皮了?”
梁曉下意識否認:“沒。”
盧誠伸手就去脫她的鞋,六厘米的粉色小高跟,後腳跟果然磨破了,泛紅,還帶了一點血絲,刺痛非常。大黑手抓着左腳踝,上面也磨紅了一片。
掌心偏涼,梁曉要收回來,那手抓着不放,力道不大,就是掙脫不得。
“你幹什麽呀。”梁曉憋紅了臉,大聲,“放手。”
盧誠擡頭看她一眼,果然松手了。
梁曉左腳踩在右腳上,迅速扯過旁邊圍巾蓋上,垂到地上,将兩只蹭破皮的腳遮得嚴嚴實實。又朝外面看去一眼,小梅低頭刷手機看得高興,一時沒注意。
盧誠沒說話,仍保持着那個姿勢蹲在地上,臉上也沒什麽表情。
梁曉才覺得方才語氣是不是太重,“那個,剛才我太急了……但是你太突然了,我沒個心理準備……”
盧誠沒說話。
她又不是那種随随便便的女人,一個陌生男人怎麽就能随便抓她腳了。不是她保守迂腐,這事要是放在特殊環境她無話可說,可現在又不是什麽非常時期。
“抱歉。”盧誠撐着膝蓋起身,坐在她對面,“我沒多想,但你這腳還是要抹藥吧。”
人家也是好心,梁曉邊點頭:“我去拿藥,你坐吧。”她作勢要起。
“我拿。”盧誠阻止她。
“那謝謝。”梁曉沒拒絕,“裏面白色櫃子第二格,有個醫藥包。”
盧誠過去拿藥,梁曉看了那人寬大後背一眼。他拉開抽屜,拿了個藍白相間的醫藥包,拎過來,站定。
梁曉說:“你放着,我來就行……”
盧誠蹲下來。
“……”梁曉說,“我自己就行。”
盧誠說:“我幫你擦。”
他口氣竟然帶了一絲強硬。
“我幫你擦吧。”他說,又軟了一點。
梁曉馬上擡頭看了外面一眼,小梅不知道跑哪兒去,櫃臺上沒人。她收回視線,一時有些做不了決定。
這幾日男人一言一行一幀一幀閃現,就是再遲鈍也能知道他是有那麽一點意思的。
梁曉抿嘴不語。
盧誠掀了她蓋住的圍巾,擡起她腳,讓她加上自己大腿上,擰開碘伏,用棉球沾上,給她消毒。
梁曉踩上那硬邦邦的大腿上,一動不敢動,這比坐摩托後座還要讓人羞怯。
她腳白,指甲剪得幹淨圓滑,但被該死的破皮毀了美感,一雙腳紅腫腫的。盧誠拿夾子夾了棉球在傷口上滑過,梁曉瑟縮了下。
“疼?”
“不不不。”梁曉擔心小梅随時進來撞見,恨不得他幹淨弄好,可盧誠動作變緩,真的怕弄疼她,一雙黑手那麽大那麽寬,偏偏做出這樣緩慢輕柔的動作。
“那小丫頭出去了,估計一時半會不會回來。”
梁曉:“……”
她那一星半點的希望也瞬間破滅。
盧誠擡頭看了她一眼,“你現在沒對象?”
梁曉不敢直視:“嗯。”
“我也沒有。”
“喔。”
“挺巧。”
梁曉:“……”
盧誠給她後腳跟腳踝幾個地方抹了藥膏,貼上創可貼,然後示意她換另一只。
梁曉暗自讓自己鎮定,換了另一只腳。
盧誠也沒說話,店鋪裏依稀能聽到外邊人招呼說話的聲音。
“你覺得我怎麽樣?”盧誠突然問。
她低着頭,看不清表情:“什麽怎麽樣?”
“我這個人。”盧誠建議,”如果你覺得還行,要不要試一試?”
梁曉瞠目結舌,“你什麽意思?”
猜到是一回事,直接開口說出來是一回事。梁曉覺得自己簡直要瘋了。
盧誠說:“我對你有點意思。”
“是嗎……”梁曉腳還在他手上,又是這個話題,臉色熱意開始上湧,渾身別扭得很,“那個……擦好了嗎?”
盧誠幫她兩只腳都上了藥貼好創可貼,然後放開,過去拿了拖鞋給她穿。赤.裸的雙腳踩進暖烘烘的棉鞋裏,讓她有了點安全感,不再是光禿禿的任人擺弄的樣子,也可以好好說清楚。
他洗了手,自來熟沏起茶來,燒水、燙杯、過水……
他沏茶步驟很全面,也許是梁曉搬了茶具出來的原因,盡管有些地方随便了一些,也看出他平日裏不是真那麽不講究的一個人,畢竟功夫茶這樣繁瑣的工程都能記着。
梁曉接過他遞來的茶杯,視線跟他對上,匆忙移開。
兩人都沒有說話。
可這安靜的氣氛裏卻莫名透着一絲暧昧。
盧誠問:“上次不是說沒茶具,不講究這些嗎?”
“沒找出來,忘了。”她馬上回答,也訝于他還記得。
然後又是沉默,盡管低着頭,她也能感覺到面前人在盯着她看,眼神帶着明顯的狩獵感。
“你剛才……什麽意思?”梁曉憋了半天,還是先開口問。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氣氛怪尴尬的,更讓人覺得面紅耳赤的是不明不白的表示。
盧誠說:“就是這個意思。對你有點意思的意思。”
梁曉:“……”
她臉上熱度降下去一點,回過神來,似乎也不是特別高興。
盧誠見她神情平靜,無大喜也沒有反感,覺得自己應該哪裏說的不對,但琢磨不來,便補一句:“我可能說的不好,但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你就是覺得我這人還行,也許可以試一試,對嗎?”
盧誠覺得不對,又無處反駁。
梁曉松了口氣:“謝謝。但我可能暫時沒有這個打算。”
盧誠說:“我不一樣。”
梁曉覺得好笑:“你怎麽就不一樣。”
還不是一雙眼睛一張嘴。
盧誠眉頭皺起,眉間擰住一條細線,眼窩很深,看起來目露兇光一樣。
梁曉移開視線:“你別這樣看着我。”
盧誠眉頭皺得更緊,“我怎麽看你了。”
“就這樣,很兇狠。”梁曉說。
盧誠無言。
梁曉嘆口氣,“說開了好像不那麽讓人窘然了,你之前有一下每一下的,反而怪讓人害怕的。”
盧誠:“……”
她是一點都沒覺得他說的話有什麽是吧?
“我送你出去吧。”梁曉說。
盧誠睨她,“要趕人了?”
梁曉視線飄忽,“挺晚了……”
她偏開視線,沒有與他對視。
外面路過的車子開過,喇叭輕響。
盧誠深呼一口氣,還是沒說什麽,都那麽說了 ,他也不好強迫。起身道:“我走了。”
梁曉暗暗松口氣,穿着棉鞋跟過去,送他出去。
小梅果然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她原先不知道她還有這樣識趣的乖巧勁兒,雖然避免一些尴尬,但往後解釋又要費上時間。
盧誠站在臺階上,“不用下來了,我直接回去。”
梁曉:“哦。”
盧誠摸了口袋,像抽根煙,最後想想還是算了。梁曉鬓邊帶着細小的小絨毛,透着午後日頭,一圈光暈,很好看。
他确實是有點意思,但沒梁曉說的那樣。
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詞形容。
盧誠身量很高,站在臺階下也能垂着眼簾看她,這個角度,倒是有點誠懇了。
他記着剛才的話,語氣不那麽強硬,問:“我還能過來吧?”
梁曉想,也不是不可以,她總不能阻止人過來。
還未回答。
盧誠勾了下嘴角,隔一秒,補道:“不行我也不會就真的不來了就是。”
梁曉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盧誠招了招手,下去開車,人高馬大,跨步上車,戴頭盔,啓動,頭盔下的眼睛遙遙望了她一眼。
梁曉抓着門框,跟他對視。
兩秒,盧誠調轉車頭,身影在人流中駛遠。
她站了一陣,轉身回去,小梅才從隔壁店鋪過來,看見她,笑眯眯的,揚了揚手上手機,低頭鑽進去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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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誠開着摩托直接回了翟山,車子進去,巷口蹲了一人,在逗弄小孩,哄騙手裏棒棒糖。
他徑直開過去,行人漸多,便放慢速度,那人看見他,跳過來招呼,“誠哥,回來了。”
盧誠:“嗯。”
程康說:“這些天很少見你啊,忙什麽呢?”
盧誠瞥了拔腿就跑的小孩一眼,淡聲道:“出息呢。”
程康哈哈一笑,“也就逗逗小孩。”
盧誠沒與他耍嘴皮子,車子繞進巷口,開回家,停在一棟三層樓的院子前。門口種了兩株薔薇,沒有修剪,枝蔓亂穿,整個鐵門都遮了一半。
呂燕在院子裏打水洗菜,聽見喇叭聲,甩了甩手出來,盧誠正摘了頭盔要進去。
“嫂子。”
“盧斌,你弟回來了!”呂燕喊一聲。
盧誠:“你喊我哥做什麽。”
呂燕說:“他這幾天念你念得緊,我趕緊讓他知道啊。”
盧誠鎖了車,進去洗手,盧斌從樓上下來,“回來了?跑哪兒這幾天,影子不見一個。”
他沒聽他老媽子親哥叨叨,想到一事,朝呂燕看去一眼。呂燕正端菜,對上,笑,問:“有事問嫂子?說說啊。”
這嫂子比他哥都不靠譜,盧誠琢磨片刻,看她的眼神帶着懷疑,想到今天狀況,終于還是挪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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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曉周六下午回去,梁英許是聽了風聲,過來問她店鋪一事。雖說尚且能定下來了,但也沒個準頭,梁曉就說:“我正在看房子,具體還得商量,怎麽了大姐?”
梁英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梁曉問:“你是,想要一起嗎?也是可以的。”
梁英問:“梁傑他爸平日裏沒給我幾塊錢,我找了幾個姐妹友要了之前借着用的錢,有兩萬多,你要是需要,就拿去用用。”
梁曉點頭:“好,那我先算着。”
梁英吃了午飯就匆匆趕回去。她也沒在意,既是自家人,當然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好。
還沒到晚上,梁曉坐椅子上看電視上播放的新聞,王夢眉開眼笑地過來串門,跟院子裏擦盆栽花瓶的梁母說話。
大門加了一道紗窗,梁曉聽不分明,等兩人一齊進來,王夢過來跟她招呼,才知道個大概。
然後她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