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麗湖

沈陶這一帶頭吆喝,衆人都低頭去看自己手中的簽子。

饒是熟記于心,也免不了再确認一次。

沈琳就道:“我這裏的“暗香”倒是和臘梅有幾分關系,三妹的梅蘭菊竹我是占了其一的,只是我倆肯定不在同一條船上,你需得再尋尋旁人。”

“二妹妹是“暗香”,我是浮雪,應當是我同二妹妹一條船。”沈修明上前,遞了自己手上的簽子,沈琳一看,果真是“浮雪”。

“暗香”盈袖,“浮雪”挂枝頭。

都是臘梅呢!

沈琳笑眯眯道:“我真同二哥一條船呢。”

他二人最快配上的,旁人都很羨慕。這其中只要有一隊配上了,旁人就更為捉急了。

“其他的梅蘭菊竹呢,都沒有了嗎?”沈陶到處去找,她向來是性子急的,旁人不應聲,她就幹脆湊上前去看,男的看,女的也看,忙的不亦樂乎。

最終臨到沈修進跟前,沈修進遮遮掩掩的,明顯不想給她看。

沈陶就奪了過來。

沈修進惱火得很,卻也拿她沒轍。

“劍蘭?”沈陶就看他,“你不就是嗎?怎麽問都不吱聲呢?“

沈修進才不想吱聲,這群人裏他最不想和沈陶一起,說賞荷也就罷了,若是和沈陶呆在一起,能活生生被她磨死,所以他才不吱聲的。他是想着萬一旁人也不滿意,可同他換呢。

誰知還沒等他找到人換,沈陶就找上門來了,沈修進頭都大了,只得硬着頭皮道,“我還沒看呢,提前看多沒意思,我是想到了碼頭再看,這樣才有驚喜,怎麽,三妹妹是什麽?”

沈陶就道,“君子呀!君子配劍蘭,五哥,我倆是一處的。”

Advertisement

“哦。”沈修進應得淡。

他平日同沈修明,沈修頤,亦或是沈修武的關系都不算好,他有自己狐朋狗友的圈子,終日混跡其中,爹爹和姨娘也管不了。到了這個時候,他也不好意思開口求旁人,反正都到了麗湖,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過了就算了。

“我們去取船呀。”沈陶就扯了他的袖子往碼頭走。

沈修幾分進不耐煩,“你就不好奇剩下誰和誰一組,看看再走吧。”

沈陶就道,“好奇歸好奇,船是可以先取的,反正一會兒再湖上都能見到,不也不差這點時間了。”

沈修進無可奈何,只得被她拽着袖子走,連招呼都沒來得及同其他兄弟姊妹們打一聲。

“宣平侯拿的是什麽?”沈修文主動開口問起,段旻軒是客,斷然沒有冷落他的道理。剩下的幾人都聚在一處,沈修文問,段旻軒就大方應道,“齊眉”。

舉案齊眉的“齊眉”,不消多說,就連年幼的沈楠和沈瑜都知曉。

孟雲卿手中就僵了僵,她拿到的是“琴瑟”。

舉案齊眉,琴瑟和鳴,怎麽會這般巧?

疑惑擡眸,正好看到沈修文也在看她,“雲卿手上拿到的是什麽?”

她連躲都躲不過去,只得輕聲道,“琴瑟。”

“琴瑟和鳴!”沈楠年級最小,便也忌諱得最少,這個成語學堂的女夫子有教過,她就記住了,孟雲卿一說她便脫口而出,旁的什麽都沒想。

沈瑜就跟着道:“舉案齊眉,琴瑟和鳴。那雲卿姐姐和宣平侯是一對呢!”

孟雲卿莞爾,也不好應什麽。

段旻軒便自覺上前,從她手中取了簽子來,好似要證實一般。那寫了“琴瑟”和“齊眉”四個字的竹簽就在陽光下顯得有些耀眼,段旻軒就笑:“呀,我同孟姑娘倒是有緣。”

簽子都是他寫的,哪來什麽有緣不有緣的,孟雲卿不好戳破。

沈修文心底澄澈,就開口轉移了話題,“我是“天地”,天地搭得什麽?”

沈楠就笑起來,她正好抽到“方圓”二字,天地方圓,正好同沈修文一處呢。

沈楠就很高興。

剩餘幾個哥哥裏,四哥沈修武最冷,平日多在軍中,也少有笑意,沈楠是有些怕他的。沈修頤和沈修文就都好,她平常和沈修文接觸就少,正好親近,就覺這簽抽得太好了。

“我同世子哥哥一起呢!”沈楠自覺攢到沈修文身旁,滿臉笑意。

沈瑜就很羨慕,“那就剩四姐姐和我了。”

沈修頤也不賣關子了,“我是上元,那六妹妹是什麽?”

沈瑜沒有開口,看了看手中的簽子,臉上的表情有些洩氣。

他其實是想和沈修頤一處的。

“上元?”沈妍卻是應聲,“上元節,張燈結彩,火樹銀花,六妹妹,我同你換吧。”

真的?沈瑜眨了眨眼睛,好似不敢相信。

沈妍溫婉點頭,“我和哥哥正好許久好久不見了,他常年在外,難得回家一趟,這幾日回了家中又都在忙,我們連面都少見,我正好和哥哥一起,還可以說說話。”

她這麽說沈瑜便信了,歡欣鼓舞得把簽子給她。

沈妍也與她換了。

孟雲卿也打量了沈修武一眼,依舊是面無表情,猶如冰山模樣,難怪沈瑜這丫頭不願意同他一處。

好在眼前的尴尬被沈妍巧妙化解去了,沈修文也就忍不住多看了沈妍一眼。沈妍是二房的庶女,平日在侯府存在感很弱,還不如三方的沈楠和沈瑜兩姐妹。

他平日關注得也好。

今日才覺母親說的是,他們兄弟姊妹就應當多走動些才親近。譬如沈妍,他早前不知道這個妹妹一副玲珑心思,今日就生了不少好感。沈妍恰好也到了待嫁的年紀,又懂人情世故,若是嫁到普通的官宦人家做正妻,對她來說也是好事。

他大可讓世子夫人去打聽的。

沈修文眼中就有笑意,“那我們也去碼頭吧。”

衆人紛紛點頭。

麗湖的游船只能坐兩人,丫鬟和小厮都是上不去,娉婷就把傘和荷包遞給孟雲卿,“姑娘,注意安全哪。”總歸是在湖上,哪怕有船家和宣平侯在,她心中還是不踏實。

“知道了,放心吧。”孟雲卿寬慰,她是有些怕水,又不能眼看着娉婷擔心。

“公子,姑娘,坐穩了。”船家起身,用力撐着成船篙。

船要駛離碼頭了,孟雲卿立刻正經危坐。

段旻軒側過頭去,微微笑了笑。

結果船家開出去好遠,孟雲卿都依然是一幅視死如歸的模樣,手中的傘也沒有撐開,雙手死死抓住船沿,仿佛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一般。

好歹早前入江上的是大船,她也就在甲板上能看到水。

可眼下這條小船,輕輕晃一下,便有水汽濺到臉上,夏日裏清涼是清涼,她卻總覺得要落水一般。

耳邊都是歡聲笑語,周遭還有相熟的幾船人在相互撩水的聲音。

孟雲卿就緊張得要死。

段旻軒便開口道,“船家,您劃穩些,她怕水。”

船家恍然大悟。

平日裏來麗湖的客人,都喜歡他劃得有些幅度,反正麗湖水不深,安全得很,水滴濺起來,衣裳不會濕,反而涼爽得很。

來麗湖游船的人,一是來賞荷的,第二便是來玩水的。

眼前的公子這麽一提,船家也斂了斂船篙,小船就稍稍穩當了些。

孟雲卿直接背後沒有這麽僵硬了。

她過往沒有游船賞過荷花,上船時就緊張到不行,也忘了開口同提船家,段旻軒這麽一說,她心中其實感激,就朝他微微笑了笑,輕聲道了句,“多謝!”

段旻軒就也直起身來。

船小,他倆是對坐。

船家在船尾,段旻軒在船頭,孟雲卿就端坐在船中央。

段旻軒坐直起來,就離她更近了些。

從侯府到麗湖有些時候,太陽也慢慢出來了,陽光灑在身上有些許刺眼。

“不打傘嗎?”他問她。

孟雲卿搖頭,“不打了。”

她哪有心思打傘,她怕落水得很,兩只手都不夠用來抓住船邊的,更別說空出手來拿傘。本就緊張,陽光又有些熱,額頭就隐隐滲出了汗水。

段旻軒看了看,朝船家道:“船家,直接去湖心吧。”

“好嘞。”

湖心就是純觀賞荷花和荷葉的地方的,不像眼下這片寬廣的區域,周圍的小船都停在一處開始玩水,玩累了之後才會再去湖心賞荷花歇息。

他們直接去湖心。

孟雲卿心裏便不那麽怕了。

因為到了湖心,周圍就布滿了荷花和荷葉,可供小船開進去的路很少,船便行得很慢,繞開一處處的芙蓉碧葉,才尋出一條條路來。

仿佛精致小巧的迷宮一般。

來湖心的人還很少,此處便只有他們一條小船,清淨得連船槳擊水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那帶有律動的聲響,和映入眼簾的粉紅和綠意,就讓人心中舒暢不少。

漸漸的,也不知道何時将手松開的。

只覺路過含苞待放的花骨兒時,忍不住伸手去觸一觸,那花苞裏就像有生命一般,漾起微微的漣漪,連着耳垂上的玉墜子也在悠悠水波中晃了晃。

好似竄在他心間的小鹿一般,他鬼使神差伸手。

忽然感覺到額頭的溫度,孟雲卿本能退後,便見他的指尖從她劉海前劃過,額頭還留有他指尖的溫度。孟雲卿不禁懵住,臉色微微一紅,有些錯愕看着他。

不知他為何突然的舉動。

“蜻蜓。”他言簡意赅。

荷塘裏确實飛舞着翩翩的蜻蜓,她分不清他是玩笑還是果真如此,只是一時間氣氛暧昧绮麗,她反倒不像先前那般自然。

這滿眼的荷塘綠色之中,唯有他二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