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中毒
召忽沉下目光:“可否請太子請個郎中?”
姜瓊燕哆嗦着咬住嘴唇,口中呼出清晰的喘息。
召忽垂下頸子,輕音輕而急:“公子是否用了燕脂?”話已出口,已經聞到了女子身上飄來的清冽芬芳。
怎麽回事?之前明明檢查過的,公子的燕脂并無異狀。
“請郎中。”太子諸兒不甘不願的揚聲,畢竟是公女之身,出了差錯責任必擔。随後濃眉緊鎖,無措的踱步開來,再度發出命令,“來人啊,把罪臣召忽關押下去。”
姜瓊燕聞言攥緊召忽的中衣,擡起腫脹的臉頰,吐字不清:“不勞長兄操心。召忽并未定罪,如若因我累他牢裏受罪,我心甚憂,不如此時說清楚?”
太子諸兒正待厲聲回應,一個奴才飛奔而來,和他對視之後,咬耳朵了一會兒,只見太子諸兒臉色越來越差,很快留下一個狠絕的眼神,拂袖而去。
姜瓊燕松口氣,只覺得嘴內仿佛塞了饅頭,不是,好像有點倒黴啊。
醒來時耳邊吱扭吱扭,身上也是晃蕩蕩的。睜眼迷蒙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反過來勁,腦子轉了一圈想到,自己是着了邵香的道?
閉眼嘆息一聲,又能怎麽辦呢?不過,現在在哪?
掙紮着坐起身,某人才發現臀下颠簸。這種觸感,是馬車啊!自己什麽時候睡過去的?現在是回自己宮裏嗎?召忽呢?首次出征,希望戰果不要太凄厲啊。
春秋的馬車真是太簡陋了。姜瓊燕吐槽着趴在車板上,掀開車簾,入目一片蒼涼,棕樹枯枝,蕭風瑟瑟。回宮的路有這麽多樹嗎?
随着呼吸越來越急促,姜瓊燕繃緊肌肉。不對勁。
“她醒了她醒了!”車夫掀開前簾,瞅了一眼,大聲的招呼暴露了張望的姜瓊燕。
馬車沉重的墾了一聲,停了下來。姜瓊燕扶住腰,撞得真疼。
車夫麻利的跳出去,換了一個粗布衣奴才守住後方下車口,姜瓊燕看沒有縫隙可尋,只得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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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盞茶時間不到,一個男子呵斥了車口的奴才,姜瓊燕低下頭,看到了一個錦衣華服的俊秀男子。
男子笑意盈盈,躬身做禮,聲音一點都不平穩:“一路奔波,怕是要辛苦公子了。公子面疾需要尋找郎中,我等不敢怠慢,趕路快了些,請不要責怪。”
姜瓊燕只覺得他做作。摸摸臉頰,确實腫脹着。可是,會是誰吩咐他們尋找郎中?宮裏的難道治不好嗎?
男子面色恭敬:“在下祭不停,公子有何吩咐?”
“是誰給你們的命令?”
“太子諸兒。”
姜瓊燕嘴角一翹,意味不明:“好,那召大夫呢?”
“召大夫留在太子府,公子不必擔心。”
是最該擔心的吧?姜瓊燕前進幾分,逼近男子,仿佛無知:“那好,讓我下去透透氣,好悶。”
男子不動,堵在車口,面色平靜。
姜瓊燕笑意盈盈,挑挑眉:“何意?”
男子勉力一笑:“公子還是呆在車裏的好。”
軟的不吃,硬的呢?姜瓊燕無奈的攤攤手:“公子看起來也是公室貴胄,但并非我齊國人。這點時間,肯定沒有走出我齊國國都。如果我大喊大叫......”
男子似笑非笑的看了看眼前年紀尚小的女子,抱臂,聲音透出些真實的活潑性格:“公子好眼力。可是我有太多方法讓公子閉上嘴巴。”
姜瓊燕撓撓頭皮,啧了一聲:“何必呢。你這不是跟我結仇嗎?除非殺掉我一了百了,可是會被發現。如果留我性命,這仇就要帶一輩子了,啧,不好說。”
男子大笑一聲,看了看車轍留下的輾轉輪印:“公子這麽聰明,怎麽樣才會配合呢?”
姜瓊燕捂臉,觸及處又癢又疼,放開手大嘆一聲,米蟲生活還沒開始呢!
“咱們走了多遠了?”
男子搖搖頭不肯告知。
姜瓊燕翻個白眼,聲音溫和:“你總得給我點好處。我這人見錢眼開。不對,你帶我去哪?”
男子再度搖頭,臉色不耐。
姜瓊燕暗嘆自己沒有一點危機感,秒變臉,天真道:“那帶我做什麽呀?”
男子終于耐心耗盡,招手對下人耳語兩句,看着車上的绛紅面色女子,點點頭:“你會滿意的。”
馬兒嘶鳴一聲,男子身影離開,姜瓊燕欲言又止,看到了身後龐大的車隊。綿延數輛推車,上堆大量麻袋。看來是僞裝成商人車隊了。氣憤的撩上車簾,哼,滿意個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至今也沒在這裏找到一個安身之處。
“公子。”
姜瓊燕的思想瞬間跳躍了一個維度。她當時絲毫沒有懷疑過男子,認為召忽一定還在太子府。
召忽騎在馬上,馬步踏踏的和車輪吱吱對應的很協調。
公子,這個稱呼真好聽。姜瓊燕歪倒在車裏,全身放松,不想拉開車簾。
将盡的陽光和煦恬靜,召忽看着眼前路上的落葉被風吹動,輕柔柔的,車簾随着晃動和微風輕輕聳動,那裏的人沒有回應,似乎是坦率,似乎是羞澀。
“公子不用擔心。照顧好自己的身子。”
姜瓊燕摩挲着腰間的玉佩,聽悅耳的聲音在車外響起,若有所思仿佛自言自語:“召忽,我想要一個可以相信的人。”
召忽側頭只聽得車內一聲嘤咛,語不成句,以為是回應,勾起一抹笑意,沒有再次提問。
馬車搖搖晃晃,抖得人都要散架了,姜瓊燕不過一會兒就昏昏欲睡,滑落在車內鋪就的一層厚氈上,沉入夢鄉。
車隊在大道上悠悠前進。
姜瓊燕醒來時發出一聲痛苦的□□,片刻間只覺臉上火辣辣的癢痛,越抓越疼,越搓越癢。
馬車還在咯呤呤的晃動,外面傳來關切的問候:“公子醒了?”
“召忽!”姜瓊燕掙紮着掀開車簾,急切的盯着窗外馬背上的人,“我的臉!”
天色已經發昏,馬兒馬車兩相晃動使得召忽沒有辦法仔細觀察,只得開口問:“公子感覺不好?說說看。”
姜瓊燕氣急的把木窗拍的嘩嘩響:“癢,很癢,也疼。”
一張美麗的臉在亂世是罪,但也會是籌碼,反正就是,不想毀容啊!
召忽策馬奔向後方,揚起一片灰塵,姜瓊燕甩開車簾,咳嗽牽動的臉頰木木的。
一聲鮑吟,悠長低沉,車隊随之緩緩降速,從頭至尾逐次拉停。
“休息!把馬車移到平地。”騰騰的快馬着地聲從遠及近又跑遠。
看起來車隊比想象中還要長。
召忽正待伸手掀開後簾,姜瓊燕已經露出手指,随之是一張一塌糊塗的臉頰。
看到本該無物的地方出現了人身,姜瓊燕瑟縮一下,看到熟悉的面貌,情不自禁露了笑意。召忽眉眼彎彎,伸出了手臂。看了看腳下的高度,姜瓊燕自覺能夠跳下去,自己伸出手也不知該扶哪裏,所以沒打招呼就伸腳跳了下去。
落腳還是穩當的,只是不夠文雅,擡眼一看,四周衆人忙碌着牽馬,搬貨,往這邊好奇的瞄個一兩眼。
召忽抿抿嘴角收回胳膊,語氣輕淺:“公子快來,這邊有藥。”
姜瓊燕啊了一聲想到自己如今定然是情形可怖,忙低頭快走,微微側了一點腦袋:“召忽,現在是什麽情形啊?”
召忽仔細的打量着環境,仿佛高度緊張,不久停留在一個篝火處,扶着不明情況的姜瓊燕坐下,沖一旁的男子拱手,語氣不卑不亢:“姬公子。”
男子三十左右的年紀,面目冷峻,薄唇緊抿,帶着一股肅殺氣質。聽到聲音迅捷的揮了下手,小厮上前遞過來盒子。
“多謝。”召忽接過,也不再行虛禮,自行跪坐在篝火旁,湊近姜瓊燕,漆黑的眸子裏閃着火焰的光亮。
“公子,情勢所迫。”召忽正正衣冠,一向風淡雲輕的臉上浮上一絲松動。
姜瓊燕狐疑的看看男子,不認識,指指陶土般的盒子,一臉懵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還是女裝。迷糊的看着召忽的一系列動作,不明所以。
召忽打開盒子,手指旋上藥膏,放在公子臉龐前方,頓了下來。
男子擡頭看着這般局勢。
姜瓊燕攥住裙角,一時面上爆紅,反而激的癢痛退了兩分,檀口微微開了一條細縫,僵了身子。
僵持仿佛彈指之間,雙方都感覺時間放慢了速度。
姜瓊燕咽口唾沫,搽藥而已,不過怎麽還是沒有動作?召忽固執的保持着動作,火苗的竄動在眼睛裏燃成一片。
回想了之前的對話,姜瓊燕拙笨的打斷窘境:“麻煩召忽了。”
指尖微涼,觸感并不清晰,腫脹已經很是嚴重。
召忽語氣擔憂又夾雜幾絲命令:“公子,你不要再觸碰面部了。”
姜瓊燕目光躲閃,不敢看眼前的面孔,聲音不穩:“很嚴重嗎?”
召忽喉結滾動,氣息撲面:“确實有些嚴重。車隊裏的郎中并沒有好法子能夠治愈。”
醫藥急缺的年代。姜瓊燕垂下眼眸,內心感慨,這裏感冒都會死人,随意給點苦頭,下點黑手,人會消失的不知不覺,這一次,不過小小的燕脂,可能會毀了容顏。下一次,飯食裏小小的手腳,也會要了脆弱的性命。
以前在現代,姜瓊燕一直信奉人的身體不會輕易被摧毀,這時,真的有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人命,輕若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