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身份被揭
這日,是個大喜的日子。随着李琦的腳步,若崖默默走在後方。壽王的婚禮可謂恢宏盛大,這是她第一次參加如此隆重的古代婚禮。府內地上鋪灑着數不盡的各色花瓣,地鋪紅色毛織毯,貼着囍字的紅燈籠比比皆是,府外的樹上系着無數條紅綢帶,路上皆是維護秩序的士兵,湧動的人群絡繹不絕,比肩接踵,個個皆伸頭探腦。院內擺着一張大型舞臺,聲樂隊正在此中奏樂。
“聖人駕到。”一句話讓原本熱鬧的場地瞬間平靜,所有人皆跪倒在地。
唐玄宗走到正中的龍椅上,即使六十歲的年齡也可看出他當年的雄偉風範,“都起來吧。”
待唐玄宗坐下,衆人謝禮後起身,隆重而繁複的儀式開始,李瑁一襲鑲金紅色禮服,雖沒有了萎靡之色,卻也不是十分歡喜,真所謂人在宮中,身不由己。
斂去眼中的唏噓之色,若崖的眼睛不自覺的飄向李琦,人中龍鳳的他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李琦轉過頭,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凝結,面紗下的臉一紅,扭開了頭,她居然沉迷于男色之中!
他說,“在這裏出了差錯,你應該知道後果。”
她當然明白他是指典禮結束後的獻舞,“王爺勿需擔心,奴婢自會小心。”
他應聲,并不再看她。
龍椅上的唐玄宗微轉頭看向李琦,面帶笑意,“聽說沐今日會有獻舞,父親倒是非常期待。”
沐?是他的小名嗎?
李琦依舊如常,即使在唐玄宗面前,他也沒有露出半點不适與緊張,“兒臣只是略表心意,希望父親能喜歡。”
座下,若崖微微欠身,步入一旁的房間更換舞衣,再出來時,一襲白色繁花抹胸,外披一件大袖水藍白漸變色紗衣,呈現出婉轉、舒展的姿态,若雪白的肌膚透亮,三千墨染青絲挽成垂發分肖髻,裙如熒光飛舞,纖腰靈動,飄然若仙,只見舞回風,都無行處蹤。
“好,好,好!”唐玄宗很是高興,“如此曼妙的舞姿在宮裏都不多見,沒想到吾兒府上倒有如此女子。”
“承蒙父親誇獎。”
“将面紗取下,朕要看看這面紗下究竟是何容顏。”她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李琦,氣定閑神的樣子真讓人惱火,好歹自己也是他府上的人,這分明是想看她好戲。
她拘謹道,故意顯得十分緊張不安,“奴婢惶恐,奴婢自幼容貌醜陋,怕驚擾聖顏。”
“無妨。”
蔥白手指緩緩移到耳邊,面紗才卸下一半,聖人已開了口,“罷了,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重新戴好面紗,若崖嘴邊勾起了一抹淡笑,沒有人看到,除了李琦和李琬。
出發前她就考慮到這種情況,唐玄宗後期沉溺享樂、重用貪官,擺在眼前的美女絕不會輕易放過,更何況她與楊珏有着相同的容貌,所以她在臉上抹了一大圈青灰色印記,并點上幾顆顯眼的黑痣,現在這局面她便可以輕易脫身。
婚宴結束後,他們啓程回府,天空陰霾,雷聲滾滾,一場大雨即将來臨。所幸兩個王爺府離的不遠,若崖頓下腳步,最近有點心煩意亂,也不知是否和封妃有關系,看着他的背影越離越遠,微微擡頭閉眼,長嘆一口氣,她究竟還能回去嗎?雨一點一滴的掉下來,漸漸霧化了她的雙眼,她伸手将臉上的雨水擦幹,迷離的雙眼映入那個人的身影,越離越近,還未待她說話,鋒利的刀身就已抵在她的脖子上,冰冷的觸感直達心底。好好的一位王爺,怎麽每時每刻都帶着橫刀,她不明白。
“你是誰?”他的聲音很冷,不帶一絲溫度,深幽的眼眸迸出冷冽的光芒。
若崖一愣,不知他的話為何意。她今天在壽王府露出什麽馬腳了嗎?
不,不會的,她的妝容一般人根本不會細看,也不願看。
“回王爺,奴婢是四娘子的丫鬟若崖!”
李琦挑了下眉毛,似乎并沒有将劍放下的意思,“你的臉?”
聞言,她下意識的摸了下自己的臉,看着手上青灰色雨水,古時候的胭脂可不防水,原來她的妝容都被雨水沖刷掉了!錯愕的對上他深沉的眼眸,支支吾吾的開了口,“我…我是…”一時間她居然找不到搪塞的理由。
“我只是陳娘子的丫鬟,并無其他身份。”下一秒她便找了個理由,眼神堅定的對峙上李琦,她本來就是她,何必有其他多餘的解釋,此時若不擺明态度,反而更惹的他懷疑。
“噢?”李琦突然收回劍,氣定閑神的睨着她,語帶雙關的說道,“究竟誰是主,誰是仆,這個問題不用再讨論。”說完他便邁步離去。
原來他早就看穿她們主仆二人調換身份,那為何不揭穿?
若崖拎起裙擺急急擋住他的去路,“既然知道,為何不将我倆趕出府?”雨水打濕了她的紗衣,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線,而此刻她只顧着思考他的話,渾然不知自己全身都被眼前的人看了個遍。
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轉瞬即逝,黑幽的眼睛盯着她數秒,“因為,我用得着你。”
渾渾噩噩的走入府,小綠急忙迎了上來,“小...若..若崖,你怎麽變成這樣子了?”
她的臉現在一定很難看,五顏六色的胭脂在她臉上化開,就連頸脖處都是暗色水痕,望着李琦消失的背影,她獨自消化着他所說的意思,她在不知不覺中已成為他的道具了嗎?夜色很晚,除了部分小厮守夜,廳內還站着一位女子,白玢。
清冷的眼神淡淡掃過若崖,随後消失在門外,她究竟又是何身份?
隔天清晨,她便被李琦喚入書房,進去時他正在書信,停站在門口,腳步并未移動半分,涼涼的抛了個逆反的眼神過去,為什麽當初會選王爺府躲避?現在看來反而更危險。
片刻後,他停下筆,踱步至她面前,帶着無形的壓迫感。
“明天開始,你就住在庭廂閣。”若崖知道這棟閣樓在府內右後方,旁邊的傲倨樓是府內最豪華的一棟,卻從未有人住過,三位娘子皆住在左邊竹蘭居,那位白玢姑娘則住在右前方的廂房。
“是。”其實她的心裏有一萬個不願意,不過沒關系,他常年都在揚州,以後也不會經常見面,何必庸人自擾。
“怎麽?現在不反駁了?”
“既然王爺用得着奴婢,奴婢自會聽從安排。”
“如此伶牙俐齒,不愧為楊玄琰的女兒。”他淡漠噙笑,若崖只覺耳邊嗡嗡然,看樣子他将她的來歷都翻查了一遍,難道他知她是雙生嗎?三叔府上的人都應知曉這件事茲事體大,絕不能外傳,否則會被滿門抄斬。
也許,只是對她的試探。
“王爺說笑了,我只是名普通的奴婢,并非王爺所說之人。”
“楊玉,我想知道的事還沒有人能隐瞞。”他的話不輕不重,卻讓人不得不信服。
仔細思量前後,楊珏入觀前半個月,為了以絕後患,她與那三位姐姐早已商量好趁半夜無人之時離開楊府,而後對府內宣稱楊珏因常年積心病意外猝死,這樣便不會落下口舌。知曉這事的只有三位姐姐、楊珏及她的三叔楊玄璬,究竟是誰透了風聲?
‘楊珏’已經‘死了’,現在只有一位楊玉,真真正正的楊玉,而且即将成為貴妃。
若崖抿住唇角,目光坦然的看着他,字字清楚,“我不是楊玉,我的名字叫奚若崖。”
“很好,這份膽識我欣賞,”黝黑的眼終于自她臉上挪開,他擡頭看向外面,“桓碩,命人将傲倨樓打掃幹淨。”
傲倨樓?是他的住處?!他是打算常住不會揚州了嗎?這個消息可比之前的話更讓她震驚。
可正在她驚訝之際,李琦的手悄然而至,若崖回神後快速偏過身,只聽他道,“在我府中,無需面紗。”
她愕然轉身,面紗已然在他手,呈現在李琦面前的是一張絕世容顏,美目流轉,紅唇微啓。只見他微微一怔,握着面紗的手緊了緊,從他的神态中可知他從未見過前壽王妃楊珏。
“将面紗還我。”些許的怒意染紅了透雪的肌膚,若崖想要伸手搶回面紗。
李琦手一揚,“我說過,在府中無需面紗。”
秀眉微蹙,待楊珏封妃後恐怕他便不會這麽想了,難不成他還不知他那位父親就要娶自己的媳婦了?她這容顏若暴露在外,恐怕會給他的王爺府帶來不小的沖擊,“就怕王爺後悔。”
“是嘛。”他将面紗收入懷中,“不過這張容顏确實讓人想入非非。”指尖若有似無的滑過她的臉,一陣酥麻感頓時傳來。
若崖神色如常,心裏卻暗罵起李琦的輕佻。
啪!
纖纖玉手看似無意的打在他手臂上,“有蚊子,”攤開手一看,“好像沒拍到哎,不好意思王爺。”她燦笑,話裏的意思相當明顯,雖然明白自己是兵行險招,但看他此時略帶揶揄的樣子,似乎并不會追究,随後揖身道,“王爺若無其他吩咐,若崖便先行告退了。”
李琦确實并未發怒,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手一揮便示意她離去。
若崖慢慢走在廊道內,經過的小厮無一不紛紛投來側目,而後就似沒事人一樣路過,仔細想來府裏上上下下的男子都訓練有速,私下也從不讨論八卦。
“小姐,你的面紗?”小綠正巧從房間走出,見到面色有異的她不禁問道。
若崖無力的擺了擺手,她們好像闖進了一個非比尋常的王爺府,遇見了一位深不可測的王爺。低低嘆氣,“小綠,我明天要搬去庭廂閣。”
“什麽?那不是就在王爺的傲倨樓旁嗎?”
若崖很是訝異小綠居然知道此事,原是桓碩之前曾和小綠提過,王爺平時也不住,偶爾回來也只是呆在書房。
心不在焉的收拾着衣服,她告訴自己放寬心,只要不是傲倨樓,住哪都好。
作者有話要說:
唐橫刀:狹直刀身,小镡,長柄(可雙手握持)的形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