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以身犯險

自打趙怡入府後,每日院中總會鬧出些動靜來,李琦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從不過問她的行為,似是默認。而趙怡向來心高氣傲,在府中經常呵斥丫鬟們,稍有不順便罰她們不許吃飯。二娘子和三娘子自趙怡入府後,便每日尾随在她身後,生怕哪一日自己會被趕出去,即便知道王爺待她一般,但畢竟也是王妃,聖人賜婚,稱謂在着呢。

若崖看在眼裏,卻無能為力,偶爾只能讓小綠私下送糕點給丫鬟們充饑,在這個沒有人權的社會,奴隸一向都是主子們消遣洩恨的對象,小綠一直說遇到好的主人是前世修福,遇到蠻主子只能自求多福。而李琦對她向來很寬裕,所以她懂自己的利用價值,再加上李環最近與她走的很近,府裏上下都對她禮數有加。

此刻,趙怡又在庭院內訓斥一位不過十一二歲的女孩,若崖皺起眉頭,這麽小的孩子穿着單薄在寒風中凍的瑟瑟發抖,驚懼不止,連磕數頭也未取得趙怡的原諒,額頭上污漬斑斑滲出鮮血,發幹的嘴唇上下顫動着。眼看茉兒的手甩在那張因缺乏營養而發黃的臉上,她終是沉不住氣上前制止,小綠跟在後面連阻止的話語都還沒出,若崖就将茉兒的手折過一推,撞在了趙怡身上,兩人一個不穩跌倒在地。

若崖扶起女孩,這一看,真是讓她全身都起了寒意,單薄的衣服上縫了又縫,沒有一處地方是完整的,“你是被賣來的嗎?”

女孩點頭,目光都有些失焦,楞楞的瞅着眼前的女子,好似透過她在看別人般。

“父母為什麽賣了你?”

“家裏...太窮,母親去世了,父親嫌棄我多餘,就将我用十個銅板賣進府。”

若崖瞅着她半晌,莫名傷感,招來小綠将她帶下去并囑咐道,“拿兩件我的衣裳給她換上吧。”

而跌坐在地上兩人此時已站起身,“你幹什麽?”趙怡秀麗的臉上布滿怒氣,壓根沒料到自己會被推到,急急忙忙整理着衣束的完好,憤恨的看向來人。

二娘子三娘子則一言不發,小心翼翼的觀察着情勢,要知道這府裏奚若崖也是惹不得的,即便王爺不為她撐腰,可還有濟王。

“一個孩子犯了何事,王妃要這般為難?”

“區區奴婢,連倒水都不會,要她何用!”

“身為王妃,端莊賢淑全無,剩下的只有刁蠻潑辣。”

“你敢教訓我?”聽聞她的話語,趙怡臉色紅白交錯,很是難看,舉起手就想揮下。

若崖早已預料到她的動作,鉗住揮在半空中的手腕,語氣冷淡,“我勸王妃三思,這府中上下百人,您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王爺,若您想出醜也無妨。”随即甩開她的手轉身離去。她不管趙怡怎麽想,但她做不到視若無睹。

小綠才從傭人房中出來,瞥見自家主子正走過來,忙道,“小姐,你就別過去了,免得生是非。”

“你把衣衫給她了嗎?”

“給了,”小姐吩咐的,小綠又怎會不照辦。

若崖轉過身,“回去吧。”也理解小綠的意思,這府中上下的丫鬟大多都是被賣進來的,她不可能一一照顧,只是能幫的就幫了,她不是樂善好施,若今日換成趙怡被罰,她自然不會傻乎乎的上去幫忙。

房中,雲沭正在轉述剛剛所發生的事,他可真佩服奚娘子,冰雪聰明亦生的絕色,相比之下王妃就顯得十分心胸狹窄。李琦并沒有說什麽,只是吩咐道,“若崖若是出府你便派人跟着,不要被她發現。”雖然雲沭不明白王爺是何意,但在他看來,奚娘子對王爺來說不一樣,就算她今天訓了趙王妃,王爺也絲毫沒有怪罪的意思。

長安實行宵禁,夜禁鼓一響,便禁止出行,“犯夜”要受處罰。唯獨到上元節,唐明皇特許開禁三天,稱為“放夜”。這三天大街小巷燈火通宵達旦,全城競相奔走,熱鬧非常。長安宮城外架起一座高二十丈的燈輪,上纏彩色絲綢,點飾金玉,懸挂數萬盞燈。

太子李亨同邀李琦、李環和李琬他們一起出游,至于原因,誰也不知。

若崖和白玢也在随行隊伍中,整個長安城籠罩在燈光的照耀下,不乏有貴族在其中制作的大型燈樹,映照在百姓們一張張淳樸的臉上,若崖抑制住心中的無限感慨,将目光放在了遠處星空上飄着的祈天燈上,星空璀璨奪目,月色如霧般灑下,無數天燈綿延萬裏,在一望無際的天際線飄過,如墜入人間的精靈,祈禱回到歸處。

看着看着,似乎察覺有誰的視線望了過來,她側目,正對上李亨探究的眼神,心裏暗想不妙,李亨身為太子,常住東宮,經常在宮中來去,對楊珏可謂十分熟悉,萬不能被他瞧出端倪。

此刻她與白玢齊肩走在最後,時時避開李亨的視線範圍。

“若崖,你要點個燈嗎?”李環也看見了遠處綿延的天燈,急急停下腳步來到她面前,笑臉盈盈的問道。

她點頭,明眸裏帶着期盼。方才在瞧見那片燈海後,心中是極為震撼,只不過還沒來得及感慨,就被李亨打斷了思緒,它們不僅僅是祈天燈,更是人們對生活的希望。

“那你答應我一個要求。”

疑問躍在她臉上,不知李環的用意。

“天燈上的願望,你必須先給我看。”

這個嘛,簡單,她點頭。

待窓紙糊好後,她草草寫了幾筆,很大方的舉在李環面前問道,“濟王,可以嗎?”

李環直直盯着那幾個所謂的字,不就像曲線一樣繞來繞去,拉過李琬一起研究,李琬搖頭;拉過李琦,李琦靜靜琢磨了番,而後把目光停在她臉上片刻,深不可測。

至于李亨,好像是有事耽擱在後頭,并未趕上。

李環攤手,無奈問道,“這是什麽?”

她燦笑,不就是拼音嘛,“濟王只說看,未曾說要解釋。”

他微搖腦袋,早該料到她不會答的如此爽快。

李琦正遙望天邊,月色透過橘色火光印照在俊逸的臉上,似覆了層朦胧感,幽遠神秘,在聽到她的回答後露出一抹會意淺笑,驅趕走那份迷離,明亮溫暖。

嘈雜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原是李亨趕了上來,李輔國非常盡職的驅趕走擋在路上的百姓,明明是私服,偏偏被他這一趕,衆人的目光紛紛落在李亨身上,兀自猜測着是何人此般霸道。

李亨原本想阻止他的手停在半空,又揮下,現在阻止也晚了,就由着他一路指揮來指揮去。

到了人多擁擠之處,為避免人群被分散,一行人分成兩隊人馬,約在前面點燈處的小樹林見。若崖随着李琦和李亨,另一隊自然是李環、李琬和白玢。越過擁擠之處,便是人煙稀少的小樹林,再過去,就是河邊點燈聚集處。

初春的晚風清冷,火把跳動的光映照出她的疲倦,李琦将蓮蓬衣披在她肩上,殘留的溫度尚在,一絲絲流淌入心。

相對于他的鎮定,若崖倒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對突如其來的關懷備感壓力,忙安慰着自己:

他,定是喝多酒了!

火焰忽地暗了一下,散發着不尋常的氣息,李琦握緊手中的刀鞘,聲音很低,“都小心戒備。”

靜谧的夜中,月光冷冷灑在地面上,周圍安靜的出奇,斑駁蒼白的地上,默然映射出一道道奇怪的影子,與樹影交纏在一起。他唇角露出一絲輕蔑,原以為會是暗衛高手,沒想到竟是一批江湖市井之徒,李林甫如今權傾朝野,做事也絲毫不隐藏意圖。

來人似乎察覺到已被發現,大吼一聲,“上。”頃刻間四五十人圍了上來,他們的目标很明顯,是皇太子李亨!

雖然李琦骁勇善戰,但雙拳難敵四手,身後那抹纖細驚恐的身影讓他不自覺的起了擔憂,吩咐道,“雲沭,發信號通知榮王他們前來。”

一旁李輔國擋在李亨前面,護衛在後面厮殺,染血的畫面,淩亂不堪。李輔國畢竟不是習武之人,很快就露出空隙,敵人越過他,明晃的刀身直刺前方。

若崖當下急急跑過去,不假思索的擋在李亨前面,只覺肩上一陣刺痛,血紅在她粉色衣襟上散開,觸目驚心。

那一刻,她只想着,李亨不能死!他若死了,還不知會有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李琦見狀一個轉身殺開血路,接下她羸弱的身軀,快速檢查過她的傷口。該死的,她居然不顧安危替李亨擋刀!

此時收到信號的李環李琬匆匆趕來,看見暈倒在他懷中的若崖,李環一個箭步沖上前,“怎麽回事?你先帶她走,這裏我們善後。”

李琦點頭,神色複雜的看了眼李亨快速離去。

李琬握着刀鞘的手早已青筋暴現,戾氣盡顯,刀刀致命。

李環還留有理智,剛想說留下一命,李琬的劍便已刺穿那人的身體。“唉,罷了。”李環嘆道,“我們趕緊追上沐。”

白玢自然擔心若崖,但也明白只要王爺在,若崖便不會有大礙,只道,“我留在這查線索,兩位王爺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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