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桌上擺着的燭火發出噼啪一聲輕響, 顧鴻遠伸手握住春暖的手, 輕聲道:“春暖,你趕快好起來,你受的這些苦,我不會讓你白受,你起來看着我替你報仇!”
夜風輕拂,傳來絲絲涼意, 桌上的蠟燭搖曳,顧鴻遠高大的身影投在窗戶上, 他一直守了春暖一夜。
春暖是在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的, 醒來的時候頭還有點疼,她躺在床上, 緩緩睜開眼睛,入眼是大紅色的床帳,上面繡着葡萄石榴多子多福的圖案, 她愣了愣, 才回想起這是她和顧鴻遠的住處。
腦海裏随之想起她倒在柴房裏的時候, 好像是顧鴻遠救了她, 她記得當時她整個人病得昏昏沉沉的仿佛要死去, 難道是顧鴻遠把她抱回來的嗎?這麽說顧鴻遠應該沒事了?他沒有摔下懸崖?
春暖連忙就要坐起身來,只是她的病才稍微好了一些, 身上依舊沒什麽無力, 剛坐起身又無力地倒了回去。
顧鴻遠趁着春暖睡着的時候去更衣了,剛從外面走進屋裏, 就看到春暖醒了,眼中立即閃過一絲喜色,三步并作兩步就走了過去,低頭看她,關切地道:“春暖,你醒了?好些了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去讓人去給你請大夫。”
春暖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顧鴻遠,他好好的,他還活着,還在跟她說話,他沒有事,沒有摔下山崖死掉。
“你沒事就好了……”春暖的聲音沙啞,眼淚一下子就從她的眼眶裏湧了出來,她就知道他會好好的,他上輩子最後當了權傾天下的攝政王,現在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編修,他想要做的許多事都還沒有做,他的那些夢想和計劃還沒有實現,他肯定會好好的活到最後!
“怎麽哭了?”顧鴻遠忙掏出帕子給春暖擦眼淚,一邊擦還一邊溫聲哄着她,“不哭了,我沒有事,我還活着,我不會那麽輕易死的。”
春暖紅着眼眶點了點頭,看到他好好的,她就放心了。
“我給你拿些水喝。”顧鴻遠走到桌邊給春暖倒了一杯水喝。
春暖喝了幾口水,幹啞的嗓子好些了,看着顧鴻遠道:“我就知道你會好好的,我聽說你掉下懸崖了,本來想去找你,可是夫人不允許,還說我是胡鬧發瘋。”
“這些事我都知道了。”顧鴻遠沉着臉道,心裏卻在盤算着這件事他不會就這麽輕易算了。
“你掉下懸崖究竟是怎麽回事?”春暖打量着顧鴻遠,他似乎并沒有受傷。
顧鴻遠道:“那天夜裏,我帶着幾個下人趕去保定請神醫來給大哥治病,馬兒在跑到路上的時候突然發了瘋,不受控制地往前瘋跑出去,夜裏天色黑,前路看不清楚,馬兒橫沖直撞,直接掉下了懸崖,我在千鈞萬發之際跳了馬,只是落地的時候随着沖勁兒滾了出去,滾到了旁邊的一個土溝裏,當時頭在石頭上撞了一下,跟着就昏了過去,跟随的下人後來才跟着追過來,只看到掉下懸崖的馬兒,并沒有看到我滾落到了旁邊的土溝裏,他們就以為我跟着馬兒掉下了懸崖兇多吉少了,一邊讓人回來報信,一邊下到懸崖底下去找我。後來我在土溝裏醒過來,找到他們的時候,才知道他們搞錯了,一邊派了人回來報信,一邊繼續趕去保定找神醫。第二日我趕到保定找到了神醫,就把他請了回來。”
但是令顧鴻遠怎麽也沒有想到的是,他明明已經派人回來報信,蔣氏已經知道他平安無事了,但是依舊把春暖關了起來,直到他請到神醫趕回來,蔣氏都沒有跟他說過一句有關春暖的事情,要不是錦墨院的人跑來跟他說,他都不知道春暖受了那麽多的苦,這筆賬他是一定要跟蔣氏算的!
“你撞到頭沒事吧?”春暖盯着他的腦袋看,但是腦袋上有頭發擋着,看不到他傷得如何。
顧鴻遠毫不在意地道:“已經沒事兒了,只是撞了一下,早就已經好了。”
“是在哪兒?讓我看看。”春暖不放心地問,目光在他的腦袋上找來找去。
顧鴻遠見狀,心中覺得好笑又覺得溫暖,只好指了一下右腦勺的位置,春暖便伸出手,試着問:“我可以摸一摸嗎?”
對上春暖關切的眼神,她的眼睛那麽明亮清澈,顧鴻遠說不出拒絕的話,輕輕點了點頭。
春暖便伸出手,在他指的位置輕輕摸了摸,她不敢太用力了,生怕把他摸壞了似的,在手指摸到有一個小包的時候,飛快地收回了手,小聲問道:“還疼不疼?”
“那麽一點小傷,早就不疼了。”顧鴻遠輕笑一聲,對于這種小傷,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那就好。”春暖的手指上還殘留着剛才觸碰到那個小包時的感覺,撞到那個位置,當時一定會很痛,不然他也不會昏過去了。又想到他帶着傷還跑去保定請神醫給顧鴻安治病,這麽辛苦,也不知道顧鴻安的病怎麽樣了?
從內心裏來講,春暖還是不希望顧鴻安那麽早死的,雖然他一直病得很重,但是他如果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死了,她和顧鴻遠才成親,影響會很不好。她不希望別人說她不吉利,顧鴻遠娶了個掃把星。因為上輩子她嫁進門不到半個月顧鴻安就病死了的緣故,周圍的人雖然嘴上不說什麽,但是她心裏很清楚,那些人都覺得她非常的不吉利,她一是不想被那些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二是想着避嫌,才會一直住在秋桐院裏深居簡出。這輩子她嫁給了顧鴻遠,哪怕是契約成婚,她也不想再背負那樣不堪的名聲了。
“大哥的病好些了嗎?”春暖問道。
顧鴻遠又再次聽到她關心顧鴻安的病情,眉頭微微蹙了一下,但在看到她關切的目光時,還是把實情告訴了她,“請來的神醫醫術不錯,大哥的病好些了,只是大哥畢竟生了這麽久的病,再怎麽治也只能是拖延時間,要完全好起來很難。”
那就是顧鴻安還是會死?
春暖憂心忡忡,如果重來一世,依舊無法改變顧鴻安會病死的結局,那麽她呢?會不會也是會像上輩子一樣被人打死?
顧鴻遠看春暖一臉憂色,只想她是不是真的跟顧鴻安有什麽?所以春暖才會那麽關心他?但是顧鴻安到底是将死之人了,一個要死的人,他又何必跟他計較那麽多?
他不忍心讓春暖太難過,拍拍她的手,“你別想太多了,你才剛醒過來,先把身體養好才是最重要。”
春暖并不知道顧鴻遠心中所想,只是覺得身體好其他才會好,身體不好,說什麽都沒用,所以她聽了顧鴻遠的話,就點頭應了,“好,我知道了。”
說了一會兒話,顧鴻遠問春暖餓不餓,他去叫人給她拿些吃的來,春暖正好也餓了,就說想喝粥,顧鴻遠就起身出去吩咐安平去廚房熬粥,安平答應一聲就去了。
沒過多久,安平就熬好粥送了過來,另外還做了兩樣開胃的小菜,顧鴻遠把粥吹涼了才給春暖吃,春暖受寵若驚,“你把我當小孩子伺候了。”
顧鴻遠正色道:“你是病人。”還因為他才生的病,他有責任照顧好她。
這句話顧鴻遠沒有說出口,但是他用實際行動做到了。
此後幾天,春暖還病着,顧鴻遠都是親自照顧她,從不假他人之手,兩個丫鬟見了,只道顧鴻遠愛重春暖,兩個人感情好,讓人豔羨。
起初這些事只有錦墨院的人才知道,後來不知道誰傳出去,整個侯府的人都知道了,而且越傳越誇張。
等到春暖得知外面的人是怎麽看待她和顧鴻遠的時候,簡直哭笑不得。
春暖其實找就跟顧鴻遠說過了,“你不用這樣天天照顧我,你有事就去忙吧,有安心和安平照顧我就夠了。”
當時顧鴻遠肅着一張臉,一本正經地道:“你現在病着,我如果不好好照顧你,只顧着忙自己的事,外面的人會怎麽說我?而且我們本來就是契約成婚,如果還不表現得親密一點兒,只怕很快就會被人說我們之間有問題了,那我當初又堅持要娶你,這不是前後矛盾?”
春暖覺得顧鴻遠說得很有道理,她找不到反駁他的理由,也就只能配合他,演好這場戲了。
只是這場深情戲演是演了,但是會被傳得這麽誇張卻是春暖如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以後該怎麽收場啊?
夜裏,春暖問顧鴻遠這事發展下去該怎麽辦?
顧鴻遠只沉默了一瞬,回答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
只是他會如何不會讓她為難,顧鴻遠卻沒有多說。
轉眼就過了半個月,春暖的病也好了,顧鴻遠休假結束也回去翰林院當差了。
這日傍晚,顧鴻遠從翰林院回來,看到春暖坐在窗前畫花樣,走過去道:“身體才剛好,不要太辛苦了。”
春暖放下手中的筆,想起今日宮嬷嬷跟她說的事,對顧鴻遠道:“宮嬷嬷說,再過二十多天,就是夫人的生辰了。”
顧鴻遠點了點頭,“這我知道,壽禮我已經備好了。”
春暖聞言癟了一下嘴,按她內心想法來說,她不喜歡蔣氏,她一點兒也不想給蔣氏備什麽壽禮,但是她也清楚,生活在侯府這種大宅院裏,表面功夫還是必須要做的。
“你備的什麽壽禮?”
“一份大禮。”顧鴻遠聲音冷冷地道。
春暖聽了他的話,只覺得有一股陰冷的風撲面而來,渾身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感覺不像是真有什麽大禮,倒像是催命符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