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聽出他話裏不是真心來看她, 而是為了護着春暖, 蔣氏睨了他一眼,口氣不善地道:“你出去,我有話單獨跟她說。”

顧鴻遠卻是站着不動,面無表情地看着蔣氏,目光裏透着寒意。

蔣氏皺眉,她明顯感覺到了顧鴻遠對她權威的挑釁, 這個她親手養大的孩子,現在不聽她的指使了。

“鴻遠……”

“夫人, 世子爺醒了, 世子爺要見你。”蔣氏剛想要訓斥顧鴻遠,門外就傳來了大丫鬟如意急切的聲音。

蔣氏一聽病重的顧鴻安醒了, 心下一激動,也顧不得再訓斥顧鴻遠和春暖了,忙忙地起身出去, 急急地趕去看顧鴻安了。

眼看着蔣氏走了, 春暖問顧鴻遠道:“我們也要過去嗎?”

顧鴻遠看了春暖一眼, 默了一下, 搖了搖頭道:“我們現在不要過去, 我們先回去錦墨院。”

春暖只覺得顧鴻遠看她那眼怪怪的,想不明白是為何, 只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 跟着顧鴻遠先回去錦墨院了。

然而他們剛回到錦墨院坐下不久,差不多也就小半個時辰而已, 就見安平慌慌忙忙跑進來,面色不太好地禀告道:“二公子,世子爺去了。”

……

顧鴻安最終還是病死了。

這輩子顧鴻安比上輩子多活了幾個月,到底還是抵不住重病的折磨,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顧鴻安死的時候,蔣氏就在他的身邊,親眼看到他咽下最後一口氣。

蔣氏抱着他放聲大哭,她以為他醒過來是病情好轉了,事實上卻是回光返照,她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無法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大哭不止。

孫氏一直站在旁邊看着蔣氏抱着顧鴻安哭,她卻一滴淚也落不下來,半點兒也感受不到蔣氏的痛苦,她的內心裏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她終于解脫了,再也不用沒日沒夜地對着一個重病病人了,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只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以後的日子還長,她可以努力地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錦墨院裏,春暖聽到顧鴻安死了,只覺得太突然了,詫異地道:“怎麽就死了呢?”而且還死在蔣氏的生辰之日,這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偶然。

當初春暖和顧鴻遠成親剛三日,顧鴻安突然又病情加重,差點兒死去,當時很多人都在背後裏議論,是春暖和顧鴻遠的親事沖撞了顧鴻安,對他的病情不利,才導致顧鴻安病情加重,當時的情況對春暖和顧鴻遠來說非常被動,顧鴻遠不得不連夜帶着人去保定求神醫治病,才讓顧鴻安的病情得以緩解,又拖拖拉拉多活了一個多月,今日是蔣氏的生辰,顧鴻安卻真的死了,是不是可以說,蔣氏才是真的沖撞顧鴻安的那個人?

春暖朝顧鴻遠看過去,正好顧鴻遠也看過來,兩個人的目光相對,眼裏的意思都一樣。

顧鴻遠頓了一下開口道:“你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吧。”

“世子爺死在夫人的生辰之日,是不是會對夫人不太好?”春暖抿了抿唇角,她都能想到這一點,別人肯定也能想到。

“是。”顧鴻遠肯定地點了點頭,顧鴻安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死了,蔣氏能好才怪。

春暖嘆了一口氣,想起上輩子顧鴻安病死之後,蔣氏傷心過度,日日憂傷難過,最後把自己身體拖垮的事情,這輩子蔣氏只怕會比上輩子更痛苦,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撐過去?

“你在擔心什麽?”顧鴻遠盯着春暖問道。

春暖搖了搖頭,與其說她是在擔心蔣氏能不能撐過去,不如說在擔心自己以後會怎麽樣?板子打在身上的痛,她再也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顧鴻遠目光深邃的看了春暖一眼,春暖不想說,他也不再問了,只淡淡說了一句他還有事,就起身去書房了。

書房裏,顧鴻遠打開書櫃旁邊的抽屜,從中翻出一個木雕的老虎,看成色有些舊了,邊緣都有磨損,那是他六歲那年生辰,顧鴻安送給他的玩具,這個玩具跟了他很多年,如今玩具還在,顧鴻安卻不在了。

顧鴻遠想起他去保定找神醫回來給顧鴻安治病的事。

其實他找到的神醫根本不是神醫,而是會巫術的神巫。

神巫是這麽跟顧鴻遠說的,“顧鴻安早就該死了,如果你真的想救顧鴻安的話,就要用你的命換顧鴻安的命,你的十年陽壽可以換顧鴻安多活一段時日,你可願意?”

“我願意。”顧鴻遠當時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然而等到顧鴻遠請到神巫趕回武勇侯府,看到的卻是蔣氏的狠毒和無情,恨不得要致春暖于死地,也不知道蔣氏聽誰胡說八道,說春暖是掃把星,只要春暖死了,顧鴻安就能活過來。

當初顧鴻遠要春暖嫁給他的時候,答應過要好好保護她,當然不會讓蔣氏真的那麽做,所以他用了點狠厲的手段,逼得蔣氏把春暖交了出來。

當顧鴻遠看到生病的春暖,忽然就覺得,蔣氏既然這麽對他們,那他也不會讓蔣氏好過。

蔣氏是對他有恩,他願意用自己的命去報答,願意用他的陽壽換顧鴻安多活一些時日,但是蔣氏想要左右他控制他,甚至傷害他身邊的人,這是他絕對不允許的!

後來,顧鴻遠就跟神巫做了一個交易,他願意用他的陽壽換得顧鴻安多活一段時日,但他要神巫把顧鴻安的死期定在蔣氏的生辰之日。

當時神巫告訴他,這件事不一定能成功。但是顧鴻遠還是堅持要這麽做,他不管這個決定到底對不對,他的心裏只有一個強烈的想法,那就是要讓蔣氏在意的人死在她在意的日子裏,讓他和春暖遭受過的苦楚,也讓蔣氏受一遍。

然而沒有想到,這件事真的成功了,顧鴻安真的死在了蔣氏的生辰之日,讓蔣氏原本在應該高興的日子裏,嘗受到了喪子之痛。

這一場交易裏面,顧鴻安說不清楚他究竟是個什麽心情,他只知道,別人對他狠,他可以更狠!

武勇侯府裏,所有喜慶的東西都撤下來,換上了黑白灰的顏色,顧鴻安的靈堂就擺在前院,蔣氏哭得肝腸寸斷,武勇候顧正陽也是一臉哀戚,紅着一雙眼,一夜之間像是蒼老了許多。

前來吊唁的人很多,都是跟武勇侯府有來往的親朋好友,春暖和顧鴻遠幫着忙裏忙外,足足忙了七天,直到顧鴻安下葬。

顧鴻安下葬的那天,天空下着毛毛細雨,蔣氏趴在墳前哭得死去活來,恨不得撲在顧鴻安的棺柩上,随着他一起葬了。兩個力氣大的下人上前,好不容易才把蔣氏從棺柩上拉開,衆人才得以把顧鴻安的棺柩葬進土裏。

後來,雨越下越大,迷蒙了視線,春暖默默地站在顧鴻安的墳前,就跟其他人一樣,跟他做最後的道別。

春暖看着那坐新墳,心道:顧鴻安,走好,下輩子不要再生重病了。

那日之後,武勇侯府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顧鴻安之死,并不會影響到其他人的生活,除了蔣氏極為傷心以外,其他人很快就從這件事裏解脫出來了,開始忙碌起自己的事。

本來春暖還在擔心,蔣氏會不會像上輩子一樣傷心病倒,就得到了蔣氏傷心過度病得吐血的消息。

這日午後,春暖正在屋裏畫新的花樣,安心撩開門簾子快步走進來,禀告道:“二少奶奶,夫人病了。”

春暖一聽,就想起上輩子的事,忙問道:“嚴重嗎?”

安心點了點頭,“都吐血了。”

春暖吃了一驚,這是比上輩子的情況還嚴重了。

“快讓人去告訴夫君,讓他趕緊回來。”春暖吩咐道。

安心道:“阿貴已經去了。”

春暖想了一下,站起身道:“我們也過去看看。”

雖然蔣氏對春暖不好,但是她現在病了,又是長輩,春暖哪怕做做表面功夫,也要過去看看才好。

春暖帶着安心出了門,一路走去怡安院,到的時候,看到孫氏已經在院子裏候着了。

“大嫂。”春暖走上前向孫氏行了一禮,對于這個代替自己嫁入武勇侯府當沖喜娘子的人,春暖對孫氏有着同情和憐惜,以己度人,沒有誰心甘情願當沖喜娘子,要不是逼不得已,孫氏多半也是不願意嫁給顧鴻安的。

孫氏長得挺好看的,鵝蛋臉,柳葉眉,下面一雙杏眼,膚色很白,鬓邊戴着一朵小白花,身上穿着白色的衣裙,更顯得柔弱惹人憐惜。

“二弟妹。”孫氏對春暖點了點頭,說話的聲音很輕很柔,被風一吹就消散了。

春暖和孫氏接觸很少,互相也不了解,沒有什麽多餘的話說,便各自安靜地站着等。

過了一會兒,朱嬷嬷出來傳話,看到春暖,不悅地皺了一下眉頭,目光從春暖的臉上掃過,移向旁邊的孫氏,溫和道:“夫人讓你進去。”

蔣氏沒有叫春暖,只讓孫氏進去,朱嬷嬷就只領着孫氏進去了,獨留下春暖一個人在外面繼續站着。

過了一會兒,顧婉、顧媛也來了,看到春暖站在院子裏,便嗤笑了一聲,她們知道蔣氏不待見春暖,不免有些看笑話的意思。

“二嫂怎麽不進去啊?”顧婉明知故問道。

春暖斜睨了她一眼,沒說話。

“是夫人不讓你進去?”顧婉繼續道。

春暖就當沒聽見,還是不理她。

顧婉就有些不高興了,說話更難聽,“二嫂肯定是變啞巴了……”

“春暖。”身後突然傳來顧鴻遠的聲音。

聽得顧鴻遠的聲音,顧婉頓時吓了一跳,立馬住了口,臉色白了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