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只拍着桌子,厲聲道:“簡直是胡鬧,簡直是胡鬧,她,她身為我長寧侯府夫人,怎麽能夠做出這樣的事……”
她一點都不覺得謝橘年在撒謊,畢竟謝橘年若真的想嫁給宋家大爺,之前就嫁了,如何會等到現在?
雖說宋家乃是京城中的名門望族,可她知道,宋家壓根就不如表面那樣正派,這些事兒,像是宋家能夠做得出來!
珍珠一聽這話,忙跪了下來,一張口,聲音之中就帶了幾分哭腔了,“老祖宗,老祖宗,求您救救橘年,求您救救橘年啊,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家人做妾本就矮上了半頭,莫要說還是給宋家大爺做妾,只怕不出半年,這橘年就沒命了。”
“老祖宗,您素來将我和橘年當成親生孫女似的,我求您了,救救毓秀罷,以後我給您老人家做牛做馬了……”
話到了最後,她已經是泣不成聲。
謝橘年也跟着紅了眼眶,倒不是急的,卻是感動的!
老祖宗只長長嘆了口氣,“這件事我在路上也與你分析過了,這件事本即使宋家有備而來,我也想過了,打從我們離開長寧侯府,接着鄒姨娘又被接回來……一樁樁的事兒,只怕宋雲瑤和宋夫人一開始就算計好了的。”
說着,她又是嘆了口氣,“更何況那宋家夫人已經逼得老夫人答應了這事兒,這件事落在衆人眼裏更是宋家開了恩,若我們再說什麽,只怕就落得一個刁鑽的名聲了,宋家那邊占了理,難道還會不鬧騰?宋家大爺那邊如何會罷休?”
“若到時候宋家鬧騰着要去報官,今日報官,明天橘年的命都保不住了……”
在她看來,橫豎都是死,這晚死總比早死的好!
珍珠跪在地下已經哭得是泣不成聲了。
謝橘年心頭雖難過,卻還是攥着珍珠的手,輕聲道:“姐姐,你別哭了,天無絕人之路,總是會有辦法的。”
“而且說實話,當時我又慌又亂,托人捎信給了老祖宗之後,這才漸漸回過神來了,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找誰都沒有用了,還不如等着你們回來,我和你們多說說話。”
“至于等着我去了宋家之後,你放心,我這麽聰明,會沒事兒的……”
她不是坐以待斃之人,已經想好了,既然這門親事逃不掉,那就一個字——跑!
天下之大,她就不相信沒有她不能去的地方,更何況,她多得是銀子,怕什麽?
她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珍珠哭的更厲害了。
還是老祖宗嘆了口氣,又道:“好了珍珠,你別哭了,從你接到橘年的信兒之後,這眼淚就一直沒斷過,連我看了都只覺得心裏十分難受,如今見了橘年,她倒是比我想象中冷靜多了,倒是你,怎麽和橘年的性子像是對掉了似的……”
珍珠吸了吸鼻子,只道:“可我就是這麽一個妹妹啊,老祖宗,當年您說會給橘年找一門好親事的,我怎麽樣無所謂,只巴不得橘年好……”
老祖宗聽了這話也覺得眼眶發酸,喟嘆道:“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當初事情發生了之後将橘年擡為了侯爺身邊的姨娘……”
這話一出,她卻是愣住了,只道:“對啊,我怎麽沒想到這一茬,如今的橘年不過是個小丫鬟,犯了錯,宋家想打就打想殺就殺,但若是橘年成為了侯爺身邊的姨娘,那就是侯爺的人了,這姨娘犯了錯,那就是主母沒有教導好,若是宋家真的要找,找宋氏去!”
珍珠的眼淚也止住了,“對啊,還是老祖宗聰明,這夫人是宋家的姑娘,便是宋夫人和宋家大爺再怎麽怪,也怪不到夫人身上,到時候便是狠狠給橘年一頓板子,也遠比橘年嫁到宋家去的好……”
謝橘年呆若木雞。
這一個二個想的這叫什麽辦法?宋家大爺身邊對她來說是火坑,可現在對她來說,這沈易北身邊一樣是火坑,別的不說,這老夫人、宋雲瑤、鄒姨娘……其中哪個是省油的燈?
要是要老夫人知道因為區區一個她,宋家恨上了老祖宗,恨上了長寧侯府,老夫人頭一個要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
她連忙搖頭,只道:“老祖宗,姐姐,這個法子不成,若這樣一來,還不如直接和宋夫人說不能嫁到宋家去了,要是宋家沒人在信中侯府,您糊弄糊弄也就糊弄過去了,可您忘了,這府中有夫人在了,這府中點點,夫人比誰都清楚……您這樣說,豈不是徹底和宋家撕破臉皮了?”
老祖宗和珍珠眸子裏燃起的火光頓時又熄滅了。
珍珠只道:“那,那該怎麽是好……”
謝橘年想了想道:“還有五天,總不會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其實她看着憂心忡忡、一心替她着想的老祖宗,心底還是有些猶豫的,這樣跑了真的好嗎?萬一宋家找上了老祖宗怎麽辦?
還有珍珠,珍珠是她的親姐姐,到時候老夫人一定會遷怒到珍珠身上去的……
如此,她彷徨了三天,手中捏了一把銀票子,想着要不要走走鄒姨娘的路子,或者拿了這一把銀票子求到沈易北跟前去,說自己是一棵活着的搖錢樹,以後一定會好好給長寧侯府賺錢的。
到時候長寧侯府有了她的方子,她有了長寧侯府當靠山,只要酒樓開起來,一定會大賺特賺。
謝橘年說做就做,穿了鞋子就要出去找沈易北。
只是這門怎麽打不開?
謝橘年只覺得是不是最近茶不思飯不想的,所以力氣小了,又加大了些力氣,發現這門還是打不開!
她這才發現,門好像從外頭被人上了鎖,“來人啊,來人啊,這是幹什麽?快給我把門打開!”
門外頭守着她的婆子如今正在嗑瓜子,瓜子殼飛濺,随着瓜子殼一起飛濺的還有她的唾沫星子,“橘年姑娘怕是魔怔了不成?如今這個關頭,我怎麽會把門打開?一打開,你跑了,宋家找我要人怎麽着?”
“知畫姑娘可是吩咐下來了,這兩天我什麽都不用做,只需要好好守着你,等着你被擡宋家去了,我也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最關鍵的是,這兩天下來,她能得一兩銀子了。
這種輕松又賺錢的活計,她巴不得天天能得了。
謝橘年只覺得像是吃了一只蒼蠅似的,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這宋雲瑤怕是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了。
她深吸一口氣才道:“你放我出去,我給你十兩銀子!”
門外頭的婆子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悠悠道:“橘年姑娘別拿我們這種老婆子開涮了,你能有十兩銀子?要是你有十兩銀子了,那我這老婆子還能有一萬兩銀子了,叫我說,橘年姑娘也別鬧了,雖說這姨娘比不上正妻,可也得看看是哪兒的姨娘,像是宋家那地方的姨娘,妓坊不少人惦記着了,想要進宋家的大門可都進不去了。”
謝橘年知道多說無益,只耐着性子道:“我知道媽媽不相信我,只是那銀子如今就在我枕頭下面壓着,媽媽将門打開,到時候媽媽見了銀子再說話也不遲……”
只可惜啊,如今有錢都辦不了事兒了。
那婆子只道:“橘年姑娘是不是以為我是宋家大爺,見到了好看的姑娘連路都走不動了?橘年姑娘生的好,這我承認,只是我一老婆子,可不會上你這個當,你連宋家大爺都敢都打,誰知道會不會我一開門,橘年姑娘手上正舉着個花瓶,要将我打暈了……”
她也是個好脾氣的,不管謝橘年怎麽說怎麽勸,她就是不開門。
反正她坐在這兒閑着也是閑着,權當做陪着謝橘年說說話打發打發時間了。
謝橘年嘴皮子都磨破了,可還是沒能踏出房門,反正不管是她說要給銀子給那婆子也好,還是說要見侯爺,亦或者說要見老祖宗和珍珠,那婆子都不松口,聲音之中明明白白告訴她兩個字——沒門!
就連到了晚上的時候,合歡都沒回來。
她問起那婆子,那婆子直說這兩天是特殊情況,所以連合歡也挪到別的地方去住了,等着她去了宋家,合歡會回來的……
這下子,謝橘年可謂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她慌了,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才好,抵死不從?不不不,她沒有這個膽子,她只知道好死不如賴活着,可一想到宋家大爺那張油膩膩的臉,她又覺得好像死了也沒什麽……
如此,她倒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她便聽到了門外頭傳來了動靜,等着她睜開眼的時候,卻見着宋雲瑤笑吟吟走了進來。
宋雲瑤看着心情倒是不錯的。
如今她一見着謝橘年,更是露出幾分譏诮的笑來,“昨兒你又是鬧着要收買人心,又是鬧着腰間侯爺和老祖宗的,我還以為你是一夜未眠,如今見着你能吃會睡,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不過你也放心,我們宋家乃是讀書人家,便是你給我大哥做姨娘也不會委屈你的,到時候绫羅綢緞的衣裳随便穿,這美味佳肴随便吃……過幾年再給我大哥生個一兒半女,你的日子還愁不好過嗎?”
便是這幾日沈易北還沒來給她低頭賠不是,她心情依舊不錯。
她想過了,等着謝橘年被送到了宋家,她就給沈易北賠個不是,夫妻之間嘛,本就是這樣,不是你低頭就是我低頭,何必計較這麽多了?
謝橘年還坐在床上,如今半點起身行禮的意思都沒有,“那這樣的生活給夫人,夫人會覺得好嗎?夫人覺得這樣的日子不錯,可我覺得一點都不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難道夫人不知道?虧得夫人還是宋家的姑娘了!”
她這話夠嗆!
但如今她都要被推到火坑裏頭去了,自然是想着心裏頭怎麽痛快怎麽來了。
宋雲瑤面色一下子變了,還未等她來得及說話,知畫更是搶在她前頭道:“橘年,你好大的膽子,夫人今兒走這一遭是給你面子,你別給臉不要臉,你是什麽身份,夫人又是什麽身份,你怎麽能和夫人相提并論?”
“我勸你還是知道些好歹,若換成了旁人,夫人可是不會皺這麽一遭了,也就是想着你是老祖宗身邊長大的,又要去宋家了,夫人這才過來給你送些首飾和料子了,當真狼心狗肺……”
“狼心狗肺?”謝橘年看着這主仆兩人,只覺得她們倆還真是一路貨色,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們,揚聲道:“你這是在說我,還是在說你們自己?誰狼心狗肺,無情無義,你們心裏比誰都清楚!別人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難道你們主仆二人心裏還不清楚嗎?”
論能言善道,現在三個知畫估計還抵不上一個謝橘年。
她自然吃癟。
宋雲瑤只冷笑着說道:“清楚如何,不清楚又如何?橘年,你素來仗着老祖宗對你高看一眼,恨不得将自己當成信中侯府正兒八經的主子了,只是這丫鬟就是丫鬟,便是身上插上了鳳凰的羽翼也變不成鳳凰的,不還是一丫鬟?”
“如今你在我跟前硬氣,我倒是要看看,你還能硬氣幾回?到了宋家,我娘和大哥自然會将你治的服服帖帖,等你下次見了我再這般說話,只怕你一句話還沒有說話,我娘就已經吩咐人掌嘴了……”
這話說的謝橘年忍不住一個哆嗦。
可輸人不能輸陣,她梗着脖子道:“你就算準了我就一定要到宋家去……”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嘴硬?”宋雲瑤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似的,撲哧一聲就笑出聲來了。
不僅是她,就連知畫嘴角都帶着幾分譏诮。
謝橘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像到了這個時候,自己說這些也不過是死鴨子嘴硬。
宋雲瑤再要說話,外頭卻傳來了踉跄的腳步聲,“夫人,夫人,不好了,皇上身邊的李長德公公過來了……”
這李長德乃是皇上身邊的第一大紅人了!
宋雲瑤愣了愣,“李公公過來做什麽?他進來的時候臉上看着是高興還是不高興?身後有沒有帶着人過來?”
怨不得她擔心,便是她爹宋閣老得皇上看重,可每次皇上有請,來的也是尋常的內侍了!
她雖只是個內宅婦人,但到底也是宋閣老唯一的女兒,對朝堂上的那些事情還是有些敏感的。
更是在二門處安插了丫鬟,只吩咐那丫鬟若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兒來告訴她一聲。
她嫁到長寧侯府三年了,還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038 當年的恩恩怨怨
那丫鬟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似的,只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聽人說李公公本來是進來找侯爺的,只可惜侯爺不在,又不知道到哪兒去了,有人說要請李公公喝一杯茶,他們馬上去找侯爺,只是李公公說他還有要事兒在身,可不能耽擱,直說就算是不見侯爺,見老祖宗、老夫人也是一樣的。”
說着,她的聲音更是低下了些,“方才李公公進二門的時候,奴婢只瞧見雙喜公公好大的陣仗,身後跟了好些人了,奴婢……奴婢不敢瞧,所以也不知道李公公面上的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了!”
宋雲瑤只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那李公公身後帶着的是內侍還是侍衛,這你總能分清楚罷?”
若帶的是侍衛,那就大事不妙了,說不準是來捉拿似的!雖說上一世她死的時候這長寧侯府還是好端端的,可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的。
那丫鬟忙說:“是內侍,是內侍,一個個都穿的绛紫色的內侍衣裳了……”
宋雲瑤懸着的一顆心這才微微放下了。
如今她也顧不上謝橘年,只想着方才李長德公公說了,老祖宗和老夫人出面也可以,那是不是她這個長寧侯夫人出面也可以了?
她提着裙子匆匆就趕去了寧壽堂。
等着她去寧壽堂的時候,老祖宗正陪着李長德公公說話,見着她連通傳都不通傳一聲,徑直闖進來的行徑極為不悅,微微皺起了眉頭。
她本就因為宋雲瑤之前做下來的事情極為不滿。
這李長德倒像是人精似的,笑着起來行禮,更是尖聲道:“想必這位就是長寧侯夫人了吧?咱家便是在宮裏頭也時常聽慧貴妃娘娘在皇上跟前誇起夫人來,直說夫人蕙質蘭心、飽讀詩書不說,還是個極有主意的人了……”
宋雲瑤更覺得安心了,說不準李長德過來還是什麽好事兒……
她側過半個身子,并沒有受李長德的禮,笑着道:“大人謬贊了,我可當不得大人的誇獎,倒是這京城上下誰不知道大人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了……”
她好歹活了兩世,好歹是知道一些宮中秘聞的。
別的不說,就說這位李長德吧,明明是為閹人,可這一輩子最不喜歡的便是別人稱呼他為公公了。
如今她這一聲“大人”更是叫到了李長德心坎裏去了,“夫人可不能這樣說,慧貴妃娘娘說您當得起,您就當得起了……”
因為對宋雲瑤會說話的這份偏愛,如今他也沒有将宋雲瑤當成什麽外人了,只道:“既然老祖宗問起來,那咱家也不瞞着了,今兒咱家過來的确是有件重要的事兒,這件事,便是皇上交給旁人都不放心,皇上想要恢複淮陰伯府的伯位!”
這些日子,老祖宗不知道想了多少回盼了多少回,如今聽到這消息,手中的茶盅沒有端穩,那上等的青花汝窯纏枝茶盅“啪”的一聲掉在地下摔得粉碎!
珍珠更是因激動,渾身忍不住發抖。
宋雲瑤卻是怔住了,臉上說不清是什麽神色。
李長德只當她們都是高興壞了,聲音壓下去了些,道:“……皇上繼位也有些日子了,按理說這東陽伯府的伯位早就該恢複了,可當初老伯爺的罪名是先皇定下的,遠沒有先皇一駕崩,皇上就挑起自個兒父皇的不對來。”
“但是咱們皇上是個長情的人,當初老伯爺因為皇上而死,這份恩情皇上一直都記得了,所以皇上說了要長寧侯府先準備着,半年,最多半年的時間,皇上一定會還東陽伯府一個清白。”
“皇上還說了,他本不該懷疑老祖宗的,畢竟當初東陽伯府老夫人将那兩個孩子交到老祖宗手上,就是因為信得過老祖宗,可皇上還說,這麽多年是皇上對不住那兩個孩子,就要老祖宗是當做替皇上着想,多多照拂那兩個孩子一二……”
老祖宗的眼淚終于忍不住了,“我等了這麽多年,等了這麽多年,終于等到了這一日啊,真的是老天爺開眼啊……”
她抓住一旁珍珠的手,哽咽道:“珍珠,不,你聽到了嗎?你聽到了嗎?”
珍珠點點頭,嘴巴動了動,可還沒等她說出話來,這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了下來。
如今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雖說打從先皇駕崩之後老祖宗就對她說過,說當初她的父親老東陽伯因為擁護當今皇上,觸怒了先皇而被賜死,家中的親眷也都流放的流放,死的死,皇上惦念着這份恩情,一定會還東陽伯府一個清白的。
只是她卻不敢太過于奢望,皇上乃是天子,每天操心的事情多,萬一皇上真的将這件事忘記了,她一個小女子難道還能進宮去找皇上讨個說法不成?
她盼啊盼,卻萬萬沒想到在這個關鍵時候将這個好消息盼來了。
有皇上撐腰,便是宋夫人難道還敢捏着橘年的把柄不成?
李長德瞧着她們仨兒,兩個喜的只流眼淚,另外一個驚的呆若木雞,只笑着道:“皇上要咱家帶的話,咱家都帶到了,也該回去給皇上回話了……”
老祖宗只差人送了李長德出門,更是不忘要人包一百兩銀子給李長德。
宋雲瑤連自己是怎麽走出寧壽堂大門的都不知道了……
一回到正院,她便将自己關在了屋子裏,便是連知畫敲門都不理會。
到了傍晚,知畫見着情況不對勁,只差人将門鎖打開了,進去點燈一看,卻見着宋雲瑤哭的像個淚人似的。
當即知畫也吓壞了,抱着宋雲瑤道:“夫人,夫人,您這是怎麽了?您可別吓唬奴婢啊?”
宋雲瑤只覺得短短半日,自己的眼淚好像就要流幹了,“憑什麽?憑什麽啊?我上輩子都過的那樣辛苦,好不容易這輩子過上了幾天好日子,老天爺又要來攪合我的好日子?我到底是做了什麽孽啊?”
上一世的她知道皇上最後的的确确是恢複了東陽伯府的名聲,可在她的印象中,好像那也是半年之後的事情,所以她才早早想将謝橘年打發出去。
但突然來了這麽一遭事兒,她只覺得自己便是這個時候死了,只怕眼睛也是閉不上的。
明日,明日就是謝橘年要被擡到宋家去的日子了,哪怕李長德晚過來一日也好啊……
她只覺得不甘心,明明她離成功只差一步了,她的運道怎麽就這麽差,“知畫,你說,你說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啊?我只恨,只恨自己當初沒有弄死她,或者當初沒按照娘所說的那般,當天就将她帶到宋家去。”
“要不然這個時候就算是有李長德過來了,她也沒法子……大不了,大哥将她擡為平妻就是了,你說我怎麽那麽傻啊,以為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到了如今,我好想什麽事情都控制不了……”
知畫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夫人,夫人您這是怎麽了?夫人,您莫要吓唬奴婢啊!”
宋雲瑤又是哭又是笑的,吓得知畫這個時候什麽也顧不上,只差人去請侯爺過來了。
可這個時候的沈易北正在老祖宗的榮壽堂,陪着老祖宗說話了,至于她則被攔在了寧壽堂外面。
老祖宗看起來很是高興,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這件事要從很多年前說起,那個時候皇上還只是皇子,先皇最疼愛的便是先皇後留下來的太子,将太子看的極為嬌慣,所以太子也被先皇寵的不像樣子,強搶民女、殺人放火的事兒都敢做,可衆人都知道先皇是極喜歡太子的,也不敢說什麽,是以先皇只以為太子也一直很乖巧。”
“有一次太子看上了一家婦人,那婦人雖是小門小戶,可到底卻是成過親的,太子将那婦人強占了,那婦人的丈夫更是被太子給打死了,全家上下就只剩下了那個婦人,那婦人也是可憐,被太子玩弄夠了之後卻甩在不知道哪個角落,誰知道那婦人也是個厲害的,心裏一直想的都是替丈夫報仇。”
“只是她一區區弱女子,能有什麽辦法了?她想進宮告禦狀,可也得見着皇上才是,那個時候她四處找人,可都遲了閉門羹,後來她更是找到了還是皇子的皇上,那個時候皇上雖頗得先皇看重,可和太子比起來,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了。”
回想起當年的血雨腥風,老祖宗到了如今仍舊會覺得心悸不已,“那個時候皇上也知道,若是這江山落到太子手上,遲早也得完了,所以親自帶着那婦人進宮見了先皇,先皇一聽這話氣的不行,直說不相信,更是要将太子找出來對質,可皇上卻說這件事要先皇交給旁人去查,先皇依言差人去查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卻知道這婦人口中說的話都是真的,自然是勃然大怒!”
“當時先皇生氣歸生氣,可不知道太子與他說了什麽之後,先皇的怒氣又消散了,只說這是皇上惦記太子的位置,是誣陷,特別是先皇見着朝中大臣皆上折子彈劾太子的時候,更是覺得這一切都是皇上做的手腳。”
“那個時候衆人雖感嘆先皇的偏心,可這麽多年下來早已經習慣,唯獨老東陽伯站了出來,老東陽伯一直與皇上關系要好,當着重臣的面更是指責先皇寵溺太子,這樣下去會敗壞了祖宗留下來的江山。”
“你想想,這衆人都是要面子的,更莫說先皇了,當即便下旨要斬殺老東陽伯,東陽伯的親眷,不論老小一律流放,皇上本想替老東陽伯說話,可卻被老東陽伯給制止了……說起來這東陽伯府和我們家也是有淵源的,東陽伯府老夫人的娘親和你祖父乃是堂兄妹,我和東陽伯府老祖宗更是手帕之交。”
“當初事發,我也是吓得沒辦法,特別是見着東陽伯府老祖宗手上牽着珍珠,手上抱着橘年,說這是她花了所有家當,這才買通了官差,将兩個孩子送出來,直說懇請我收留那兩個孩子,說起來那個時候的東陽伯府上下也是苦的很,這東陽伯府的男丁先皇都是知道的,唯兩個小姑娘不惹眼,她舍不得她那兩個孫女了。”
“她那兩個孫女,一個是珍珠,還一個是當時剛出生,連名字都沒取的橘年,可憐橘年剛喝了你表姑幾天的奶,你表姑聽聞老東陽伯去世的消息,也挂了一根白绫,懸梁自盡了,所以這麽多年,我一想到橘年那孩子的身世,怎麽能不多疼她幾分?”
聽到了這兒,就連沈易北都有幾分唏噓,“說到底,她們倆兒也是可憐,那皇上一直都知道這東陽伯府的兩個姑娘在咱們府上?”
老祖宗點點頭,道:“當初東陽伯府已經被查封了,若不是皇上四處打點,東陽伯府老祖宗怎麽能夠抱着兩個姑娘出來了?”
沈易北沒有說話。
屋內的燭火徹亮,亮堂的讓老祖宗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只覺得這一切像是在做夢似的。
老祖宗笑了一聲,才道:“說到底,這都是橘年的命啊,橘年的命好啊!”
說着,她更是道:“方才李長德公公走了之後我也想過了,皇上的意思怕已經明了,皇上這是要給東陽伯府臉面了,有些話,皇上不好說,免得落下一個不敬先皇的名聲,咱們家卻是不能不替皇上說!如今珍珠的親事定下來了,橘年年紀也不小了,我也得帶着珍珠四處走動走動,早日給橘年定下一門好親事才是。”
至于珍珠,當初珍珠和劉正飛是良配,但是如今……就不是這麽回事了。
沈易北點頭道:“一切就看祖母的意思了。”
老祖宗心裏頭高興,還想拉着孫兒多說幾句話,卻被外頭知畫嚷嚷的聲音個攪合了,“……我要見侯爺,我要見侯爺,你們一個個好大的膽子,是不是要等着夫人只剩下一口氣了,才能讓我進去?當心侯爺怪罪下來,一個個要你們好看?”
沈易北就要站起身來。
可老祖宗卻是按住了他的手,揚聲道:“外頭是誰在吵吵鬧鬧的?要她進來說話!”
她雖老了,可眼不聾耳不瞎,方才知畫那幾句話,她可都聽到了,這主子沒規矩,丫鬟也跟着沒規矩。
方才知畫是一時間慌了,如今被丫鬟帶着步入內間,特別是瞧見一臉嚴肅的老祖宗,這才知道怕了。
老祖宗回來之後,她家夫人前來給老祖宗請了好幾次安,可老祖宗都避之不見。
這是什麽意思,衆人都心知肚明了!
知畫戰戰兢兢跪在地下,輕聲道:“奴婢見過老祖宗,給老祖宗請安了。”
老祖宗一看到她,就啪的一巴掌拍在案幾上,“還給我請安呢!如今是什麽時候了?還是請安的時辰?若你真的要來請安,明一大早過來就是,大半夜的在外頭吵吵嚷嚷,還有沒有點規矩?這便是你們宋家教導你的規矩?”
知畫聽着這指桑罵槐的話,壓根就不敢多話。
還是沈易北解圍道:“老祖宗,你沖一個丫鬟發什麽脾氣?興許是雲瑤有什麽事兒,她這才過來找我的!”
老祖宗這才沒有說話。
知畫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跪着匍匐到了沈易北跟前,這還沒說話,眼淚就已經掉下來了,“侯爺快去看看,夫人,夫人……她被魔怔了,如今正說着胡話了!”
沈易北倏地站起身來,“雲瑤怎麽了?”
知畫正欲答話,老祖宗冷笑一聲道:“莫不是你們家夫人聽聞橘年的身世,這才魔怔了?我看她不是魔怔了,是想要找這個借口将侯爺請過去商量商量對策吧?”
“今兒我明明白白将話擺在這兒,橘年是東陽伯府的二姑娘,是金枝玉葉,這宋家她是去不得了!正好你也替我捎話給你們家夫人,橘年不僅是東陽伯府的姑娘,更是咱們長寧侯府的表姑娘,以後我就将珍珠和橘年交給她了,這衣食住行,她都得好好照料着!”
原先她雖說不上喜歡宋雲瑤這個孫媳婦,但也不算讨厭,但是聽聞了宋雲瑤做的事情之後,只覺得惡心。
這話就像是巴掌似的,狠狠掄在了知畫臉上,她只覺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老祖宗,不是的,夫人不是這樣的人……”
在侯爺跟前,她得護着夫人才是。
沈易北也道:“對啊老祖宗,雲瑤不是……”
“不是什麽?她是不是這樣的人,侯爺,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問問自己,這一樁樁事,難道和宋氏沒有關系?呵,如今見着自己的如意算盤落空了,就裝瘋賣傻?我這個老婆子活到這麽大年紀,還真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老祖宗也被氣的夠嗆!
沈易北灰頭苦臉的,轉身跟在知畫身後就走了。
原本沈易北心中是存了幾分疑慮的,可一到了正院,見着宋雲瑤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平日裏素來講究的宋雲瑤連發髻散了都顧不上,眼睛腫的像是核桃似的,一點都不像是僞裝出來的樣子。
沈易北這才覺得是自己多心了,一把就将她摟在懷中,輕聲道:“雲瑤,你這是怎麽了?”
宋雲瑤本就是滿肚子的委屈,如今更是緊緊抓着沈易北的腰,哭的是上氣不接下氣,一聲又一聲哀聲叫道:“侯爺,侯爺……”
她哭的沈易北心都碎了,忍不住追問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兒?”
宋雲瑤不安的心漸漸平複下來,這件事不能說,若要沈易北知道她是活過了一世的妖怪,哪裏會像如今似的對她好,不,如今沈易北對她已經不複從前了。
她只覺得不能說,什麽都不能說,“沒什麽,不過是做了一個夢,夢到侯爺有了鄒姨娘,有了橘年,不要我了……我心裏頭難受……”
沈易北摸了摸她的發絲,“我當是什麽事了,原來不過是一個夢,一個噩夢罷了!你既然不願意要我呆在鄒姨娘院子裏,怎麽不告訴我?你不說,我哪裏知道?至于橘年……”
說着,他更是皺了皺眉頭,道:“至于?,如今她已經不是咱們家的小丫鬟了,而是東陽伯府的二姑娘,方才老祖宗說了,這東陽伯府的伯爺,也就是珍珠和橘年的親哥哥,如今還被流放在西北,皇上下令将他接回來也需要幾個月的時間,更別說這東陽伯府多年沒有住人,多少要修葺和打掃一二,所以珍珠和橘年過年之前才會回東陽伯府,這些日子你就要多照顧照顧她們了……”
宋雲瑤哽咽道:“你我是夫妻,既然橘年是你的表妹,那就是我的表妹,我自然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