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點甜

陽城的盛夏剛過,燥熱仍輕輕撫在面龐上。

操場上軍訓的哨聲幽幽地傳來,隔了兩幢教學樓,此起彼伏。

林盼提着一桶水,拎着柄沿的手指纖細瑩白,稍稍用了勁兒,青細的血管隐隐泛現,她身子嬌小,此刻被手上的重量束縛住,晃晃悠悠地往樓上走。

暑假的時候學校給高二的學生重新分好了班,林盼被排到了理七班,平行班,雖然不能和實驗班相比,但也中規中矩,沒有吊車尾。

教室裏因為兩個多月無人踏足,早就積攢了薄薄的一層厚灰,學校組織了大掃除,每個人都被分配到了打掃任務。

本來她可以慢慢來,先打一點拎到教室裏,這樣也不太費力,但是打水間的水速洶湧澎湃地跟幾百年沒疏通過似的,先是炸裂地“嘭”一聲把她驚住,然後嘩啦啦一瀉千裏。

等到她彈跳開來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水桶裝地滿滿當當,蕩漾間還溢出來一點到地板上,瞬間就一片狼籍。

林盼:“……”

上了臺階,她換上了兩只手。雖然減壓了點,手沒那麽痛,但是不方便擡腿。林盼有點洩氣,把水桶放下,對着它自言自語。

“你以為我會怕你?準備好承受我的臨幸吧!”

話音剛落,她一個虎撲猛力,恨恨地提起,準備一鼓作氣擡上樓,然而還是在上了兩層之後洩了氣。

她幹脆停下,雙手叉着腰,皺着眉,緊緊地盯着水桶。

心裏默念:我不生氣我不生氣。

就在她蓄滿電量的檔口,有腳步聲從樓下傳來,踏着臺階,有細微的鞋子摩擦聲,越來越近,堪堪停在她身後。

不想擋着別人的道,她咬牙,憋紅臉用力将水桶提到樓梯的左側,不巧的是,那人好像也移到了左側準備繞過去。林盼自認倒黴,又往右側讓了一點,來回推拒一番,那人擡腿跨了上去。

一道颀長的身影略過,兩人位置交錯之間,男生氣息逼近又錯開,林盼愣了愣,她聞到了一股清新的味道,淡淡的,很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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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斂眸,目光向下的時候,視線剛好落到男生的手上。

手指纖長,骨節分明,白淨又不失英氣,恰到好處的賞心悅目。

骨骼明顯凸起的虎口處,有一顆十分顯眼的紅痣。

嗯……還有點招人的呀。

鬼使神差地,她擡起頭,想去看看他的臉。

然而男生身高腿長,三兩步直接到了樓層,只留給她一道清瘦勁高的背影,眨眼間,衣角隐沒在拐角。

·

林盼好不容易把水桶挪到了班級,還沒直起腰就被塞了一塊抹布。

女生熱情地迎着她,“來來來,最後一小塊玻璃就留給你啦。”

說完,她指了指靠近天花板那一塊。

林盼欲哭無淚,“你們對我的身高還真是抱以厚望啊。”

學校早在暑假翻新過,自天花板向下,嵌入的是大片的玻璃,采光很好。

光格往上是透明層,踩上桌子往外看,可以看到學校遠處的體育館和操場上的塑膠跑道。光格往下則是磨砂玻璃,既起到了透光的作用,又阻隔了學生往外處望而走神的心思。

新的班級,班委在開學這幾天,還沒來得及選舉。各處的崗位,都是自薦參與。

這位女生雖說擔當起了衛生委員的職能,但和同學們都不太相熟,任務大概分組下去,具體的分配,她也沒敢管。

女生笑眯眯地,“女生都跑去操場看新生軍訓去了,搶着做完了,就剩下天花板那一塊了。”

林盼倒也沒抱怨,“沒關系呀,我輕啊,可以踩在桌子上去擦。”

然後林盼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像是袖珍的小珍珠,從蚌殼中隐隐地吐露出來,瑩潤的色澤透着奶/白。

明亮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斜斜地映射在林盼的嘴角,劃出一道明亮的線,剛好勾起她兩顆虎牙。

熠熠閃光。

女生愣了愣,突然覺得林盼頭上像是長出來兩個小犄角,還是金色的那種。

“老天野,你也太可愛了吧!”

林盼眨了眨眼。

然後踮了踮腳,站在椅子上,輕松一跨,踩到了桌子上。

嘿嘿嘿,就說嘛,小菜一碟。

她對着玻璃窗哈了一口氣,卻沒得到預期之中的白暈。

“你傻麽,現在是夏天。”林盼斜後方驀地傳來這麽一道聲音。

她一驚,差點沒摔下去。

向聲源斜睨看去,哦,大熟人。

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她繼續用抹布去擦剛才呼過氣的地方。

“你是牛眼嘛,老是盯着我。”

然後她恨恨地補了一句,“我先潤一潤,這樣才好擦。”

陳填嗤笑一聲,“掩飾什麽,都多大了,這習慣都沒變,幼稚。”

“喂!說誰幼稚!你等着!我等會兒就來揍你!”林盼右手攥起一個小拳頭,耀武揚威地朝他晃了晃。

“你來啊,我等着。”

“你等着,我就來!”

“哎哎哎!你倆好了啊,抓緊時間做事。”先前的那個女生見狀差插了話。

林盼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傲慢地瞅了他一眼。

“小矮子。”陳填眼皮微掀,呵,以為站得高,從那樣的角度看他,就得意了?

她哪裏矮了!四舍五入也是一米六!

“陳填,我告訴你,我現在在深呼吸,等到我數到三,你到時候可能會完蛋,不要怪我沒提醒你。”林盼甩了甩手裏的抹布。

難得跟她廢話,陳填率先邁開腳步。

林盼看他離開的背影,內心不停發彈幕,齊刷刷地一溜——

這人腦子有包!

玻璃窗有一塊怎麽都擦不掉的污王校長nb漬,林盼一邊嘀咕陳填的刻薄尖酸,一邊用力地搓玻璃。

果然,把玻璃當成陳填的臉皮,格外得有用。

看着重新恢複光鮮亮麗的玻璃,林盼笑了。

然後她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窗前經過。

她知道!

是那個水桶男!

不過是一眨眼的一功夫,林盼只來得及瞥見男生的側臉。

線條流暢,鼻梁高挺,短發漆黑。

林盼想探頭,卻“砰“地一聲撞在窗上。

目送完男生的後腦勺,林盼才後知後覺地捂住自己的額頭。

好痛哦。

·

“噗——”同桌程荊月沒忍住,一口水盡數噴了出來。

“水桶男?”

林盼顫抖着小手,掐了會兒程荊月的脖子,然後抽出一張紙巾,嫌棄地擦自己的手臂。

“怎麽了,我就是好奇他長什麽樣。”

林盼人緣不錯,大抵是長得可愛的原因,不少人願意跟她交朋友。

高一混跡于年級之間,對大部分人都相熟了。

只有剛才那位,她一點都沒有印象。

“人家都是追随的年級神話,再不濟還有個冰山王子,陳填那個二愣子姑且也算三分之一,到你這兒可好了,水桶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又不長水桶那樣,別提陳填了,提他就來氣,嘔嘔。”

“我也覺得膈應,不知道那幫女生喜歡陳填什麽啊,臭着張臉,拽得跟二百五似的。”

林盼深表同意,重重地點點頭。

她,程荊月還有陳填是發小。

他們三就跟牛皮糖似的,黏得緊緊的,從小到大壓根沒分開過。

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他們仨每次都是抱團組班。

本以為高二是個撇開關系的分水嶺,奈何一張分班表打下來,三人再次奇妙地相聚了。

緣,妙不可言。

“不過我聽說理一班空降一個大帥比!他們班的女生都瘋了,傳聞直接空降校草出道位,哪天我倆也去瞅瞅呗?”程荊月瘋狂地搖了搖林盼的肩膀,興奮程度不能言喻。

“高一花,高二花,程荊月世界第一花。”

“喂!”

林盼裝模作樣在肩膀和頭頂處劃了個十字,“甘拜下風,阿門。”

“所以你是不去喽?”

“這個嘛,去還是還要去的,帥哥是不可能不看的。”林盼再次劃了個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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