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與假
沈佑瑜聽見何泗說話,忙轉頭道:“那害人的小妖女又來了?”
何泗道:“此刻仍跟在咱們身後呢。”
沈佑瑜道:“她到底要怎樣?”何泗想了一想,笑道:“不理她,我們且走我們的路,看她要怎樣。”
沈佑瑜答應一聲,忙跟上何泗。
何泗心知沈佑瑜心急趕路,但他此次傷得不輕,才只一天便又趕路,也不能太過颠簸,雖沈佑瑜滿口催促,也不敢叫他行的太快。只是這樣,卻無法甩脫闵真真了。
出了城,二人索性便在官道上行進,橫豎闵真真再大本事,也不能在大道上挖下陷阱,何泗已知道她不會向快活堂傳信,反而安下心來。
二人走了一陣,何泗又覺有人暗中窺探,不消問,定然又是闵真真。何泗不由皺眉道:“如此糾纏不休,實在煩人。”沈佑瑜本已不大舒服,也道:“咱們本就耽擱許多了,還要再去費神小心提防她麽?”
何泗沉吟片刻,道:“她既願意跟,就看她能不能跟得上。”說罷,何泗與沈佑瑜耳語一番,二人拍馬轉進道旁野地,走了約莫半個時辰,重又轉向大道,在大道走了一個時辰,又忽的轉進道旁。
何泗心知闵真真在後跟随,故意來回變道,就是她想設什麽陷阱,也無法預備。
如此變了幾遭之後,何泗二人又再轉進道旁,這下卻是許久都未出來了。
何泗從大道轉過來時,已察覺闵真真被遠遠落在後面,因此特特交代沈佑瑜一直向前行進,自己卻中途下來,拎了一條麻繩,飛身躍起,躲在一棵高樹上。
果然,過得片刻,何泗便見到闵真真自後過來,她一路追趕,此刻也有些疲憊,何泗只耐心等她經過樹下時,手腕一抖,那麻繩就朝闵真真飛去。
闵真真聽得動靜,擡頭看時,還不及躲開,身上已被捆了個結實,何泗捏住麻繩往身側樹上一拉一繞,闵真真雙腳離地,便被吊了起來。
何泗拍拍手,笑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幸虧我從杜大夫那裏讨到了這幾條繩子,這下可就派上用場啦。”
闵真真并未料到何泗竟在此埋伏,一時也有些驚慌,旋即又鎮定下來,叫道:“你竟然在這裏暗中埋伏!”
沈佑瑜也自前方轉回,聞言道:“你埋伏偷襲的還少了麽,倒好意思指摘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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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真真叫道:“放我下來,咱們堂堂正正決戰一場。”
沈佑瑜嗤笑道:“好大的口氣,你又并非我何大哥的對手,便是放你下來,你也不會勝。”何泗搖頭道:“只怕我們一把闵姑娘放下來,便是一陣毒粉伺候。”
沈佑瑜一怔,立時明白過來,叫道:“好啊,小妖女果然狡猾,何大哥,咱們可不能輕易放了她。”
闵真真轉轉眼珠,道:“你們是怕了我了?”
何泗一面又将闵真真捆得緊了些,一面搖頭笑道:“憑你怎麽說,也休想叫我放你下來。”
闵真真故意裝作害怕神情道:“啊呀,你們兩個大男人欺負我一個弱女子,也不知羞,堂堂武林正道,就是這麽行事的麽?”
沈佑瑜在旁撺掇何泗道:“何大哥,這小妖女又要扯謊騙人了,快找東西堵住她的嘴,不叫她再胡說八道。”
何泗失笑,輕推沈佑瑜一下,道:“已将她捆綁起來,還要捂住嘴,這樣行事,豈不越看越像強盜匪徒了。”
闵真真立即道:“你再不放我,我就喊了。”
何泗退後一步,雙手抱胸好整以暇道:“你喊罷。”
闵真真一怔,滿腹狐疑,當即張嘴喊道:“救命啊!救命啊!”她連喊幾聲,四周卻是一絲動靜也無,闵真真見不得回應,只得停了下來。
沈佑瑜噗嗤笑道:“你當我們沒你聰明麽?何大哥早防着你這一手了。”
何泗含笑道:“我便是看這一段路行人極少,才轉到這裏來,且又往裏走了許久,斷定四下已無人,才在此等候姑娘。闵姑娘不是愛叫人過來麽,你愛怎麽叫怎麽叫,此刻你便是叫嚷的再兇,一時半會兒也沒人來救你。”
何泗話音剛落,闵真真還未如何,沈佑瑜卻忽地大笑起來,一時扯動傷處疼的按腹彎腰,仍一面咧嘴吸氣一面笑道:“哈哈,何大哥,你還說我,你現下說話卻比我更像強盜頭子。”
何泗啞然,細一想不免也覺得好笑,心內卻又犯愁起來,眼下雖已擒住這闵真真,卻實在不知該怎麽處置,雖她一路設計害人,更是刺了沈佑瑜一刀,可到底沈佑瑜還活着,難道真的便将闵真真殺了?
凡是武林正道之人,濫殺自是不可為之事。在醫館之時,何泗以為闵真真是快活堂中人,又以為她叫了人來害醫館中人性命,若是邪派之人大惡之徒自是人人得而誅之,那時何泗可是真動了殺心,可後來發覺這全是闵真真脫身之計,她并非快活堂中人。何泗走南闖北,若是闵真真做下過什麽奸惡之事,必定會有所耳聞,可又未曾聽說過。
既非邪派之人,又沒聽聞做什麽惡事,便是她如今傷了沈佑瑜,因此取她性命,也總歸太過,可她又确實很是刁鑽狡猾,還傷了人,不可不小施懲戒。
何泗想着,又擡眼望闵真真,不由自己苦笑暗道:若是交手之時教訓她幾下自是可以,可如今都已将她牢牢的捆起來了,她已無還手之力,難道還要在此時去教訓她麽?将她吊在這裏打她幾掌還是刺她幾劍?無論怎樣,堂堂男兒,這般待一個小姑娘,自然極為不妥,哪裏能下得去手。
何泗想來想去,竟是無計可施左右為難,殺也不是打也不是放更不是,只覺竟還不如和她打一場,也比此時僵在這裏強些。想着,何泗便有些想将闵真真扔在這裏,自己二人自行趕路,可轉念一想,好不容易捉到闵真真,若不叫她吃些苦頭,待她掙脫,定然又去找二人麻煩。
何泗想了半晌,才開口道:“闵姑娘究竟受何人指使,為何要與我們為難?好好告訴我們,我便放了闵姑娘。”
闵真真眼睛咕嚕一轉,道:“說又如何,不說又如何?”
沈佑瑜在一旁搶着道:“不說就殺了你這小妖女,你怕不怕?怕就快些說。”
闵真真嗤一聲道:“吓唬我麽?你們好歹是正道少俠,就這麽随意殺人?”
沈佑瑜不服氣道:“殺你是為民除害,有何殺不得。”
闵真真道:“我害誰了?”
沈佑瑜見她又要詭言狡辯,很是生氣,手指自己鼻尖道:“你難道沒害我麽?”闵真真往他身上一瞧,微微一笑道:“哦,是呀,我刺了你一刀,可你不是還沒死麽?好罷,你也刺我一刀好了,兩不相欠。”
沈佑瑜一怔,闵真真又悠悠道:“力道要準,你又未死,如果你真一刀殺了我,便很不公道了。”
沈佑瑜張口,卻找不出話辯駁,只氣道:“你以為我不敢!我告訴你,挨一刀可痛得很!”
何泗伸手按住沈佑瑜,轉臉向闵真真道:“闵姑娘,你再胡攪蠻纏,我可真要動手了。”
闵真真笑道:“呀,好兇。”
何泗正色道:“你以為我說笑麽?沈佑瑜雖為正道盟之人,我現下卻還不是,我投奔沈盟主,可他還未将我收入門下。實話告訴你,我何泗先前也殺過人,殺的還是無辜弱小之人,劍上早已染血,我可并非什麽良善之人,凡擋在我面前的人,我是不惜代價也要除掉。這一路,你是否全然無錯你自己心內自然曉得,以為說幾句話便能阻住我麽?”
何泗一面說,一面已走近闵真真,右手按在劍柄之上,目中殺意凜然。
闵真真與何泗對望片刻,心內竟有些忐忑,她向來機敏,只覺何泗不像說笑,登時目中也露出怯意,道:“你還真要動手?”
何泗道:“我已做過極大的惡事了,你以為我還怕背你這一條人命?”
話音未落,一陣厲風起,何泗已持劍出鞘,橫在闵真真如玉脖頸旁,青山劍何等鋒利,劍氣登時就刺破闵真真肌膚,她脖頸之上立即便多了一道血痕,細微血珠緩緩滴落。
沈佑瑜在旁聽得呆了,初時他只以為何泗是在吓唬闵真真,可看何泗神情,竟像是真動了殺意,不由也有些驚慌,急道:“何大哥,你,你真要殺她啊?”
何泗卻不理沈佑瑜,只對闵真真冷聲道:“不想說,那就不說了。”
他話音還未落,闵真真已叫道:“好了好了,我告訴你就是!把劍拿開,莫碰到我臉,你若是破了本姑娘的相,我便是死了也不放過你!”
闵真真服了軟,沈佑瑜倒是先松了一口氣,忙道:“她認輸啦,何大哥,你快放下劍,怪吓人的。”
何泗卻絲毫未動,只冷聲道:“要說便說,我聽着。”
闵真真道:“怎麽,難道我說了你還要殺我?”
何泗面無表情道:“你不說,我一定殺你。”
沈佑瑜在旁附和道:“快說,快說!”
闵真真嘆一口氣,道:“好罷,我說了。我喜歡一個人……”
沈佑瑜忙道:“打住,打住,叫你老實交代,你怎麽又胡說八道?”
青山劍仍橫在闵真真頸間,闵真真不敢亂動,只好翻了翻眼睛道:“哪裏胡說了?你等我把話說完。”
沈佑瑜道:“你說!我倒要聽聽你再胡扯什麽。”
闵真真道:“我喜歡一個人,可他不喜歡我。”
何泗等了半晌,闵真真卻未再開口,不禁怔了一怔。沈佑瑜叫道:“叫你說為何要與我們為難,你說的到底是什麽?還是不肯老實。”
何泗亦有些不耐,道:“闵姑娘,我并不想知道你情感之事。”
闵真真卻嘆了一聲道:“我已說完了。他不喜歡我,我心裏很是難過,實在無趣,我便想做一些事消遣。”
何泗一怔,道:“消遣?闵姑娘,你又要胡言诓騙我們了是不是,還是實話告訴我,到底是誰指使你?”
闵真真睜眼瞧何泗,面色忽地顯出些疲倦道:“沒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故意與你們為難。我話已說完了,你要殺我,那就殺罷。”她說這話時,神色竟平靜起來,分明是毫無頭緒的話,她卻說的極為認真。
何泗一時捉摸不透,又盯着闵真真看了一陣,闵真真果真不再開口,只神色漠然看前方。
半晌,何泗忽地後退一步撤了劍,道:“看來闵姑娘是死也不肯說的了。”
闵真真道:“該說的我已說了。”
何泗自然不信她一番胡話,沈佑瑜卻湊過來道:“她還是這樣,咱們可怎麽處置她呢?”說着,沈佑瑜便瞥了眼何泗手中青山劍,壓低聲音又道:“何大哥,雖然這妖女甚是可惡,但,但咱們也不能就此将她殺了呀。”
何泗點頭道:“自然不能。”
沈佑瑜一愣,高興道:“我就說何大哥方才那麽兇是假的,果然是吓唬她的是不是?”
何泗笑一笑,道:“雖然不能殺她,但也得想個法子,叫她不能再來跟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