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計中計
何泗聽出秋霜晚話中意思,登時驚訝不已,看向陳正奇,無奈陳正奇那副模樣,實在看不出他表情,更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陳正奇默然半晌,道:“霜晚,你并無證據。”
秋霜晚道:“陳大哥,陳志奇以董姐姐名義胡說八道,毀她名譽,你不生氣麽?"
陳正奇忽地上前一步,低聲道:“不必說了。”
何泗見陳正奇忽然動了,當即閃身擋在秋霜晚身前,道:“陳大哥,我雖未親眼所見當日情形,但照他們各人說法,亦不難斷出誰在撒謊,尤其令弟那天又說了幾句極不高明的話,便是梁大哥一時未曾明白,你難道也瞧不出麽?”
陳正奇見何泗擋在前面,也不動怒,沉默片刻,低聲道:“我去将繩索扯下來,我在上頭拉着,你幫着他倆上去。”說罷,他轉身便又出去了。
秋霜晚嘆一聲道:“若不能叫陳志奇将小遲交出來,我出去又能做什麽。”
何泗往洞口看去,就見那本三心二意燒的已經只剩小半本,一時計上心來,道:“秋姑娘莫沮喪,我有法子等會叫他自己說實話。”
不過片刻,便有一條繩索抛下,何泗先将繩索末端捆在沈佑瑜腰間,陳正奇在上将他拉了上去。因秋霜晚仍是行走使不上太大力,何泗又将秋霜晚背起,一手背後護住秋霜晚,一手緊拽繩索向上攀去,陳正奇在上稍稍一使力,不多時,便已将二人拉上去,倒是比方才沈佑瑜自己上去還快些,想是因為秋霜晚體态輕盈之故。
何泗一攀上去,就見崖上站了許多小扇谷弟子,最前頭陳志奇和梁克亦正圍着沈佑瑜噓寒問暖,梁克亦更是激動的熱淚盈眶。唯有陳正奇放下繩索,默默過來,幫着何泗扶住秋霜晚。
陳志奇那邊一眼看見,立時叫道:“大哥,那丫頭着實狠毒,險些害了阿瑜,你還扶她做什麽,就該将她丢在下面。”
陳正奇默不作聲,倒是何泗道:“陳谷主不必動怒,我們在下困了幾天,也并非毫無收獲。”
陳志奇一怔,登時眼前一亮,道:“哦?何兄弟不妨說說。”
何泗自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略一撥開,便露出一本書來,何泗道:“秋姑娘落入深谷,以為自己要死了,就将這書拿了出來。”
梁克亦轉臉一看,疑惑道:“什麽書?就是那本秘籍麽?不是在秋風遲手中?怎麽,秋風遲也在下頭?”陳志奇道:“他二人乃是姐弟,那書在誰手中都不奇怪,只是這丫頭實在狡詐,竟隐瞞到如今。”陳志奇一面說,目中便已露出精光,雙眼一眨不眨盯着何泗手中。
何泗見陳志奇如此模樣,微微一笑,道:“陳谷主,既然秋姑娘已将書交出,我想此時還是交由你來保管最為合适。”沈佑瑜吃了一驚,叫道:“何大哥你是怎麽了?怎麽——”他正要質問何泗這是何意,卻見何泗朝他瞥了一眼,似乎頗有深意,秋霜晚神色雖冷淡,卻始終一言不發,只覺頗為怪異,不由怔了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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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何泗要将書交出,陳志奇登時大喜過望,忙上前一步,道:“好,就暫且交給我,日後再交還給沈盟主。”他一面說一面伸出手來就去取書,何泗将手一遞,陳志奇握住書還未收回手,何泗忽地撒手後退一步,裹住書的那片綢布散開,陳志奇握在手中的書,卻只有那短短一截,下方已盡是殘存灰燼,像是被火焚過尚未燒完似的。
陳志奇一怔,道:“這書怎麽成這樣了——呀!這書——”他正說間,忽覺握書的手指麻癢起來,一時大驚,細一看,卻見那書上一層薄薄粉末,此刻陳志奇抓在手中,早已染了一手,這粉末落在陳志奇手上,那只手登時就紅腫起來,且有一道紅線就如爬蟲般向手腕之上而去。
陳志奇吃了一驚,失手将書掉下,連連後退,驚叫道:“這是什麽?”秋霜晚一直沉默不言,此刻忽地上前,長袖一揚,那小半截書就随風卷到懸崖之下去了。她眼見那書掉落下去,才輕笑道:“陳志奇,中毒的滋味不好受罷?”
陳志奇此一驚非同小可,叫道:“你竟然下毒!不對,何兄弟,你為何和這丫頭勾結在一起?”
小扇谷衆弟子一聽陳志奇中毒,登時一片嘩然,便有幾名弟子沖出扶住陳志奇,更是有人持劍對住秋霜晚與何泗,想要上前卻又不敢。梁克亦大怒,道:“才将你們救上來,竟然就不知悔改!”他轉念一想,又覺納罕,何泗分明是同沈佑瑜一起來的,此時這番舉動,倒将梁克亦給弄糊塗了。
陳正奇上前一步,向秋霜晚道:“解藥。”
秋霜晚還未開口,何泗已道:“這書上的毒藥是我灑下的,若要解藥,該問我。”
陳正奇轉臉看向何泗,道:“解藥拿來。”
何泗道:“帶我們去見秋風遲,我就為陳谷主解毒。”
陳正奇一怔,陳志奇已叫道:“胡說什麽!秋風遲躲藏許久,沒人見過他,你這分明是要我的命!大哥,梁兄弟,快将他二人抓起來,将解藥搜出來!”他一面說一面皺眉呲牙,只覺那麻癢之感已遍布半個身子,身子已然發木,不由更是心驚害怕。
梁克亦正要上前,忽地腰間一緊,卻是沈佑瑜将他緊緊抱住,叫道:“梁大哥你別去同何大哥秋姐姐為難,你要去,就先打死我。”梁克亦哭笑不得,道:“阿瑜你這時又來裹什麽亂,快松開。”沈佑瑜卻只緊抱住他,叫道:“不松不松,你不許去!”梁克亦欲要掙脫,又怕傷了他,一時左右為難,一個頭有兩個大。
陳正奇上前一步,沉聲道:“交出解藥。”
秋霜晚一笑,忽地挽着何泗的手往後一退,竟又險險退到懸崖邊,道:“陳大哥,你不必動手,也不必吓唬我,大不了便是一死,橫豎要陳谷主一同賠命就是,只怕陳谷主不願意呢。”
何泗被她挽住手,不由一怔,心下道:先前可并沒說還要跳崖相脅。一時又想:怎麽秋姑娘就自己做主叫我們兩個都跳了,若是陳志奇硬是扛下去,我豈不是要被她拖着去死了。一時心內又好笑:怎麽這秋姑娘每次跳崖都要拖着個人。唉,好在這次跟着她的是我,她受了傷氣力不濟,再掉下去,我護着她就是。
他二人站在懸崖之上,何泗卻不由得想東想西,倒覺得有趣起來,忍不住面含笑意。
陳志奇此刻卻是難受的很,他整個身子都已麻木,又覺體內猶如螞蟻鑽心一般難忍,身不由己坐倒,便連面上都已紅腫,周邊弟子攙扶了他幾回才勉強站穩,哀聲叫道:“大哥快幫我找出解藥!”
陳正奇望着何泗與秋霜晚,極為犯難,道:“解藥給我,我不會殺你們,放你們自行離去。”
秋霜晚搖搖頭道:“我只要見到小遲。不然,我們三個就一同死。”
陳志奇大罵道:“誰要同你一起死!”梁克亦在旁道:“秋霜晚,我們真沒見過秋風遲,你就放了陳谷主罷。董椿已沒了一條命,你還要再将陳谷主害死?你們姐弟未免太過狠毒!”
秋霜晚轉臉瞧梁克亦,卻是心平氣和道:“梁大哥,我知你與董姐姐向來要好,你便信我罷,我也是要為董姐姐讨還一個公道。”梁克亦一怔,一時不知該如何答話,他又被沈佑瑜拖住,竟也無法可想。
陳正奇緊緊盯住何泗二人,剛一擡腳,何泗手腕晃動,青山劍寒光閃閃。何泗輕聲道:“陳大哥,莫要逼得太緊,我們現在就跳下去,你便只能給陳谷主收屍了。”他聲音雖輕,卻也迫使陳正奇不敢再動,只停在原地僵持。
一時間,懸崖之上聚了這許多人,竟都沉默下來,只有陳志奇沉重呼吸與掙紮之聲,不過片刻,他陡然爆發出一聲痛叫,雙手與面部之上非但紅腫竟還鼓起了水泡,駭人之極,唬的身邊的弟子都不敢再接近他,唯有一兩名弟子還勉強站在他身側。
陳志奇哎呦幾聲,忽地發狂般大叫道:“我受不了啦!你不是要找秋風遲那小畜生麽!我告訴你,我告訴你!我帶你去,快把解藥給我——”
他陡然說出這話,梁克亦登時滿面詫異轉眼看他,陳正奇亦睜大了眼睛,突地轉身看向弟弟。
正在陳志奇連連哀叫之時,他身側那男弟子忽地微一躬身,寒光一閃,竟是持劍徑直向陳志奇身上刺去,何泗本就緊盯着陳志奇,此時見陡生變故,不由得暗叫不好,松了秋霜晚的手,急向前撲去。
這變故突然,在場衆弟子均未反應過來,唯有何泗與陳正奇飛身去救,何泗只覺自己已夠快速,卻不及陳正奇身形如電,轉眼便已至陳志奇身邊,嘭地一聲重重一掌拍出結結實實打在那弟子身上,那男弟子中了一掌,一聲不吭向後倒去,竟是當場氣絕了。
然陳正奇再快,方才那一劍也已刺中陳志奇前胸,此刻陳志奇前胸處鮮血如泉般湧出來,他瞪着眼,喉嚨發出“咯咯”聲響,全身所露出皮膚均是又紅又腫滿是血泡,很是吓人。
陳正奇上前,急聲問道:“二弟!二弟!”
秋霜晚亦奔上來,尖聲叫道:“你方才還沒有說完!小遲在哪裏?”
陳志奇神情恍惚,勉強道:“我書房內,有一個密室……就在那密室裏……給我解藥,快給我解藥……”
陳正奇一怔,竟停了呼喚。何泗走上前道:“你可算說實話了。”那邊沈佑瑜也已松開手,梁克亦卻忘了動彈,喃喃道:“這是怎麽回事?什麽密室,你書房裏有密室?你抓住了秋風遲,為什麽不把他殺了?你,你到底要做什麽?”
陳正奇默然片刻,俯身道:“二弟,方才那弟子,為什麽要殺你?”
陳志奇勉強轉過眼,見是陳正奇,醜陋臉上登時面露喜色,道:“大哥,大哥救我……”
陳正奇咬一咬牙,又道:“你說實話!他為什麽要殺你?”陳志奇呆了一呆,含糊道:“我也不知道……先前還好好的,他給我探聽消息,告訴我三心二意的事情,協助我抓住秋風遲關起來,本想找出秘籍就殺了那小子的,只是可惜這麽多天都沒從他口中問出消息……”
秋霜晚一驚,道:“是他告訴你三心二意的事情的?他是誰,為何會知道這些?”何泗細打量那死去弟子的面貌,只覺無比眼熟,再一想,道:“秋姑娘,那日領我和阿瑜去探望你的就是他!”
秋霜晚一怔,道:“原來如此,定時他那晚偷聽到咱們談話,回去告訴了陳志奇,他才會晚上來翻找。”她想至此,不由更為疑惑,連聲問道:“他到底是誰?怎會知道我秋家秘籍之事?”
陳志奇聲音更低,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來自快活堂……”
快活堂!
這三個字在衆人中掀起軒然大波,衆弟子議論紛紛,梁克亦大怒道:“你竟勾連快活堂!陳志奇,我真是錯看你了!”何泗亦是不免驚訝,忽地又聽身側秋霜晚一聲低呼,轉臉一看,見她面色蒼白搖搖欲墜,忙上前扶住,只聽秋霜晚低聲道:“快活堂……他來自快活堂,來這裏要我們姐弟倆的性命……”
何泗一聽明白她口中話,登時背上冒出一股寒意,莫非那人竟是受了秋弘文指使?否則他怎會清楚秋家的家傳武學在誰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