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真兇現

秋霜晚所說亦是何泗心中所想,事情也果如他二人所料,神尼威名之下,立城一連幾天皆風平浪靜,無事發生,便是連闵真真也閉門不出,不再出來尋何泗等人的麻煩。

何泗又前去相勸神尼,一指神尼卻只是合十道:“凡世間事皆是苦修,此事亦如苦修,施主不必再勸,我已決心在此等下去,直至惡人伏誅。”

何泗屢勸不動,只得作罷,思來想去,自己一行人已在立城逗留多日無甚收獲,如今立城既然有一指神尼在此,大約是沒有什麽危險的了,不如自己這便啓程回群英山莊去。

待何泗将這話與其他人商議,別人還好,連玉亭卻是猶豫不決,好在秋霜晚勸慰了她許久,終究還是将連玉亭勸動,點頭答應同何泗等人一同上路。

商議已定,衆人收拾妥當便欲離開,才走至客棧門口,忽見門前停了一輛馬車,兩個丫鬟正扶着連玉绫下來。連玉亭擡眼看見是誰,登時驚呼一聲,叫道:“姐姐,你怎麽來了?”

連玉绫咳了一聲,道:“我好容易才溜出來……”她轉眼瞧見一行人模樣,登時怔了一怔,道:“玉亭,你,你這是要走麽?”

連玉亭默然片刻,點了點頭,連玉绫如水明眸刷地就紅了一圈,顫聲道:“那你,往後還回來麽?”

連玉亭并未答言,只抿了抿嘴唇,連玉绫便已明白了,怔了片刻,忽地扭臉低聲道:“把箱子拿來。”聽見她吩咐,便有個丫鬟自馬車上捧出一個約有半尺多高的小箱子,遞給連玉亭,連玉绫勉強提起笑道:“玉亭,你要走,也拿着這個罷。”

連玉亭猶豫片刻,才伸手接過來,只一打開,就見箱內滿是珍寶翡翠,一時間珠玉之光耀眼生花,連玉亭啪地将箱子蓋上,急道:“姐姐,你這是……這都是你自己的罷?我不能要。”

連玉绫卻退了一步,眼中竟已含了淚,道:“你拿着罷。往日我雖沒說出口,但心內也是曉得的,連府裏,至少有一半都是叔叔的家業,那些本就該是你和玉聲哥哥的。我,我……是我自己無用,總是說不動爹娘他們……你收下這些,我心裏也能安定些。”連玉亭怔了一怔,卻搖頭道:“往常我也不是沒想過要争些什麽,現下,現下都算了罷,我沒什麽心思想那些東西了。姐姐,你自己在家保重。”

連玉亭又上前幾步,與連玉绫低聲話別,何泗幾人便自覺退了幾步,好叫她姐妹倆說些貼心話,可何泗耳聰目明功力又高深,再是不想聽,也無意間聽見了兩句,這兩句卻叫何泗詫異不已,只因他分明聽見連玉亭低聲對連玉绫道:“若是我錯過了哥哥,他又自己回家來,你就叫他到群英山莊去找我……”

何泗驚異莫名,又見連玉绫一面拭淚,一面點頭答應,心下更是納罕無比,若說連玉绫并不知連玉聲已死,因此才答應為連玉亭傳話,可連玉亭分明知道連玉聲已不在了的,為何還要殷切叮囑連玉绫傳話呢?莫非她并不信任自己一行人?若是不信任,為何又答應同去群英山莊呢?

何泗思忖片刻,擡眼卻見連玉亭雙目之中分明還有希冀之色,不禁心內忽地如遭大錘重擊,暗道:原來她并非不信任我們。只是她并未親眼見到連兄弟屍身,便還自欺欺人告訴自己連兄弟尚在人世,哪怕已從我們口中得知,她心中還是不肯叫自己相信,到底還是抱有一線希望,仍盼着連兄弟有朝一日回來……

何泗想到這一層,思及師父故去之時,自己也是幾度夢中驚醒,只覺師父尚在人世,想到此處,頓覺心內酸澀難言,一時幾乎落下淚來。

連玉亭與連玉绫說了會兒話,便又轉身過來,低聲道:“何大哥,秋姐姐,咱們走罷。”

幾人牽馬向城外走去,連玉绫在後方直至幾人已走出好遠,仍在原地未離去,沈佑瑜見連玉亭雖未回頭,卻已淚盈于睫,便與她低聲說話,又講起之後去往哪裏,與她說起豫州城景致,又道:“咱們回去路上,可去祭拜下連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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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玉亭身子微一哆嗦,忽地搖頭道:“不,不去。”

沈佑瑜一怔,道:“那處便在咱們回去路上,你去看了,若是不喜,咱們還可以再挪——”連玉亭忽地以手掩臉,只是搖頭反複道:“不去,我不去那裏,我也不要去看。”

沈佑瑜看她如此,登時有些慌神,何泗心內暗嘆一聲,拍拍沈佑瑜肩膀,道:“不去就不去罷,回去時咱們繞路而行。”沈佑瑜扭臉看了何泗一眼,他倒是極想去祭拜連玉聲的,只是連玉亭如此,他也不敢再多說,只悶悶應了。

一行人自城門出去時,一指神尼仍盤坐城頭之上,衆人恭敬向神尼躬身施禮,才陸續出城去。

原先來立城便是繞了遠路,此時又得重回道上向東而行,雖多了路程,但何泗也已完成了連玉聲囑托,将連玉亭帶在身側照料,心下便松快了些。連玉亭不會武功,一路之上便是秋霜晚與她同乘一騎,此時正慢慢教連玉亭如何縱馬,幾人正在林間慢慢前行,何泗忽覺耳畔風聲不對,眼角已瞥見有箭矢破空而來,當即叫了一聲“小心”,青山劍寒光一閃,撥落十餘支利箭,然襲來利箭數量甚多,仍有十數支直朝秋霜晚而去,秋霜晚嬌叱一聲,旋身運勁一甩長袖,便已将箭矢震落。

箭矢尚未落地,林間忽地沖出許多黑衣人,直朝幾人撲來。當中一人手持長鞭,正是那日在連府與何泗秋霜晚交手的那人,此時卻是直向秋霜晚撲去,長鞭如蛇般纏上秋霜晚,招招狠厲,秋霜晚一手牢牢護住連玉亭,再與那黑衣人交手便有些捉襟見肘,險象環生。

何泗瞧在眼內心急如焚,便要過去援手,面前卻一下躍出好幾個黑衣人擋住去路,何泗不由大為光火,喝道:“滾開!”厲喝聲中,青山劍便如攜山傾之勢,直向那群黑衣人壓來,只一旋,登時便有幾人應聲倒地。

這波黑衣人中,似乎已那持鞭黑衣人武功最為高強,其餘人等不過片刻便已被何泗與秋風遲盡數打發,此時秋霜晚那邊卻已幾度遇險,何泗甫一脫身當即長劍一展,直刺那持鞭黑衣人背心,那黑衣人正與秋霜晚糾纏,聽見劍聲長嘯,疾步欲退,卻已避之不及,刺啦一聲便已被青山劍劃破肩上衣裳,灑下一串血珠。

那黑衣人肩上負傷,卻露出一點雪色肌膚來,何泗一眼瞧見,忽地心內似乎閃過一個念頭,還未細想,背後風聲忽起,秋風遲驚聲叫道:“何大哥小心!”

何泗毫不猶豫,足下一點便已旋身避開,卻見林間不知何時已多了兩個鶴發童顏的老頭兒,二人樣貌一模一樣,正是先前在集市之上拉住沈佑瑜胡言亂語的那對老者,方才便是其中一個老者伸手去抓何泗後頸,卻被何泗避開,那老者似乎也頗為詫異,叫道:“小子好功夫!”

另一個老者卻是沖着那持鞭黑衣人叫道:“快走,快走!”

那黑衣人一言不發,捂住肩頭便欲逃走,何泗叫道:“休走!”長劍一展便欲追,可哪知卻被那老者攔住,叫道:“小子,我來陪你耍耍!”

何泗一心想捉那黑衣人,可無奈被這老者攔住,那老者武功極高,何泗一時之間脫身不得。秋霜晚欲要攔阻,卻被另一老者攔住,便連秋風遲與沈佑瑜齊齊上前相幫,亦是繞不開那老者。

眼見那黑衣人就要逃走,林間忽地響起少女咯咯嬌笑道:“我就說你們還是要我相幫的,這就是那個壞人?我怎麽瞧着也不如何兇狠吶?”

卻是闵真真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此時恰恰擋在那黑衣人面前,黑衣人長鞭一甩便向她面上打去,闵真真吐舌笑道:“啊呀,好兇好兇。”說罷,她足下輕點連退幾步,卻忽地一揚袖,登時一團粉霧炸開,那黑衣人急忙掩住口鼻急急後退,闵真真卻幾步上前,手腕一轉,便去抓那黑衣人鞭子,二人相鬥片刻,雖武功伯仲之間,但闵真真刁鑽之極,并不與那黑衣人硬拼,時時出些古怪招數,硬是将那黑衣人拖在原地。

何泗與那二老之一交手數招,那老者武功詭秘高深,只是他雖與何泗交手,目中卻時時緊盯那黑衣人,面露焦急之色,後見那黑衣人被闵真真纏住,更是幾度欲甩開何泗想要前去援手,何泗哪裏能容他離開,此時情形大變,倒是何泗一行人将那三人牢牢拖住了。

正在僵持,忽地遠處遙遙響起一聲“阿彌陀佛”,那兩名老者登時面色俱都大變,那聲佛號話音未落,便已傳來嗚嗚之聲伴着噼啪聲響,一串佛珠如攜雷霆,疾射向那持鞭黑衣人。

那兩名老者齊齊大叫一聲,與何泗交手這名老者竟拼着挨了何泗一掌,疾沖過去,橫身擋在那黑衣人身前,那佛珠來得何其之快,這老者拼盡全力也才勉強趕上,被佛珠重重擊中身子,張口噴出一口血,委頓于地。

那佛珠擊中那老者,便又旋回。只聽又一聲“阿彌陀佛”,這回聲音卻已近在咫尺,眨眼間那佛珠又已飛出,這回卻比上次更快,又再射向那黑衣人。與秋霜晚交手的那老者忽地扭身沖向佛珠,那先前負傷的老者竟也掙紮起身,卻是一掌拍向闵真真,闵真真自知并非老者對手,見他忽然襲來,登時唬了一跳,急步退開,哪知這老者卻是虛招,吓開闵真真之後卻又撲向那黑衣人,輕輕一掌推在那黑衣人身上,運力将那黑衣人送出幾丈開外。此時另一老者也已以身擋住佛珠,佛珠擊在他身上之時,竟傳來咔咔聲響,似乎已擊中了那老者身上哪處筋骨,那老者面容痛苦卻不肯躲開,與身後那老者同時張嘴大呼,說的竟全是同樣的一句,“快走!快走!快走!”

兩名老者齊聲大呼,那黑衣人已被送出幾丈外,落地滾了一滾,又爬起往回看過來。此時一指神尼已收回佛珠來至衆人面前,身後還跟着兩名女尼,神尼見那黑衣人已逃出,皺眉道:“哪裏逃!”便欲上前追趕。正在此時,那兩名老者分明已經受傷,卻齊齊上前一左一右迎上神尼,神尼冷哼一聲,雙掌擡起,各有一指如電般戳中那兩名老者肩上,那兩名老者齊齊口噴鮮血,面孔漲紅卻竟也咬牙不退,仍舊以身擋在一指神尼面前,各自出掌竟要與神尼相抗。神尼面色微動,念一聲佛,只周身微微一震,那兩名老者便身不由己後退兩步,一指神尼雙手如電又再拍向那兩名老者。

遠處那黑衣人見此情景,再不猶豫,扭身便鑽入林中逃走了。

闵真真忙追了幾步,眼見已是追不上的了,不由連連頓足,轉臉又見那兩名老者分明已是強弩之末,卻還苦苦支撐纏住一指神尼,不禁大叫道:“都是這兩個老頭兒裹亂,那壞人都跑啦,這兩人定是那惡人的同夥,神尼快捉住他們!”

闵真真大叫大嚷,卻不知那兩名老者本是在一指神尼面前強撐,聽見闵真真叫那黑衣人已逃走,竟都齊齊松了一口氣,便如失了所有氣力般再也支持不住,齊齊松了力道倒地坐下。

何泗等人不料闵真真這一番叫嚷竟能令那兩名老者束手待斃,不禁驚詫不已,卻只有一指神尼如了然般念了聲佛,道:“正邪兩端,子虛烏有。劉子虛,劉烏有,你們是白活了偌大年紀,竟如此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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