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堪言

林芳蘭瞪着沈煥,沈煥卻又自顧自說道:“今日我已都問了一遍,心內也有數了。就勞煩林姑娘告知镖局內若有人,明日一天時間,若有人知曉內情或是對誰有疑心,就來告知我,明日一過,再不指出到底是誰盜走了镖物,所有人都逃不出嫌疑。”

沈煥說罷,也不理林芳蘭如何回答,徑直轉身離去了。

何泗嘆了口氣,就見秋風遲已去攙扶姜興安等人,又見林芳蘭扶着易俊呆呆站在那裏,心下亦是不忍,走過去道:“易兄弟,你沒事罷?”

易俊面色慘淡,卻還勉強搖了搖頭,嘶聲道:“無事。”

林芳蘭忽地問道:“何少俠,沈少俠說過了明日再查不出,所有人都逃不脫嫌疑,是什麽意思?他打算怎樣?”

何泗一怔,搖頭苦笑道:“二公子的心思,誰能摸的透。”

林芳蘭怔然半晌,面上流下淚來,易俊感覺到,忙竭力擡頭道:“芳蘭莫哭,你放心,橫豎我是沒做過的,就是死了我也還是這句話,就讓他查去。”

當夜,林芳蘭便将沈煥的話傳給了镖局衆人,一時衆人議論紛紛,何泗與秋風遲走到哪裏都能見到那些镖師面色懼怕交頭接耳。因沈煥先前已打傷不少人,衆人心知他武功高強,哪怕心有不滿也不敢去問沈煥,倒是有幾人壯着膽子問何泗這是怎麽回事,但何泗哪裏曉得沈煥到底預備如何,也只能搖頭道不知。

秋風遲悶聲道:“阿煥這樣也太不講道理了,就是他查不出,也不能拿旁人出氣,牽連到所有人啊。”

何泗卻搖頭道:“我卻覺得他似乎心中有數,只是實在猜不出他到底是如何查的。”

實在理不出頭緒,何泗便想夜間同秋風遲一道再去看庫房,秋風遲道:“何大哥,咱們明日再去罷,晚間去那黑漆漆的庫房又看不出什麽,那一排房間都是一模一樣的,我上次還險些認錯了門,房裏更是伸手不見五指,哪能看出什麽線索。”

何泗細一想,秋風遲所說也有道理,只得暫且按下,待明日再去。

第二日一大早何泗推門就見林總镖頭與林芳蘭站在院外,見了何泗忙道:“何少俠。”

何泗詫異道:“林總镖頭怎麽來了?”

林總镖頭嘆氣道:“還不是昨天——”他頓了下又将話咽了回去,只道:“我想來見見沈少俠。”

何泗心下了然,便不再說,只等着秋風遲出來,二人自去看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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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雖是青天白日,但何泗将那間房來回走了十數遍,仍沒看出有什麽不對,再打開箱子一瞧,全都是空的。何泗不由擰眉心道:這裏面的東西到底去哪裏了?若要将這麽多東西取走,怎會毫無動靜?可若是有動靜,無論是在哪一班,值守的人都會聽見,怎麽又都說未聽見異常,莫非還是監守自盜?

何泗想了許久,又道:“咱們還是去看看馮良和他們,再問一遍。”

秋風遲道:“昨天才打了他們,我都有些心下歉疚,不想去了。”

何泗一怔,笑道:“你歉疚什麽?又不是你打的。”雖如此說,何泗心下亦在暗嘆,秋風遲到底心地純善,并不明白沈煥雖動了手說話又難聽了些,但挨幾下打對馮良和他們來說還真不算什麽,若是這段時間還不能找出镖物,那時才是這幾人和威遠镖局的大麻煩。

何泗二人來到那小屋時,馮良和幾人正垂頭喪氣坐在屋內,見何泗二人來,姜興安苦笑道:“何少俠又來做什麽,我們真的不知道镖物到底是誰偷的,若是不信,只管殺了我們罷。”

何泗見他們均都面色沮喪,不由道:“幾位既然堅信自己無罪,就得設法找出憑證才是。”

易俊道:“誰不想呢?可我們哪裏能找出什麽憑證,便是連個證人也沒有的。自從存放了那批镖物,庫房那裏平日閑人就不能靠近的,除了我們平日負責看守的人,那裏便沒有別人了。我們互相倒是可以擔保,可昨日沈少俠說的也是不錯,镖物到底是丢了,我們都有嫌疑,互相擔保又有什麽用。”

何泗道:“既然如此,你們就再細想想,值守時再沒什麽奇特的事情了麽?”

那四人又再想了幾遍,依舊都搖頭道:“我們一直守在外頭,沒有異常動靜。”

馮良和嘆道:“也是我們幾個無用,東西都丢了,竟連丢在誰手上也不曉得。”

何泗忽地心內一動,道:“你們到現在還未想明白是何時丢的麽?”

易俊搖頭道:“想不出。因那時天還朦胧着,我和姜叔是在接了鑰匙半個時辰才去點數的。那半個時辰我們也未聽見什麽動靜,不過東西已丢了,到底未親眼見,我們也說不好到底是不是那半個時辰丢的。”

餘福昌亦點頭道:“是呀!早知當日我和老馮就不該急着走,好歹再看一眼,也好曉得到底是什麽時候丢了東西。”

何泗沉吟片刻,道:“也就是說你們兩個那天并未見到镖物?”

餘福昌點點頭,一想不對又連忙搖頭道:“老姜小易來的時候,我和老馮确實沒看,但前天晚上我和老馮來了的時候是查驗過的。”

馮良和亦點頭道:“不錯,當時我們倆查驗過了。”

何泗皺眉道:“既然已查驗過,怎會憑空消失呢?”

秋風遲忽地在一旁道:“你們既然知道要值守一夜,值守的時候就不該偷吃東西,該認真看守才是。”

馮良和一怔,叫道:“小兄弟說哪裏話來,我們值守時便是再困也是連瞌睡都不打的,怎麽會偷吃東西。”

秋風遲道:“你不偷吃東西,怎會吃壞肚子連交接時查驗镖物都顧不上了。”

馮良和登時啞然,半晌才道:“我們倆确實未偷吃東西,都曉得要值守一夜,自然要打起精神。至于怎麽會突然鬧肚子,我們倆也不曉得,興許是——着涼了?”

馮良和這話一出,連餘福昌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老馮你可真會說笑,這些日子又不冷,好端端的怎會着涼。”

馮良和自己說完亦是不大相信,只好苦笑道:“我實在不知怎麽就鬧肚子了,咱們倆頭天晚上去接班時分明還好好的。”

何泗道:“你們去時已經查驗清楚了,镖物一樣不少?”

馮良和想了片刻,面上倒是浮現出猶豫神色來,道:“查驗是查驗過了,是否一樣不少我倒是記不大清了。反正每打開一箱都是珠光寶氣的,耀的我眼睛都花了,只瞧着和往常所見一樣滿滿的便沒數。老餘,你可數了?”

餘福昌聞言,奇道:“我在你身後,你都未數,我又怎會數?”

馮良和一怔,道:“你在我身後?我都記不大清了。”

餘福昌道:“我們倆那天确實都不大精神。說實話,自出了這事我這幾日都在琢磨,我們倆那天怎麽就稀裏糊塗站在外面沒想着進去看一眼呢?”

易俊道:“餘叔又說糊塗話,咱們往常都是交接時看一下便落鎖出來的,誰會中途又進去瞧。”

餘福昌道:“說是如此說,可我這幾日回想起來,總覺得那天我好似沒進過屋裏。”

馮良和搡了餘福昌一把道:“你又說胡話,方才不是還說在我身後站着?又說沒進過屋裏,咱們倆難不成是在院子裏數的?”

餘福昌想了一想,也笑起來道:“正是,我怎麽又糊塗了。那天我雖只站在後面沒上前看,箱子裏金光閃閃我卻記得清楚,就像老馮你說的,照的頭暈眼花,我都險些被後面箱子給絆倒。”

餘福昌說罷,轉臉看見何泗皺眉思索,忙拱手道:“何少俠,你莫見怪,自那天東西丢了,我們已經在這小屋裏呆了好幾天了,我老餘腦子都不大清醒啦,才會滿口胡說,你別當真。”

何泗笑一笑道:“無妨。”

只是他四人絞盡腦汁也再想不出其他線索了,何泗無奈,只得告辭出來,同秋風遲一同回去。

哪知回到了住處,卻發現林總镖頭與林芳蘭竟仍站在院中,何泗不由奇道:“二位怎麽還在這裏?”

林芳蘭道:“沈少俠不知怎的,今日閉門不出,我們也不好打擾。”

何泗道:“那也不能就讓你們這樣等着。”說罷,何泗轉臉看了看沈煥房門,索性走上前去,擡手連拍幾下,房內才傳來沈煥聲音道:“什麽事?”

何泗道:“林總镖頭想見你,二公子,快出來罷。”

沈煥道:“林總镖頭找我什麽事?要告訴我是誰盜走了镖物麽?”

林總镖頭忙上前幾步,揚聲道:“并不是。沈少俠,我來便是想同沈少俠說,昨日同芳蘭所說,叫我镖局內所有人互相指認這事,實在是不妥呀。因镖物丢失我不許他們出門,已有許多人不滿了,你讓他們互相指認,更是令人心散亂,都說若是有小人趁機背後構陷,豈不是百口莫辯——”

沈煥忽地輕笑一聲,打斷林總镖頭的話,淡淡道:“都說,都有誰說?”

林總镖頭一怔,道:“有許多镖師都有此擔心。”

沈煥輕描淡寫道:“如果沒做過,又有什麽可擔心的?林總镖頭,我若是你,就更嚴加看守,不許任何人趁機逃走。”

林總镖頭嘆氣道:“這個我自然知道,只是,大夥都在擔憂……”

沈煥道:“有什麽可擔憂的?林總镖頭,你的镖物已經在镖局內丢了,若是此事在江湖上傳開,雇主又上門讨要,到時你們威遠镖局會怎樣,镖師們又會怎樣,你自然心內清楚。你不去擔憂那個,反倒擔憂镖師們會不會互相攻讦,真是分不清輕重。他們再争吵又如何,就是他們吵破天,我也還是要好好盤問盤問。林總镖頭還是回去罷。”

沈煥說罷,便不再出聲。林總镖頭幾度張口,到底還是嘆了口氣,蹒跚向外走去,林芳蘭趕上去扶着他,何泗與秋風遲送二人出去,何泗見林總镖頭依舊愁眉不展,道:“林總镖頭,二公子說的也有一定道理,此時最要緊的就是追回镖物,其他的争執都得壓下。”

林總镖頭道:“何少俠,追回镖物,我比誰都急。可也不能如此——唉!方才有些話我不好說,昨日之事我也聽說了,沈少俠打傷了一些镖師,又說要大夥自行指認,指認不出,就要——現在他們便傳言說我們查不出賊人,又怕雇主追究镖局名聲掃地,要在镖局內找人頂罪了。我怎會如此做?可到底人言可畏啊!”

何泗一怔,忽地心內騰地跳起一個疑問,竟是與方才沈煥所問一樣,“林總镖頭,這傳言是誰傳出的?”

林總镖頭道:“是誰傳出的又有什麽要緊?要緊的是沈少俠舉止也确實太過,這話一說出大夥就信了大半,只道沈少俠他,他殺人如麻,要抓誰頂罪,就抓誰頂罪。”說罷,林總镖頭竟轉眼向何泗,眼中神色竟也似信了這傳言一般,低聲道:“何少俠,你說,沈少俠明日應當不會如此做罷?”

何泗苦笑道:“這我就真的不曉得了。”

林芳蘭低聲道:“沈少俠該不會是因為他立下了三天期限,才如此着急抓人罷。叔叔,我都有些後悔去群英山莊請了他來,早知他是這個樣子,那天你就不該叫我去群英山莊。”

林總镖頭聞言,搖頭嘆氣幾次,又忙着向何泗道:“倘若真是如此。何少俠,勞煩你告訴沈少俠,他想再查幾日都是可以的,并不拘于三天,絕無人催促他。他不必如此着急決絕,可千萬不要沖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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