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解事
何泗默然半晌,忽地想起一人來,道:“若是王孤還活着,化飛炎必定要傳給王孤這嫡親弟子,咱們倒也不必如此擔心。”
沈佑瑜聞言,忙道:“何大哥莫亂說,王孤還是死了的好。我爹有次就說過,若非王孤天資太高修煉過快,早早将無憂訣練至十層又不能突破,竟走火入魔死了,這些年恐怕正道盟處境更為艱難。若他還活着,咱們現下恐怕都不能安穩在這裏擔憂秋伯伯了。”
何泗納罕道:“我曉得王孤厲害,可竟連沈盟主也對他如此忌憚麽?說起來沈盟主年歲與王孤差不多大,他們可曾見過面?”
沈佑瑜想了一想道:“爹不大提起王孤,不過我恍惚記得幼時好像聽爹和秋伯伯提過一次,啊,就是王孤死時,爹仿佛說王孤小時候便天資極高,多少孩童都比不過他一絲一毫,沒想到到頭來竟死在自己這過人天分上。照這意思,他們應是見過的罷。”
何泗轉念一想,心下亦是有些疑惑,自語道:“王孤雖已死了十多年,江湖之上仍是對他談之色變。只是往常師父還在時,怎麽不曾同我提起王孤呢?
“師父平日也同我講了許多江湖轶事,我未出門便曉得許多江湖高手,可唯獨如此大名鼎鼎之人師父從未提過,直到我後來出門聽外面傳聞,才知道有這麽一號人物。
“可到底他已死了十多年,那些傳聞也都支離破碎,許多事都不知真假了。難道……據說王孤十五歲便以一人之力殘殺百名高手,震動整個江湖,莫非那時我師父便已隐退了麽?”
何泗正納罕不解,沈佑瑜亦随着想了一陣,忽地面色一變,觑了何泗一眼,欲言又止。
何泗眼尖,一眼瞧見,道:“怎麽?還有什麽話不能同我說麽?”
沈佑瑜支吾道:“我才想起來,何大哥的師父是大俠趙行空。”
何泗一怔,道:“這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麽?還幫我瞞着其他人。”
沈佑瑜忽地唉聲嘆氣了一陣,又道:“哎呀,我,我不是說這個,趙大俠是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大俠,又是當年武林公認的第一高手。只是他當年突然就失去了蹤跡,武林中也是有許多傳言,說什麽的都有,但也有說,說趙大俠是在王孤橫空出世後失蹤的……”
何泗心內一緊,沉聲道:“你要說什麽?”
沈佑瑜抓耳撓腮,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我也只是聽說……何大哥,你知道我本領不高,爹也從不叫我做什麽,我往常閑得很,便聽了許多有的沒的消息,也都不知真假……”
何泗道:“你只管說,我不生氣便是。”
沈佑瑜嘆了一口氣道:“當年王孤一出手便是血雨腥風,他那時還是孤身一人并未入快活堂,只憑性子肆意妄為,許多人便想殺了他為武林除害。可找到王孤的人,最後都死的死殘的殘,便是有僥幸逃脫的,從此都不敢再去惹王孤。這時便有許多人想起了趙大俠,四下尋找想請趙大俠出手,可都沒找到,趙大俠自此便再沒有在江湖中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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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佑瑜說到這裏,又偷偷觑了何泗一眼,見何泗面色平靜,才又道:“那時傳言甚多,最誇張的便是有人說,趙大俠也被王孤給殺死了,這話當然無人相信。
“後來幾年王孤越發聲名鵲起,恰好在一次王孤行兇之後,有人在出事地方附近遇到一人極似趙大俠,忙求趙大俠出手相助。但那人卻說自己只是山野村夫,不問江湖武林事,轉頭走了。此事傳開來後,有人說是認錯了,那人必然不是趙大俠,也有人說,說……”
沈佑瑜說到這裏又不作聲了,何泗耐住性子道:“你只管說,橫豎只是當年流言,我師父都故去數年了。”
沈佑瑜忙點頭道:“正是正是,那些只是他們信口說的流言,誰聽了也不當真的。他們竟說,王孤來歷不明,一向喜好管不平事的趙大俠卻又任他如何作惡,都避而不見也不去理他,由此可見趙大俠與那王孤關系匪淺。這些流言無憑無據全靠臆測,當時便沒多少人信的,因此也沒怎麽傳揚開,後來王孤又拜入化飛炎門下,更是無人相信這說法了。
“更何況現在已過去多年,王孤都死了多少年了,便是有人提起這些流言也只是當作笑話,何大哥你不必在意。”
何泗倒是并未生氣,只是心中一時揪緊一時空落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只心下暗道:啊,竟有這一段往事麽?我自到了外面,凡是有人提起師父大名無不是滿口稱頌,師父又怎會同王孤有甚關聯?可若王孤行兇時師父在附近,他又怎會不管不問?那必然是那人眼花認錯人了,興許那時師父早已隐居,并不在那個地方。
何泗心下想了一想,只覺定然如此,擡眼又見沈佑瑜滿面忐忑望過來,不覺好笑道:“陳年舊事,沒甚好在意的。”
沈佑瑜見何泗面色如常,才松了口氣,又道:“何大哥不生氣便好,否則就是我多嘴多舌的罪過了。”
何泗道:“若不是你說,好些事我也不曉得。師父故去數年,我仍時時想起,只是恨從此再不能相見。能聽聽他的舊聞,哪怕是假的我心下也歡喜。”
二人正說話間,忽地聽到前院響起喧嘩驚呼之聲,沈佑瑜詫異扭頭道:“前頭怎麽了,有人在比武麽?”
何泗也随之扭頭,卻見花園入口處秋風遲已不見蹤影,不禁納罕道:“風遲去哪裏了?”
沈佑瑜道:“大約去看熱鬧去了。”
何泗啞然失笑,道:“他一向老實不亂動,你當他是你?”
沈佑瑜吐一吐舌做了個鬼臉,連玉亭也已聽到聲音,走過來道:“外面好熱鬧。”
何泗笑道:“咱們也去瞧瞧去,是誰在切磋比武。”
群英山莊中時常有人比武較量,因此幾人也就不以為意,不料往外走了一段路,何泗才發覺聲音竟是從山莊大門處傳來,不禁皺眉道:“切磋不去校場,怎麽跑去大門前了。”
沈佑瑜亦是納悶,越往前去越覺不對勁,見身側有弟子往裏飛跑,便順手捉了一個問道:“前頭怎麽了?”
那弟子停下來,道:“來了個小賊,扮成山莊弟子模樣想混進來,沒走多遠在念情軒就碰見沈總管,立即就被沈總管識破了。那小賊滑溜的很,當即就往外跑,現在正在前頭鬧呢。”
連玉亭奇道:“青天白日的,竟然會有賊進來?”沈佑瑜卻滿面惋惜,手一松,那弟子又跑了,沈佑瑜頓足道:“啊呦,真可惜阿煥竟不在家。”
何泗道:“不管什麽賊,山莊裏的人也都能捉住,不必非要二公子來。”
沈佑瑜道:“我不是說這個。念情軒雖不打眼又在前院,可那裏正是阿煥的住處,若是那小賊被阿煥逮到了,我可就有好戲看了,阿煥對付賊人可是很有一套的。”
何泗登時想起火燒威遠镖局來,苦笑道:“這我倒是信的。”
雖然沈煥不在,沈大公子依舊興致勃勃,拉着何泗連玉亭跑去看小賊,幾人将至山莊門院時,遠遠就瞧見許多人圍在那裏,有幾個人将一人按倒在地,想來便是那小賊了。
山莊總管沈忠正站在那小賊身前,得意洋洋高聲道:“憑你這點微末伎倆,瞞過旁人興許可以,還想瞞過我沈忠的眼睛,簡直是做夢!你這小賊也不打聽打聽,我沈忠一手易容術在整個武林中也沒幾個人及得上,你随手化一化就想混進來?真是班門弄斧!”
那小賊臉上好幾道褶印,顯得面上皺巴巴的,大約是戴了什麽面具。他被按在地上依舊不斷掙紮,何泗越走越近,忽地覺得那人有些眼熟,連玉亭亦微微皺眉道:“我瞧那人瘦小的很,大約也是個可憐的賊。”
沈佑瑜道:“便是再可憐,也不能做賊呀。”
沈佑瑜話音才落,就聽那頭沈忠仍在得意道:“你這小丫頭片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群英山莊什麽地方你也不打聽打聽,竟也敢來!”
連玉亭登時驚道:“怎麽,那小賊是女子麽?”
何泗心下一怔,越發覺得那小賊眼熟,正在此時,沈忠已經叉腰吩咐道:“這小丫頭片子還是個會用毒的,你們幾個給我把她捆結實了,扔到後院吊着,等我好好審問審問她來我們山莊有什麽企圖。”
那幾名弟子應了聲,将那小賊架起來,就要将她五花大綁。就在這時,忽地斜刺裏沖出一個少年,磕磕巴巴道:“忠伯,忠伯,等等,她,她是來找我的,你莫要動手。”
沈佑瑜定睛一看,訝然道:“阿遲跑去裹什麽亂?他認得那小賊?”
何泗本就覺得那小賊眼熟,聽沈忠嚷了一通,又見秋風遲跑出來,再看那小賊,假面皮皺巴巴的已經快掉下來,只那雙明亮眼睛還在骨碌碌亂轉,不禁嘆氣道:“豈止他認得,我們也認得。”
沈佑瑜詫異道:“是誰?”
那頭沈忠也詫異道:“這丫頭是來找你的?那她怎麽不說一聲,反倒偷偷摸摸的溜進來?”
秋風遲紅着臉道:“大約,大約是因為她不知道我此時在不在,想先進來瞧瞧。”
饒是此時連玉亭滿腹疑問,也忍不住噗嗤笑道:“阿遲這話連自己都騙不住。”
果然沈忠皺眉正色道:“她若不知大可以堂堂正正問,何必偷摸易容溜過來。秋少爺,你為何要維護這個小賊?”
秋風遲滿面通紅,道:“忠伯,她真是來找我的,你放了她罷。”
沈佑瑜奇道:“這人到底是誰呀?”
何泗嘆道:“會下毒又愛搗亂,你我都認識的小丫頭,還能有誰?你還在她手上吃了大虧哩。”
沈佑瑜雙眼圓睜,想了一想,忽地一個激靈道:“是闵真真!”
何泗點頭苦笑。
沈佑瑜登時來了勁,騰地跳過去叫道:“你這小妖女,又來弄什麽鬼!”一面叫,一面就擡手去撕那小賊面皮。
秋風遲見狀慌忙上前想阻止,到底沒來得及,那小賊見沈佑瑜伸手過來,想往後縮,可卻給身旁幾名山莊弟子牢牢按住,竟是動彈不得,眼睜睜看着沈佑瑜刺啦将假面皮撕下來。
沈佑瑜撕了那小賊假面皮,定睛一看,小小圓臉細眉彎彎,天生笑眼滿面淘氣,果然就是闵真真,登時得意起來,道:“果然是你這臭丫頭!”
闵真真見已被認出,索性臉一昂,道:“就是我,怎麽了,你又能怎樣?”
沈佑瑜哼了一聲,指着闵真真對沈忠道:“忠伯,這臭丫頭壞的很,單拿繩子綁是不行的,你得拿鐵鏈把她鎖住。你也不必審問她,她狡猾的很,就把她鎖到馬房關起來,先餓她幾天再說。”
說罷,沈佑瑜扭臉朝着闵真真擠眉弄眼,小聲道:“把你送到馬房,再餓你幾天,不給你洗臉更衣,過幾天你就真成蓬頭垢面的臭丫頭了,看你還得意!”
闵真真聞言,登時氣的臉色忽白忽紅,她并不怕挨打受苦,卻受不了沈佑瑜說的這個,登時大罵道:“沈佑瑜,你等着,我不會與你善罷甘休的!”
沈佑瑜得意道:“你先過了這幾天,再說以後罷!”說罷便轉頭跳着腳催促沈忠道:“忠伯,快将這臭丫頭鎖起來,快呀!”
沈忠初時只是不明白秋風遲為何維護闵真真,此時又見沈佑瑜跑出來,言談間顯然确實與闵真真相識,不禁更是糊塗,一時猶豫不決道:“大少爺,你也認識這姑娘?”
沈佑瑜催促道:“不認識不認識!忠伯你怎麽也啰嗦起來,若是阿煥在家,我早就叫他教訓這臭丫頭了!忠伯你還磨蹭什麽,快把她鎖起來!”
沈佑瑜正不住口的催促,忽地被秋風遲一把捂住嘴,秋風遲急道:“你莫要亂說。”說罷,秋風遲又扭臉向沈忠道:“忠伯,她真的是我朋友,來山莊找我的,你放了她罷。”
沈佑瑜登時大急,想高叫不許放,無奈嘴巴被秋風遲牢牢按住,只能嗚嗚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