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醉龍湖
何泗與秋霜晚混在衆快活堂弟子中,漫無目的走了許久,仍是一無所獲,秋霜晚凝眉低聲道:“何大哥,這樣下去不成啊,咱們總是混在這些弟子中,走的都是人多的地方,王乘風怎會從這裏過?”
何泗轉念一想,也覺有理,道:“那咱們稍後設法去偏僻些的地方去。”
二人正說間,忽地前方又亂了起來,秋霜晚訝然道:“又是誰來了?”
何泗亦是舉目望去,卻并沒有誰策馬經過,而是衆弟子在交頭接耳,面色各異。何泗瞧得納悶,瞅準幾個正圍在一起搖頭嘆氣的弟子,擠上前去大聲道:“怎麽了?你們在說些什麽?”
那幾名弟子轉頭一看,雖覺何泗眼生,但逍遙峰上弟子成千上萬,哪能人人都見過,他們倒也并未疑心,只道:“前頭傳來消息,三府內十大高手齊齊出馬去捉乘風公子,其中三位方才恰好就撞見了他。”
何泗一怔,急道:“他們撞見誰了?”
那黑衣弟子詫異道:“自然是乘風公子啊。”
何泗心內忽地揪緊,問道:“然後呢?他們打起來了?”
那弟子道:“自然打起來了!三個都死了。”
何泗驚道:“你是說那三個人都被乘風公子殺死了?”
那弟子道:“是呀!乘風公子武功可是厲害得很,據說那三人只走了百招,全都死了。”
這時,另一弟子道:“可我聽說死的那三位是十大高手中排行最末的,與上頭那幾位功力差得遠。”
先開口那弟子便道:“那又怎麽樣?他們便是排行再末,也比你我強了不知幾百倍。他們三人能走百招,你我幾人加起來還不夠乘風公子吹口氣的。”
這話倒是頗得認同,幾名黑衣弟子均是面色憂慮起來。
何泗默然退開,回到秋霜晚身邊,向她說了方才所聽的話,秋霜晚皺眉道:“竟然當真自相殘殺起來……”
何泗道:“若依那幾名弟子所言,三府內高手齊出,恐怕王乘風前景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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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正擔憂間,忽地前方又亂起來,何泗登時整顆心都提起來,道:“又怎麽了?可千萬別是壞消息。”
這回卻不必何泗再去打探,前方已蹬蹬跑來好幾名黑衣弟子,高聲喊道:“王乘風已被白先生和虞婆婆重傷,逃入醉龍湖!醉龍湖盡頭已無路,王乘風插翅難飛!司寇長老有命,所有人去将醉龍湖圍起來,沿着九龍谷一路搜查,定要将叛徒王乘風捉住處刑!凡叛出快活堂者當受萬箭穿心烈火焚身,挫骨揚灰死無葬身之地!王乘風已被白先生和虞婆婆重傷——”
那幾名黑衣弟子一路不斷大嚷,何泗面色凝重,低聲道:“跟上去。”
秋霜晚銀牙暗咬,道:“但願不晚……”
正說間,忽地後方衆弟子也鬼哭狼嚎起來,何泗只覺後方隐有蹄聲踏風而來,忙緊抓秋霜晚手腕側身一躲。就在閃身之時,就見紅雲騰空而起,正是霍姝瑤去而複返。何泗二人閃躲及時,其他快活堂弟子卻倒了黴,眨眼間便已被馬蹄踢翻數人,霍姝瑤卻毫不停頓,徑直向前奔去,一時間衆弟子都是連滾帶爬狼狽至極。
霍姝瑤縱馬前行,頃刻間便已到了那幾名傳信的黑衣弟子面前,只見白皙玉手一揚,赫然已是銀槍在手,眨眼間便已攜風雷之勢橫拍向那幾名弟子。
那幾名弟子哪裏躲得開,還未看清面前情形,便都已被□□重重拍在前胸,紛紛被震得飛起向後滾落,瞬間已血污滿面一身塵土。霍姝瑤卻還不肯罷手,只一撥轉馬頭,馬兒長嘶一聲,雙蹄高高揚起,眼見就要踏在那幾人身上,忽地一道藍影一閃,卻是那守逍遙門的秦照槐趕到,騰身而起扯住馬缰,硬生生将紅馬拖拽偏離了那幾人身前。
霍姝瑤纖細手腕一轉,銀色□□已直指秦照槐,槍頭寒光閃閃,點在秦照槐鼻尖,霍姝瑤聲音清靈卻語意冰寒道:“滾開。”
秦照槐卻并不懼怕,只嘆了口氣道:“你殺他們有什麽用?又不是他們要殺王乘風。”
霍姝瑤道:“這幾個人一路都在大吵大嚷些什麽混賬話,我聽了便生氣。”
秦照槐道:“這也不是他們自己想要喊的。”
這時,那幾名黑衣弟子驚魂未定,曉得自己從馬蹄下撿了一條命,登時全都跪在地上朝着霍姝瑤不停磕頭,領頭那弟子便哭道:“大小姐恕罪,這些話都是司寇長老傳下來的,叫我們告知所有搜山弟子。實在不是我們自己要大喊惹大小姐煩心,大小姐饒了我們罷。”
霍姝瑤冷哼一聲道:“你親眼瞧見王乘風重傷逃入醉龍湖了?”
那弟子慌忙搖頭道:“我并沒有親眼所見,只見到白先生斷了一條手臂。是司寇長老說的,白先生和虞婆婆與乘風公子血戰,乘風公子不敵,斬了白先生一條手臂後逃入醉龍湖了。”
霍姝瑤美目生寒,低聲道:“捉住王乘風處刑,又是誰說的?”
那弟子連連叩頭,哭道:“也是司寇長老!司寇長老說就按這幾句話分頭傳訊,告誡衆人叛出快活堂的下場。”
霍姝瑤雙眸閃過一絲厲色,道:“事情還未清楚,倒是已經把刑罰定好了。司寇雄……”
秦照槐忽地咳了一聲,道:“你與其在這裏發脾氣,不如快點去醉龍湖。我可要先去了。”
說罷,秦照槐已轉身向前走了,霍姝瑤掃了眼仍在地上跪着的那幾名弟子,才撥馬揚聲道:“去醉龍湖!”她身後十數名騎士齊聲道:“是!”話音未落已是蹄聲飛揚,一行人向前飛馳而去。
直到霍姝瑤一行人走的遠了,那幾名傳信的黑衣弟子才敢爬起來。
秦照槐匆忙趕到時,何泗就急忙拉了秋霜晚往後躲在人群中,幸而秦照槐一心趕往醉龍湖,也沒留神往這邊看那些戰戰兢兢的弟子。
衆弟子雖都心中驚懼,但司寇雄命令已下,也都成群結隊向前而去,何泗與秋霜晚亦在人群之中,大隊人馬向着醉龍湖而去。
一路之上時不時便遇見一些氣息綿長步法奇異之人,何泗心知那些定非尋常人物,因此一見身側快活堂弟子躲閃,就也跟着低頭讓開道路,所幸那些人個個面色凝重,都只匆匆向前而去,也未曾留心注意到何泗二人。
秋霜晚越走越心驚,拉住何泗衣袖低聲道:“此間人數,何止萬千。”
何泗點一點頭,心下亦是忐忑,現下這境況,怎麽才能尋到王乘風?王乘風又該如何脫身?
正思索間,忽地身側快活堂弟子都停了下來,原來是已到醉龍湖九龍谷了。
這醉龍湖形如銀龍,湖畔山谷林立,懸崖峭壁無數,九龍谷只是位于醉龍湖外沿,何泗遠遠瞧見人群前方站着數十人,當先一人身材高大,灰發長須,雙目炯炯,忙一拉秋霜晚道:“低頭。”
秋霜晚會意,忙低頭。
卻聽那老者高聲道:“王乘風叛出總舵,罪不可恕,凡見到他的快活堂弟子,當立即發出信號,自有堂內高手前去,若敢不報,視為同罪!”
數百名快活堂弟子齊聲道:“謹遵司寇長老之命!”
司寇雄喝道:“去搜!”
衆弟子齊齊應聲,便都沿着九龍谷向內裏走。
何泗與秋霜晚俱都屏息凝氣,小心翼翼在人群中随着衆人一同往前。司寇雄雙目如鷹,來回看着衆弟子,何泗只覺心內如大石壓着一般,幾乎透不過氣來。
司寇雄來回掃了幾眼,忽地目光定定看在何泗二人身側,何泗大氣也不敢出,與秋霜晚相握的手上滿是汗水。
正在這時,忽地有人叫道:“秋長老到了!”
司寇雄立時将目光轉開,凝目向前,面色陰狠。
那一聲叫響起時,何泗只覺秋霜晚身子一顫,忙緊握她手,低聲道:“現下不是時候。”
秋霜晚咬唇點頭,并未停下步子,也未轉頭去看。
随着衆人一路向前,不多時便已看不到司寇雄那邊情形了,何泗才舒了口氣。
秋霜晚左右環顧一遍,道:“咱們得自己去找。”
好在進了九龍谷,衆弟子都四散開來,何泗二人趁機離開也無人在意。
二人專撿偏僻地方走,不多時周遭已靜寂無人,何泗皺眉道:“這地方如此大,王乘風到底躲在哪裏呢?”
秋霜晚亦在思索,緩緩道:“若我是王乘風,自然是要到人跡罕至的危險地方去,或是出乎意料叫旁人都想不到的。這九龍谷已進了這麽多人,只怕他不會停留在這裏。”
二人一路留心,直至找遍整個九龍谷,果然沒有任何發現。
九龍谷之後,鴻雁潭、碧螺洞、青玉崖……何泗二人一路尋去,沿着醉龍湖找了幾處地方都一無所獲,直找到天色全黑下來,山野間亮起搜山弟子所持星星點點的火把,何泗苦笑道:“看情形,非但咱們一無所獲,他們也沒找到。”
秋霜晚點頭道:“這已是現下最好的消息。”
何泗心內焦急無比,唯恐被旁人先找到王乘風,雖夜間山野之間危險重重,也仍舊繼續前行。
為了不被別人發覺,何泗二人并未燃起火把,只是借着月光在山間行走,直到過了夜半三更,回首已看不見火光,也不知是何泗二人走的太偏了,還是那些弟子已返身回去了。
秋霜晚也看見了這情景,颦眉道:“該不會他們已找到了罷?”
何泗心下忐忑不定,正要說話,忽地耳聞沙沙之聲,忙豎起一指輕噓一聲,二人立即躲在一旁黝黑樹叢中。那沙沙之聲越來越近,不一會兒,一個血葫蘆似的人跌跌撞撞沖出來,走了幾步,便撲通倒地。
何泗心下一跳,忙凝目細看,這才放下心來,那人分明是個約有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并不是王乘風。
眼見那人低低哀嚎幾聲,又掙紮着站起,何泗向秋霜晚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在此躲好,便騰地跳起來,一面小步跑上前一面故作驚慌的大聲叫道:“你沒事罷?怎麽傷得這樣重?”
那人聽見動靜,擡起頭來,夜色昏暗,他只勉強認出何泗一身快活堂弟子的黑衣,便勉力叫道:“王乘風在前頭!他又殺了我們兩個人,往前面落鳳崖逃走了!我的手臂現下動不了,快發信號叫大哥老白他們來,快!”
何泗定睛一瞧,果然那男子兩條手臂都滿是血污,直垂在身側一動不動,血肉模糊的十指之上都箍着細圓鐵珠。
那男子見何泗不應聲,又叫道:“快去!”
何泗微微一笑,道:“好。”
話音未落,青山劍已劃過那男子喉嚨,雪亮寒光一閃,直照在那男子面上,那男子雙目圓睜,喉頭發出咯咯聲響,仰面倒下。
何泗一劍殺了那中年人,轉頭道:“霜晚,快出來。”
秋霜晚忙出來,道:“聽這人說話,莫非也是那三府十大高手之一?”
何泗指一指那中年男子手指之上的鐵珠,道:“不錯,正是三府十大高手排行第六的鐵算盤。好個王乘風,三府十大高手一天內已被他殺了五個了。”
秋霜晚道:“怕只怕,剩下那四個只怕才是最難應付的。”
二人互望一眼,心下均是擔憂不已,當下不再多話,縱身向着方才那男子所說的地方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