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沈家人

快活堂現下實力大減,便是寥寥幾個幸存分舵,亦是膽戰心驚四處躲藏,但因各地暗樁已被除去,這些人便如失了耳目,極難隐藏行蹤,躲不多時便會被正道人士揪出。

何泗在山莊幾日,每日或是跟着周普去迎候各處前來的高手前輩,或是跟着沈忠準備衆人前去逍遙峰的一應事物。

沈煥與秋風遲都是負責與各處來的武林人士往來接洽,但所受待遇卻大不相同。

凡來往之武林人士,莫不對沈煥交口稱贊,只是礙于沈煥為人冷淡不敢親近,但說起來卻都是贊頌有加。而若是見了秋風遲,卻都是面色凝重,若非必要,都不肯與秋風遲多說一句話。

更有那些不懂事的,或是與快活堂有血海深仇的,屢屢當面為難秋風遲。秋風遲雖性子淳樸老實,又很是懂事也不愛與人計較,但他身側總有闵真真跟随,闵真真最是刁蠻,哪裏容許旁人欺負到她頭上去,常常使些小手段耍弄那些武林人士,到頭來反倒要秋風遲竭力勸阻闵真真收手。

許是此事事關重大,不說山莊內衆人忙碌,竟連那從不與外人打交道的章老夫人也出了門,何泗在沈忠屋外陡然見到那滿頭白發的章老夫人時,想了一想才想起她是誰,待章老夫人走後,不禁心下好奇,向沈忠問道:“忠伯,章老夫人為何也出來了?”

沈忠皺眉嘆了口氣道:“她也要去逍遙峰。”

何泗一怔,登時奇道:“她去逍遙峰做什麽?章老夫人年歲已經如此大了,怎能經這些一路颠簸。”

沈忠一怔,倒是樂了起來,指着何泗道:“何少俠你莫不是以為章老夫人只是個孱弱老婦?那你可就錯了,別看章老夫人已是耄耋之年,你若是同她交手,還不定誰勝誰負哩。”

何泗登時愣住,道:“想不到老夫人竟還是高手。”說罷,何泗忽地想起當初與沈煥同在威遠镖局,沈煥曾拿了些奇怪的粉末,說是外婆給他的,莫非便是這章老夫人?

何泗想着,不由問道:“老夫人莫非還精通藥物麽?”

這下卻是沈忠面露疑惑,道:“你怎麽知曉?章老夫人确實有些奇特本事,不過并非是藥物,仔細說起來倒是和闵真真那小丫頭使的那些東西有些像,都是些古古怪怪給人添麻煩,也能拿來對付人的東西。”

何泗道:“這麽說章老夫人可厲害得緊,武功高強還會用些藥物,她若是肯去逍遙峰自然也是添了一份助力。既然如此,忠伯你為何面露憂慮呢?”

沈忠一怔,立即轉眼左右一看,才壓低聲音斥道:“何少俠你不要胡說,我哪裏憂慮了?”

何泗見沈忠鬼鬼祟祟模樣,心下不由好笑,道:“忠伯你為人耿直,最不會隐藏心思,你是否憂慮,還能瞞得過我麽。”

沈忠聞言,不禁又氣又笑道:“偏你小子眼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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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沈忠卻又嘆了口氣,道:“逍遙峰上高手衆多,何等兇險,莊主近日又不大精神……若是有更多高手肯去幫手,我當然是極為高興的。可這章老夫人,她,她一向是毫不關心盟主,更不關心正道盟如何的,怎麽突然就說要跟去了呢?”

沈忠眉頭緊鎖,何泗卻聽得心下奇怪,說起來雖非親生,但沈墨白也是對章老夫人關心之極,當作親生母親一般敬重,為何會說章老夫人毫不關心沈墨白?

這話若是別人說,何泗還半信半疑,可這話卻是由跟随了沈墨白數十年的沈忠口中說出,由不得何泗不信。

何泗想了一想道:“興許是因這回實在兇險之故。”

沈忠搖頭不語,面色卻更難看了。

何泗瞧着沈忠神色,只覺心下納罕之極,章老夫人要跟去便跟去,有什麽值得沈忠發愁的,便是不關心沈墨白又能如何,總不至于害他罷。

想到此處,何泗忽地心內一動,驚愕道:“忠伯,你如此憂慮,莫非,章老夫人并非只是不關心盟主,難道,難道他們有仇麽?”

何泗話音未落,沈忠便已變了臉色,急道:“不要胡說!”

然而何泗瞧見沈忠面色,便知自己說中,一時驚駭之極,道:“他們乃是家人,怎會有什麽仇?”

沈忠咬一咬牙,到底還是頓足嘆道:“偏你小子會猜。章老夫人一向厭惡莊主,雖她一向面上客氣,但我沈忠又非蠢人,她偶爾露出的恨意是怎麽也藏不住的,也只是當着二少爺的面收斂下罷了。莊主心內想必也知曉,只是當作不知罷了,這些年莊主待她猶如生母,大約也是想讓她稍稍釋懷,可是,唉!章老夫人一向對正道盟之事漠不關心,今日卻特地來同我說要同去逍遙峰,別怪我小人之心,怎麽想都覺她不安好心。”

何泗聽得目瞪口呆,道:“可是,她為何要怨恨沈盟主?沈盟主可是奉她為母,哪怕她只是沈夫人乳母也——”何泗說到此處,忽地轉念一想,憶起沈佑瑜先前說起家事的話。

沈佑瑜曾說,沈煥也是自幼沒了母親,若論年紀,沈夫人死時應當十分年輕。

想到此處,何泗不禁遲疑道:“沈夫人她,她當年是出了什麽意外麽?”

沈忠一怔,登時明白過來何泗意思,一張老臉瞬間便白了一白,低聲道:“何少俠,你怎麽連這個也曉得?”

何泗一怔,道:“我并不曉得什麽,都是猜測。”

沈忠點一點頭道:“雖是猜測,也差不離了。夫人當年是自盡而亡的。”

這話卻是大大出乎何泗意料,登時驚道:“為何?”

沈忠搖搖頭道:“這我卻不知道了。我只知莊主和夫人琴瑟和諧感情甚篤,從未聽說他們有争吵過什麽,可不知怎地,二少爺才剛三月大,夫人就不聲不響尋了短見。章老夫人也是自此便恨上了莊主,大約以為是莊主令夫人如此罷。可我沈忠敢以性命擔保,莊主對夫人那是情深義重,小心呵護,從不會惹夫人不開心,夫人之死,必然不能怪莊主。我都看得明白,章老夫人身為夫人最親近的人,也該明白莊主是何等愛重夫人,為何卻總恨着莊主呢?唉,我想了許多年也不明白。”

何泗聽得早已怔住,卻聽沈忠又低聲嘆道:“唉,莊主可是個大大的好人,偏這一生卻總有許多難過之事。莊主得知夫人自盡之時,悲痛欲絕,連嘔了幾口血,昏過去數次。可憐吶!不過一夜間,兩位少爺都沒了娘,我們群英山莊多了兩具棺材——”

何泗聽到此處,心下驚詫之極,不由道:“兩具?忠伯,你是說阿瑜和阿煥的娘親是同一天故去的?”

沈忠一怔,當即意識到自己失言,也無法否認,只得道:“不錯。水夫人白天剛沒,夫人晚間便自盡了。”

何泗詫異道:“阿瑜的娘又是怎麽死的?”

沈忠道:“她是病死的。水夫人自來了山莊便身子不好,大病了好幾次,最險的一次險些救不過來。也就是因為如此,大少爺自生下來便身子不好,莊主費了許多心思才養得好了一些。可水夫人身子孱弱之極,自大少爺出生便一直奄奄一息,後來便熬不住了。”

何泗怔怔聽着,沈忠提起水漣漪時語氣倒很是平靜,一反方才憂心嗟嘆之态,大約是因沈忠與水漣漪相處太短,是以并不熟悉亦不甚關心的緣故。

可沈忠所說因水漣漪身體不好,所以沈佑瑜生來便帶着病痛,這說法何泗只覺得有些不對,忽地想起當初與沈佑瑜前往小扇谷之時,沈佑瑜被闵真真刺傷,何泗帶着他去求醫,那醫術高明的大夫是如何說的?

那大夫也是看出沈佑瑜身體不好,也說是與生俱來的病,還說了什麽?

何泗只覺心如亂麻,又覺自己似乎遺漏了什麽,可想了許久都未想起來,耳邊只聽得沈忠愁苦道:“這章老夫人雖年歲已高,卻還是那般古怪的脾氣,叫人瞧着也不知她心內想什麽。她到底為何要去逍遙峰呢?可別說是為了幫莊主,我可不信。”

何泗回過神來,勉強打起精神笑道:“興許是因為擔心阿煥。老夫人雖不喜沈盟主,但還是極為疼愛阿煥的。”

沈忠恍然大悟,雙手一拍道:“哎呀,這倒是,章老夫人便是跟去,也不能做什麽壞事,倒是可以跟在二少爺身旁。莫非真是我小人之心了?不過以往二少爺時常出去,也沒見章老夫人問過啊。”

何泗遲疑道:“興許是因為此行太過兇險罷,與以往都不同罷。”

沈忠想了一想,也覺何泗說得有理,橫豎也無其他解釋,沈忠細一琢磨,也暫且放下了心中大石,重又拉着何泗去忙碌了。

千人同赴逍遙峰,所應準備的事情何其繁多,何泗一忙碌起來,也想不起其他事,轉眼就将章老夫人之事給忘到腦後了。

轉眼已到了出發那日,群英山莊內群雄彙聚,莊外更是人頭攢動。

沈墨白與幾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在山莊門前,帶領衆人齊齊誓言,此行必将鏟除快活堂,還武林公道與安寧。一語罷,群情激昂,都恨不得立時沖上逍遙峰。

何泗在人群之中,眼見周遭人聲嘈雜,亦随着振奮起來。

此行雖是各門各派衆人同行,但還是由各派師長自行率領,群英山莊自然在最前頭,東山幾位世外高人與梁克亦一同在後壓陣。

何泗亦與秋家姐弟、闵真真在一處,周普友人衆多,忙着四處攀談,沈煥卻是伴着章老夫人遠離群英山莊衆人,只偶爾才打馬上前跟沈墨白低語幾句。

此次同行人數衆多,秋霜晚亦瞧見了熟人,正是小扇谷那位野人一般的谷主,陳正奇。

陳正奇依舊是那不修邊幅的模樣,單人獨騎,背着那把滿是豁口的長刀,沉默的跟着衆人前行。

秋霜晚策馬去與陳正奇說了幾句,陳正奇擡頭往這裏看了片刻,才跟着秋霜晚一同回來。

幾人寒暄一陣,何泗才得知此次陳正奇是單獨前來,并未攜帶一個弟子,不禁心內感嘆,陳正奇到底還是獨行慣了。

近千人馬浩浩蕩蕩,直向逍遙峰而去。一路風塵仆仆,時不時便有些快活堂死士前來偷襲,但那些垂死掙紮之人哪裏抵得過這裏許多正道高手,自然都是有來無回。

這一路之上,何泗也有幸見到不少門派武功,心有所感只覺受益良多,卻不知旁人見到他出劍亦是驚異之極,背地裏也有許多人稱贊何泗武功。

雖一路之上,快活堂節節敗退,正道盟高歌猛進,但離逍遙峰越近,衆人心下亦越是警惕。及至将到逍遙峰時,衆人發覺已有數日無人來襲,快活堂似乎已決定固守逍遙峰。

這對正道盟卻并非好消息。

若是快活堂總舵之人傾巢而出,正道盟高手衆多,自然可以逐一擊破。但他們若是固守逍遙峰,逍遙峰險絕之地,快活堂總舵人數衆多,若要強行攻過去,便不知要搭上正道盟多少性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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