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是研究報告。一個戴着眼鏡的研究員說着,把文件夾遞給了我。我遞給中也,中也遞給森鷗外,森鷗外又遞回給研究人員。
看不懂。中也沒好氣地說。
研究人員耐心地開始解釋。
我很快就聽懂了,其實事情很簡單,在本質上,這種藥物和止痛藥沒有什麽區別,止痛藥幹擾痛覺沖動傳入中樞,而這種藥物暫時阻隔了哨兵的五感傳遞。我問他向導也會被這種藥物影響嗎?研究人員說是的。
情況太不利了,我能想象到若是這種藥被敵方大規模使用,那麽橫濱方面的哨兵向導将會在戰場上無計可施。大家此刻的擔憂基本都相同,森鷗外問那麽有什麽方法可以避免哨兵與向導的五感再被藥物幹擾?
研究人員說我有一個猜測,但還沒有得到證實。
什麽猜測?我随口問了一句。
我認為已經結合的哨兵,将不會受到這類藥物的影響。
結合?中原中也反問。精神結合?
不,我的猜測是最終結合。研究人員回答。
中原中也沒有說話。
森鷗外陷入了沉思。這樣吧。他說。你繼續研究,有确切的結果立刻上交報告。
沒問題。研究人員說。
離開的時候研究人員在背後叫住我們。你沒事吧?他問。中原中也回過頭說我沒事啊。研究人員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問的是太宰先生。
他?你問他幹什麽?中也有些納悶。
我說我沒事。
其實那時我比較希望的是這種時候沒人再說下去,我直接轉身走掉就好,本來中原中也沒問,研究所的人也沒有追着關心,那麽這個話題也就過去了,偏偏森鷗外插了句嘴。他說看起來有點累啊太宰,怎麽,維持通感太久了人不舒服?
于是中原中也就回過了頭,他的表情十分驚訝,連冰藍色的瞳孔都微微大了些。長時間維持通感會傷害向導的身體嗎?他難以置信地問。
我覺得我腦子裏都是無奈兩個字,有一個多管閑事的首領真是能讓人猝不及防地陷入尴尬。啊你不知道嗎?森鷗外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他擡了擡眉毛看向中也。維持通感也是很廢精神力的,他說,通感程度越強越辛苦,向導和哨兵的五感有着區別,尤其是面對你這樣的哨兵,要随時保證媲美你原本通感的完整性,太宰每天耗費的精神力比一場激烈的戰鬥要多得多吧。
是不是,太宰?他還回頭看我。
我無話可說。中原中也驚訝極了,他看向我的眼神竟然少有的含了那麽幾分的愧疚。我只好說還好吧,沒什麽事。森鷗外補充說不會吧,我看你很累的樣子,精神力消耗應該還是很辛苦的,今天早點睡。
我只好說好。
森鷗外說這些話的時候中原中也一直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幾乎把我絞出一個洞來。我幾次想說點什麽,結果最後一個字都沒說出來。我們回去的時候中原中也支支吾吾地說要不你關掉通感吧,我不介意。
我說關掉?然後你就變成半殘障?
也不會變成半殘障,就是五感微弱了點,摸回家還是沒問題的。他說。
算了吧,像什麽樣子。我插着口袋走在路邊。不用謝我,沒有命令的話,你以為我願意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麻煩事?和一只蛞蝓随時通感真的很累的。
你!他又想打架,但擡起來的手很快就又讪讪地放下。這次謝謝你。他說。
我還是回去睡了一覺。
我把窗簾全都拉上,關上了卧室的門,囑咐中原中也不要在外面弄出太大的聲音,然後我沾枕頭就立刻睡着。森鷗外說的不假,保持随時随地的高敏通感确實很消耗精神力,如果在戰鬥時需要使用的精神力是一個小時的90%的話,維持哨兵的高敏通感所需要的就是十二個小時的10%,一次消耗不大,但難在耐久。
向導強在精神方面,五感本身不如哨兵,因此只能依賴強大又覆蓋面廣的精神系來支撐。為了達到中原中也平時的水平,我盡量把精神網所能涉及的範圍拓寬,長時間下來确實有點疲勞。睡着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以前經常幫我收拾雜亂房間的女伴又來探望我,我帶着微笑打開門,她卻一眼看見了屋裏的中原中也,她說太宰先生,這位是你的朋友嗎?
夢裏的中原中也說,不,我是他的哨兵。
女伴吃了一驚說打擾了,随即掉頭就走。夢裏的我這時才想起中原中也現在住在我家,于是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我回頭的時候還看見中原中也在笑。我說你笑什麽?你把我的美人吓跑了。
然後夢裏的中原中也打了我一拳,我被這一拳給打醒了,醒來的時候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回過神來。窗簾拉着,房門關閉,外面果然沒有任何聲音,中原中也竟然很聽話地保持着安靜。向導的精神力恢複本身大于常人,這一覺過後我覺得精神好了很多,之前的疲憊一掃而空。我站起身感應了一下我的矮個子哨兵的位置,出乎意料的,他并不在附近。
我有些愣神,随即開了房門走到客廳。他雜七雜八的紅酒之類都還在桌上,但人卻不知所蹤,我按着太陽穴,捕捉不到他的精神系。我站在客廳裏發呆。他走了?就因為我的疲勞而感到內疚,所以不想麻煩我為他通感?
中原中也什麽時候變得和我那麽客氣?
正當我頭疼地想把他去找回來的時候門開了,中原中也拎着一個超市購物袋回來,他把袋子放在玄關,一邊脫鞋一邊哼歌,看見我站在客廳他問啊你醒了?那麽快?
我說你去哪了。
他說超市,然後就再也沒理我。他徑直去了廚房,那裏的廚具常年沒什麽人碰,畢竟我一般都是在餐廳記賬吃飯。他把購物袋裏的東西拿出來,然後熟練地開始動手。我站在廚房門口摸着太陽穴,原來他只是去超市了,我居然以為他因為愧疚而離開,看來是我想太多。那股熟悉的精神體又出現在了我的感知範圍,中原中也的精神系從來都是強大炙熱的,好似泛着光,猶如跳動的脈搏。
吃吧。十餘分鐘後他端出兩個盤子,分別是速食的意面和咖喱配米飯。他把米飯那盆推給我,自己拿了意面的那一盆,也沒和我說話,自顧自坐在餐桌的一角。
做給我的?我有些驚訝。
他依舊沒回答。
你剛才沒有我,怎麽摸去的超市?
他還是不回答。
算了,我不問了。我搖了搖頭坐下,用勺子舀起他做的咖喱飯。
別說,味道還挺好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