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替身生活(4)

良久,那股山風依舊在悠悠揚揚地吹蕩着,步風莺發鬓間的步搖随風飄蕩着,她艱難地說道:“你是不是瘋了……”

步瑾傾原本明亮的眼睛瞬間黯淡下去,之前的憂郁與悲傷又籠罩在了他周身,步風莺此刻莫名地有種愧疚感,不敢再與他對視。

等到她再擡頭,青衫少年已經漸行漸遠,離開了。

“瘋掉了,這些人都瘋掉了……”步風莺獨自留在寒潭邊上,手裏抓住一縷樹枝,等到四周無人才敢有些崩潰地發洩着,她用樹枝打着水面一株深紫色睡蓮,露珠滾落了下去,咚的一聲,打碎了水面的平靜,直直地墜落在深深的水底下。

“嗯……”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聲好像從那深不可見的水底傳過來,随着山風響蕩在寒潭之上。

步風莺感覺自己胳膊上起了一層凸起的細皮疙瘩……“是誰在說話?”她環顧左右,只有青山綠水的景色,風吹不息,将她身上披着的淡碧色披帛吹得飄了起來,就如展翅欲飛的青鳥羽翅,她連忙收緊了自己的披帛,匆匆離開了這個處處都透着詭異的地方。

重新回到山廟中,步風莺發現步瑾傾已經下山了。她在侍女的帶領下,來到寺廟後院的廂房。

侍郎夫人正坐在紅木窗旁抄佛經,滿紙的漂亮簪花小楷令人心生贊嘆。她聽到腳步聲,擱下手裏的墨筆,目光幽深地看着步風莺,“哥哥跟你說了什麽?”

“他說他要赴考了,心中緊張,所以希望跟我談話散散心。”步風莺覺得自己答得還算從容,沒有露出痕跡。

窗戶外面僧人手植的桂花樹傳來淡淡的幽香,屋子裏灑滿了暖煦的陽光。步風莺看着侍郎夫人緩緩地起身,朝自己走過來,她極力忍住後退的沖動,眼睛一眨不眨。

“風莺,你來這裏多久了?”侍郎夫人在她面前停住,伸手輕輕地幫她挽起被山風吹落的碎發,語氣溫和地問道,卻不等步風莺回答,自己先算出來了,“已經有十年了吧。”

十年,這時間确實流逝得很快,步風莺點點頭,忍下心中湧起的千般情緒。

侍郎夫人的手指冰涼纖細,摸在了她的臉龐上,步風莺被迫擡頭,看到侍郎夫人正在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盯着自己,良久,她才松開手,說了一句:“你要是我的女兒多好。”

之後,侍郎夫人就沒有再說些什麽。她們很快就下山回府了。步風莺走出廟門的時候,總感覺有道目光深沉地流連在自己身上,但環顧左右,并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人。

這真是一個奇奇怪怪的山廟啊。

入夜之後,步風莺坐在桌案前執筆描繪山廟的風景,金黃的牆壁,深紅的屋檐,還有高大慈悲的菩薩,連綿青山鋪展在白色宣紙之上。

步心環托腮坐在旁邊,目光寧靜地注視着這副為自己畫的青山古廟圖。

“這座山,我好像在一本書看到過。”步心環在看到那座寺廟的名字後,起身來到書架前,憑着記憶找到了一本古籍。

步心環閑來無事,又不能做蹦蹦跳跳的事情,所以鎮日長閑裏用看書來打發時間。

她打開書冊,指着一段文字給步風莺看,“姐姐,你看,這裏寫着:都城西郊,有山名茶淵,龍潛其脈,夏族龍血,歸魂于此,千年不化。”

步風莺說道:“那山中主持也這樣說,據說前朝皇族就有幾位皇子公主葬在那裏,但年代太過久遠,皇陵隐蔽,雜草叢生,古木蒼天,現在也沒有多少人知道皇陵在哪裏了。”

“或許還會有人在尋找,古墓中肯定有很多寶藏。”

步風莺噗嗤一笑,“你怎麽說得像個盜墓的。”

“因為最近我剛好看了一冊話本,講的是魏國時期的故事,一群叫摸金校尉的将士……”步心環收好書冊,慢慢地說道,“他們觀風水,精通陰陽五行八卦,專門盜墓取財,供給他們的君王行軍打戰之用。”

步風莺微微睜大眼睛,“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摸金校尉嗎?”

步心環搖搖頭,“大概是沒有了,但那時候的摸金校尉還有後裔,我看到的話本裏講的就是當時最有名的山陽王休佑,其第十代子孫尚在人世,人稱王公子,只是不知真假。但民間話本中最近盛傳王公子的事跡,書坊裏最近剛剛有了新話本,似乎王公子最近就流蕩在茶淵山間,要尋找前朝皇子陵墓。”

“……”步風莺感覺有種越說越玄乎的感覺,“這都是那些無聊的文人亂編的故事,心環,你還是少看一些這種書吧。”

步心環卻對書中所說深信不疑,她已經看了關于王公子一系列的話本,對書中這個盜墓高手心生向往,雖然知道這确實只是文人編造出來的人物,她卻已經對這個虛幻的人物着迷,“如果這個世上真的有這位王公子,我若是能夠見上一面,也不枉此生了。”

步風莺覺得她中毒不淺,“妹妹可千萬不要看書看得走火入魔了。”

“不會的,姐姐。”步心環鮮少如此激動,一下子忘情,竟說了那麽多話,此刻方覺得氣血翻湧,伏在書案上咳嗽起來,她拿起絲帕抹了抹嘴角,憂傷地看着步風莺,“可惜我這身體,怕是活不長了。”

“前幾天二叔來幫你看診,不是說你正在慢慢好起來,如今你的氣色也确實比之前好多了。”步風莺勸慰她,但也知道說這些無濟于事,步心環看了太多書,反而平添了一顆玲珑七竅心,心思重重,少去了小姑娘的幾分活潑。

步心環躺回床榻上,目光流連在步風莺身上,她就像自己的一面鏡子,一面是生,一面是死。生的是步風莺,死的是自己。

一行眼淚從少女無波無瀾的眼眸中緩緩流出,步風莺怔怔地看着她。

心環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指,“姐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健健康康的,把我的那份也帶上,好不好?”

“我會的,你也要健健康康地活着,我們一起。”步風莺拉開被褥,緩緩地躺下去,滿頭青絲與她的重疊纏繞在一起。

步心環半晌才“嗯”了一聲。

過了幾天,侍郎夫人又帶步風莺出門了,這次是去柳公府。

大家都心知肚明。步心環也知道這一趟去柳公府意味着什麽,她立在銅鏡前面,緩緩地給步風莺梳妝打扮,替她挽了發簪,又抹了胭脂,臉上浮現淡淡的笑意,“我應該誇姐姐一下的,但是我若是誇了,豈不是也誇了自己,所以就不誇了,免得感覺難為情。”

鏡子裏的兩張容顏,分不清彼此,只是一張更加鮮活,生機勃勃。

心環俯身,手扶着步風莺的肩頭,說道:“姐姐若是覺得那柳家小公子确實不錯,就請求母親把你嫁過去吧,若是覺得不好,也要說出來。”

“這是給你看未來夫君,可不是給我。”步風莺有心想逗逗她,便調侃了她一句。

步心環那蒼白的臉頰上果然浮現了一層淡淡的緋紅,“随姐姐怎麽說吧,總之,一定要你喜歡的,你若不喜歡,我也不嫁的。”

“你這麽相信我的眼光?要是我給你挑了個不好的,将來可不能怪我。”

“怎麽會怪姐姐。”步心環終于笑了,只是眼底有些發澀。

步風莺坐上馬車的時候,侍郎夫人打量了她一番。她換了一襲新衣裳,妝容也精心打扮過一番,容顏嬌嫩清麗,如一朵立在雨後初晴天地間的百合花,單純潔白。

侍郎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柳公夫人喜歡小姑娘素雅白淨的,你這樣打扮,是對的。”

步風莺點頭,若是這樁親事真的成了,給未來的婆婆留一個好印象,将來心環也可以在夫家過得好一些。

柳公府在城西那邊,高門大院,頗有氣派。

進入屋子裏,柳公夫人已經起身來迎接,讓侍郎夫人非常受寵若驚。

柳公夫人拉着步風莺的手,含笑說道:“我是來接環丫頭的,好久沒見到你,怪想念的。” 後半句是對着步風莺說的,步風莺也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真是何德何能,可以讓一品夫人這麽看重自己。

柳公夫人似乎真的很喜歡自己,步風莺一到這裏,就被拉着坐上了榻邊,面前擺滿了瓜果和甜點,“環丫頭随便一點,不用拘束,就跟在家裏一樣。”

一只新來的橙子遞到了步風莺手心裏,“這是從宮廷賞賜下來的,來自西南,可甜了,你嘗嘗。”

“多謝夫人。”步風莺連忙接了,握在手心裏,鼻尖萦繞着橙子香甜清爽的味道。

柳公夫人是武将家出身,因此行事爽朗大方,沒有深閨千金那般說話咬文嚼字,本人也不通文墨,侍郎夫人也習慣了她這樣的說話方式,氣氛倒是挺好的。

柳公夫人命人去将小公子接過來,那邊過來說:“小公子還在做功課,不能過來。”

柳公夫人柳眉一豎,“這孩子太不懂禮數了,這貴客到來,怎麽能不見,快去把他叫過來。”

侍女只好又匆匆跑去通傳。

“還請你們不要見怪,這孩子最近不知道怎麽了,天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哎,成天都弄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說了幾次都不聽。”柳公夫人跟自己的閨中密友侍郎夫人大吐苦水,說了一通不聽話的兒子,然後又看看旁邊文文靜靜的步風莺,她還抱着那只橙子,乖巧地坐在一邊,“你看,環丫頭多乖,你們家的瑾傾也乖巧。”

侍郎夫人自然是謙虛一番,然後問道:“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是什麽?”

步風莺也勾起了興趣,豎起耳朵去聽,那柳公府人皺着眉先想了想,說道:“我也不懂,就是一些木頭鐵皮做的機械,說開了機關就能動,古裏古怪的,他父親也不管他,由着他折騰,真是的!”

他想當木匠嗎……步風莺也覺得奇奇怪怪的。

作者有話要說: 嗯,目前要組隊伍,将來好去把男主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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