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菲絮的決定
“少莊主……”輕柔甜美的聲音，說話的女子不光聲音好聽，還有這樣張漂亮的臉孔。雲髻上一支翠玉多寶發釵華美多彩，另一側撩起的發絲用幾支珍珠發簪固定，一枚梅花玉簪斜插在後，精致典雅。素色的梅花錦衣，腰間綴着一枚圓潤玉牌。這個女子正是在清樂坊曾經的頭牌，在秦王外莊大火中消失的女子菲絮，她的身後跟着她的侍女音兒，主仆二人，沒有一絲在大火中死裏逃生的狼狽。
“決定了？”瑾璃問。
“決定了。”菲絮輕輕一笑，肯定的點了點頭。
“我一直以為你決心為家人報仇，就會做的徹底。”瑾璃拿起桌上的茶杯，茶水裏飄着一朵茉莉，清香怡人。
“我曾經也以為，看着仇人死去，仇恨就會消失，可是直到少莊主問我會不會後悔的時候，那時候我的想法變了，當然我并沒有後悔按照少莊主地意思去做些我該做的事情。”菲絮回答的認真。
“哦？”菲絮的回答讓瑾璃有些意外，當她讓菲絮去接近秦王的時候，問她會不會後悔，那時候她給對方的建議報複的結局未必會讓她心中得到快感與釋懷，她不知道菲絮究竟是如何理解她這句話的，但是她還是毫不猶豫的去做了她讓她做的，她也想做的事情，只是這結局，讓人意外。
“其實我有想過，看到仇家死去，我是否會釋然，是否會有快意，不過我發現，那樣做，只會讓那些人得到解脫，而我的釋然與快意也只是一時的感覺。”菲絮的目光柔和，修長白皙的指尖在白色的瓷杯上磨搓着。
“沒想到你會這樣想，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年紀該是恩怨分明，是非對錯不能含糊的。”
“曾經是，還沒到京城的時候，我也是那樣做的。”想起自己經歷過的世态炎涼，官場險惡，富家的假仁假義，欺善怕惡的事情，曾經的嫉惡如仇，懲之後快的經歷，似乎就在昨天，菲絮繼續說道，“現在覺得，看那些人活在痛苦與悔恨，煎熬着生活，看不到希望忍受折磨才是最好的複仇？”菲絮努力的想要少莊主能理解她的心意。
“可是你沒有想過，弘文對你，秦王對你是有情意的，你難道沒有過一絲心軟？”瑾璃問。
“不否認，我确實心軟過，弘文對我的細心，與我也算知音。秦王念着姐姐，讓那樣冷酷的男人溫柔以待，不側目是假的。”想起那兩個男人，菲絮的臉上的表情微動，不過轉瞬即逝。瑾璃沒有做聲，等着菲絮繼續說下去。
“不過，還是一樣的。羅公子為了羅家翻案委屈在秦王手下，他的目标是重新得到參加會試的資格，入朝為官。而秦王也不會為了姐姐真的去動他的王妃，在男人的眼力，權利金錢地位才是第一位的，女人只是錦上添花的物件……”猛的菲絮停了下來，尴尬的抿了下唇，手不知道該放哪裏，面前的少莊主另一個身份是熙王的王妃，蜀國公主的女兒。“請少莊主見諒，菲絮失言了。”
“不必抱歉，你說的沒有錯。”瑾璃并沒有顯得不悅，菲絮這才安下心來。
屋外下起了冷雨，在這冬日裏尤為空氣中帶着絲絲的霧氣。菲絮想起大火那日，晚膳的時候，音兒就來告訴她，周遭有些異動，她們的晚膳也被下了迷藥。為了應和敵人，她們的院落早早的熄了燈。她們看到火心亮起，被丢到屋子四周助燃之物，蔓延到門口的火勢之大，無法沖進來的侍衛，在外叫呼叫她們的管家。在了解到那個敵手的最終目的之時，菲絮順水推舟，讓對方如願。她摘下發髻上自己平時最喜歡的一支玉簪丢了出去，然後和音兒從後窗離開了，那裏接應她們的人在音兒發出信號後很快就趕了來。
“有什麽打算嗎？”瑾璃問。
“有些累了，想過些清閑的日子，找個安靜的地方，看他們是如何煎熬。”溫柔的面龐閃現出一絲陰冷的笑意，那笑意落在了瑾璃的眼中，瑾璃忽然想起，有人和她說過，得罪誰也不要得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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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秦王為了找你，可算是費盡心力。”瑾璃的話并沒有讓菲絮有動容，菲絮也知道秦王是如何費力的找尋她的，他甚至派了一隊人馬打撈莊後的湖，只是什麽毫無收獲，莊外的農夫說，如若有人掉到湖裏，會被沖到連接着湖的岷江內，什麽都不會找到。
“秦王想在我這裏得到關于姐姐的救贖，只是這個機會，我未必會給他。”菲絮說的直接……
雨越發的大了起來，周遭的雨聲遮蓋了一切聲響，周遭歸為一片寧靜。
暖和的屋內，只瑾璃坐在桌邊，菲絮已離開多時，以藍上前一步，打破了這片安靜，“小姐，我們回去嗎？”年關将近，今日出門是為了采購年貨，順便在這茶樓歇息一下，也是為了來見菲絮姑娘，菲絮姑娘為了要報恩也是為了自己要報仇，應了主子的主意，一步步的接近秦王，卻在這關頭斷了一切，假死逃離，不過小姐似乎并不介意，小姐有時候就是這樣，她不一定非要按照計劃去做什麽事情，審時度勢，解決出現的問題，不去糾結為什麽是小姐處事的态度。
“還不想走呢。”瑾璃有些自言自語，清冷的臉上和往日一樣平和，以藍卻知主子是真的不想回去。于是不再說什麽。就在這個時候，房門打了開來，千葉走了進來，“小姐，殿下往這裏來了。”
瑾璃點了點頭，讓以藍換了一壺茶。片刻後，宋旭堯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是蒙青，瑾璃的視線落在蒙青身上，這個宋旭堯最為信任的貼身侍衛，英武的面容，比起千葉來多了些忠武之氣。
“殿下今日在吏部不忙？”瑾璃并沒有起身，倒了杯茶推到宋旭堯的面前。
“只有私下裏，你對本王才會如此随意。”宋旭堯端起茶碗，黑色的茶水，茶湯明亮，倒有些像湯藥，不過香味是濃郁的茶香，比起平時喝的味苦。
瑾璃似乎沒有聽見宋旭堯的話似的，介紹起他們喝的茶來，“這是普洱，茶性溫和，暖胃不傷胃，助消化，益氣，延年益壽，時間越久越好，這是十年的茶餅沖泡的，還不錯吧。”
“父皇那裏的普洱茶是你讓盛隆給蘇公公的吧。”宋旭堯喝了口茶，這茶除了剛剛瑾璃說的好處外，還有一點是喝了并不會讓人睡不着覺。
“是。”瑾璃沒有否認，她這樣緩和父子之間的關系，其實并不見的會得到宋旭堯的感激。
“你知道你這樣做……”
“會讓你更讨厭我？”雖這樣說，瑾璃卻并不顯得沮喪，雖然口氣裏有些無奈的感覺。
“那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宋旭堯還是問了出來。
“應該，必須這樣做。”瑾璃回答的簡單。
一陣沉默，屋門被扣響，茶舍的管事走了進來，手裏捧着一個漂亮的描着金牡丹的漆盒。
“給王爺，王妃請安……”管事恭敬一禮。
“有事？”問話的是宋旭堯。
“我們老板差人來說給王妃送樣東西。”說着管事将盒子放在了瑾璃的面前。
“英傑哥送你的？”宋旭堯微微眯起了眼睛，宋英傑對瑾璃好的讓人覺得側目。
“替我跟你們老板說，不要替別人送東西，只此一次…”瑾璃微微凜着眉，語氣微微不悅。“小的明白。”管事連連稱是，退了出去。
瑾璃的回答讓宋旭堯有些好奇，很少會這樣表露情緒的樣子讓宋旭堯将視線鎖緊，瑾璃對宋英傑的怪責，宋旭堯心中倒是受用，可是又類似親昵的怨怼讓他心中不悅。不過瑾璃為什麽看一眼盒子就知道這是宋英傑替別人送的東西，就在此時似乎是為了滿足宋旭堯的好奇心，瑾璃挑開了盒子，盒子裏是一串五彩的琉璃串珠，繞在手腕上兩圈的長度，綴着金色的璎珞穗。
“送你東西的人，很懂投其所好。”宋旭堯知道瑾璃有一串透明的琉璃串珠，現在正戴在她的腕上，正好擋住了之前留下的傷痕。
“送禮的人自當要送符合他人心意的禮物。”瑾璃啪的一聲關上了盒子，連拿出來看一下都沒有，這倒是讓宋旭堯沒有想到，讓他對這個送禮之人更加好奇起來。
“不過看來你對這個送禮的朋友心存芥蒂。”宋旭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這麽明顯嗎？”瑾璃摸了摸自己的臉。
“是何人？”這才是宋旭堯想知道的。
“舊友…”兩個字算是回答了宋旭堯的問題。
不再多說什麽瑾璃起身離開，宋旭堯看着陌千葉打開屋門，以藍捧着盒子跟在主子身後，主仆三人很快消失在屋外。宋旭堯越發的覺得他的王妃，傾城公主的女兒瑾璃，她知道的很多，而別人知道她的卻似乎很少，而他似乎并不了解他的王妃。
瑾璃往外走着，邊走邊将披風上的風帽戴上，讓人看不清她的眉眼。
“殿下見的是何人？”瑾璃問着身後的千葉。
“吏部巡查李大人。”
“李大人？就是前年被洪尚書破格提拔的李家小少爺？”
“正是。”千葉點頭。
瑾璃停下腳步，在她不遠處，一位紫衣錦袍的公子向她剛剛離開的屋子走去。那為公子唇紅齒白，一雙大大的眼睛帶着一絲傲嬌微微的挑着。
“李少爺倒是越發的潇灑了。”瑾璃微微揚起嘴角。
“李少爺之前被洪尚書派去浙南，剛剛回來。”。千葉說。
在看到李煜祺進屋之後，瑾璃才再次邁步，李煜祺，樞密院正使李博李大人的幼子，天資聰穎從小就過目不忘，深得家中老夫人的寵愛，飽讀詩書之餘也頑劣異常，但也沒有鬧出什麽大事，就是偶爾喜歡去個賭場，逛個青樓，是個放蕩不羁的公子哥。以為不學無術，卻是在第一次參加會試的時候就高中榜眼，入了仕途。
李煜祺進了屋子，看到宋旭堯也不見外，一禮之後大喇喇的坐在了宋旭堯的對面。
“剛剛進來的時候，看到熙王妃。” 李煜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很喜歡的樣子。
“怎麽？”宋旭堯挑了挑眉。
“一直以為四殿下迎娶瑾家長女并不得殿下歡心，不過看來不像啊。” 李煜祺挑着眼，笑的略帶深意。
“本王叫你來，不是聽你講這些的。”宋旭堯瞪了一眼李煜祺
“知道不是講這些，但是也可以說說別的不是，你知道我和瑾瑜不錯。” 李煜祺的話宋旭堯知曉，官宦人家的子弟有自己的圈子，但是要好的推心置腹的不多，李煜祺能說與瑾瑜關系不錯，必不假。
李煜祺偷偷打量了下宋旭堯的表情，繼續說道，“瑾瑜曾經告訴過我，瑾将軍曾經屬意譽親王之子宋英傑世子為乘龍快婿。”
意料之中，宋旭堯變了臉色，雖然轉瞬即逝，這些都落在了李煜祺的眼中，就此打住這個話題，李煜祺将宋旭堯需要的消息告知與他，太子将從浙南巡撫一職為突破口，對付吏部。
宋旭堯看着李煜祺拿來的浙南各府都縣，所有江知府，魯知府的評鑒，與被洪大人挑選鑒別的最終評鑒。
“我覺得這些送給太子比較好。” 李煜祺開口。
“那就有勞你了。”宋旭堯說的客氣，眼神卻不見外。論及與李煜祺之間的熟稔，還是從孩提時，那時候因為母妃的事情，他被父皇送至宮外，并讓李太傅擔任其老師，而李太傅正是李煜祺的祖父，而李煜祺成了宋旭堯的伴讀，只是這些都沒有被外界所知曉，都是蜀皇親自安排的。
離開時，李煜祺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有提及，熙王妃與他曾經見過的一個人相似的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