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綠谷因為這個回答楞了一下,就在背後捆住雙手和雙腳的繩索被一群人高馬大的水手踩着背越拉越緊的時候,他用力擡高自己被埋入落葉的臉,直直地看着老查理,大腦飛速運轉尋找下一個漏洞,試圖反駁已經懶洋洋地閉上眼睛靠在樹上的老查理,他的聲音和顫抖的被纏得嚴嚴實實的上半身因為急切而拔高:
“船長!但是船長,你怎麽就能肯定我就能換到人魚的眼淚呢?!如果這些人魚都拒絕了我的交換——”
綠谷像是驟然意識到什麽東西般,他頓住了,他怔怔地委頓了下來,不在竭力地取掙紮或是争辯什麽,仿佛一臺關鍵運轉程序被卡住的八音盒一樣停止了任何發音,老查理的眼皮都沒有撩一下,他的面容被純白的煙氣若隐若現地掩蓋,只能看到起皮的嘴唇一張一合吐出缭繞的煙,貼着他蒼老臉部輪廓盤繞上升的煙襯得他像是個被供養的雕像:
“我有說過一定要你帶眼淚回來嗎?年輕人,除去長生,還能讓那個盛怒的老畜生放我們這件低賤的平民一馬的,還有財寶,綠谷,我們一開始的計劃就不包括眼淚,人魚可以是真的,人魚的眼淚就不一定是真的了,人魚只和被認定的獵物進行公平交易,在你對它們還有價值的時間段,你可以盡情地搜刮山洞裏的任何財寶,相信我,綠谷,你到了就知道了,只需要取它們無足輕重的一小部分,就能拯救我們所有人的性命。”
老查理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從鼻子裏哼出蒸汽機般的長條白氣:
“但是,年輕氣盛還天真的小鬼,過來人給你兩條忠告,第一條,不要把這群怪物當成人類,收起你旺盛的同理心,盡管它們看起來比你在陸地上見過的任何人類都要漂亮,但是陸地上的人類可都不吃人——”
老查理露出一個虛僞又端莊的假笑:“——當然,至少在明面上,他們不吃人。”
“第二條,小鬼,你一定要記住,要是想活命,在下一個滿月之前從山洞裏出來,要不然我不知道你會變成什麽樣子——哦,對了,小鬼你有幹過女人嗎?”
被綁起來的綠谷被這淩空一個岔子打過來,滿臉通紅地劇烈咳嗽起來,自顧自地在周圍水手們的哄然大笑和調侃中把自己圈成了一只被燙熟的小蝦米,從耳朵到脖子都老老實實地紅成了一片,老查理有點興味地挑了一些眉頭,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
“居然還是個沒開過葷的,那你得有點苦頭吃了,小崽子,我給你的建議是,如果人魚發情了,用嘴巴給它們含一含,記得把它們的東西吞下去,要不然你還是得被操,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意思嗎,小崽子,用上面的嘴,不是下面的嘴,給你漂亮的人魚們含一含,舔一舔,別讓它們發狂地捅進你的肚子裏,要是真的捅了,你這個還沒嘗過女人味道的年輕人會被捅到你腸子破掉出來流一地,懂嗎?”
水手們讨論起女人和性愛永遠是永恒不衰的話題熱點,這次還有個絕佳的小水手被捆起來聽他們越發猖狂的污言碎語,還有幾個水手帶着暧昧意味給動彈不得地綠谷大笑着示範挺胯,張開嘴巴吐出舌頭翻白眼做出吞咽的動作,親身告訴他什麽叫做“含一含”,綠谷羞到恨不得埋進水潭裏,索性深呼吸閉上了眼睛。
水手們貼着綠谷一直鬧到半夜才将将就就在老查理的呵止下勉強停下來,小查理一直警惕地守在裝有人魚的玻璃箱子旁邊,沒有比這裏更适合人魚的逃跑地點了,随處的水潭和濕漉漉的樹葉,一條掉在被落葉堆砌起來的地面的魚,幾乎不需要多費什麽功夫就能潛入水潭,游得無影無蹤。
綠谷沉默着聽着這個他被強制參與的計劃流程,老查理定的這個計劃簡單粗暴又直接,就是連人帶鱗片扔進水裏讓人魚帶走他,會在他的腰上捆一條繩子,等到時間差不多了,讓他以某個頻率拉繩子,把他直接拖着帶出來,整個步驟就像是這個老頭現場漫不經心用從鞋子邊露出來的大腳趾想的,處處透着一股子一不小心就會永遠回不來的漏洞氣息。
綠谷在月亮升到天空正中央的時候被一群人挪到了水潭邊,幽藍的潭水泛着薄薄一層熒光,像是水下有什麽東西正在發光,水潭倒映着潋滟的滿月,其實已經不再是滿月時分了,綠谷遇到人魚那天才是滿月,但是過去了兩天的月色被折射進入潭面的時候依舊是柔滑渾圓的,像是一片永遠也不會殘缺的鱗片漂浮在水面,綠谷的頭靠在潭水邊上,他能聽到水下有魚尾滑動的聲音,老查理蹲下來扒開綠谷的嘴,把一紅一白一金三塊鱗片直接塞了進去,綠谷被塞得反胃,被老查理卡着下颌骨強行把惡心作嘔的動作咽了下去,老查理低頭掃綠谷一眼,低聲道:
“綠谷,到了水下把鱗片吐出來就行,三條人魚随便那條抓到你,它們的山洞裏也是一群普通人魚比不過的奢華了,你記得我告訴過你的話,還有就是——”
老查理眼神複雜地看着綠谷:
“——我們這邊怎麽救你都是無所謂的,小鬼,最重要的事情是,你想被我們救出來,記得時間,滿月之前,你不會想知道滿月之後會發生什麽,相信我,那是一場比你能想到的一切都要可怕的噩夢。”
綠谷被人一腳踢進了潭水裏,他在落水的巨大氣泡中被刺激得閉上了眼睛,他調整了一下自己倒立下落的體位,張開眼憋着氣吐出了一塊鱗片,漂浮着轉身用被綁住的手去夠鱗片,他在水裏旋轉起來,綠谷往下看了一眼,瞳孔驟然緊縮,潭底是交織的魚尾,密密麻麻地在水底穿梭着,人魚們的長發裏游蕩着水母和魚群,在黑夜的水底散發着幽幽的藍光,他們從蔓草叢生的潭底翩跹游過,發出悅耳的,吟唱般輕聲低叫。
綠谷用食指和中指抓住了被吐出來的金色鱗片,他是故意吐出這塊鱗片的,這塊金色的鱗片的形狀是尖銳的菱形,邊緣也和它的主人一樣格外鋒利,在綠谷口內就刺了他好幾下,是用來割斷繩索的最佳選擇,綠谷的被束縛在一起手在水裏悠然散開,他迅速低頭開始劃斷腳上的繩索。
鋒利的鱗片割傷了他的腳踝,血絲從他白皙的皮膚上滲透的一瞬間飄散,然後溶解在水底,被稀釋成了千萬倍濃度更小的血腥味道,但就這一絲小小的傷口,足以吸引在水底嗅覺比鯊魚靈敏太多的人魚,綠谷暗道一聲糟糕,他擡頭看向突然停滞游動的人魚,人魚們不約而同仰頭看向自己,人魚的眼睛上是一層薄紗般的綠色熒光,是一群在海底深處食人血肉的海底妖魔,他們尖銳地嘶叫了起來,獠牙從嘴角生長出來,雙頰一瞬間被從皮膚當中生長出來鱗片貼滿,尾巴飛快地在潭底攪動出大量的白色泡沫,瘋了般地往上游動。
人魚的尾鳍帶着升騰的氣泡螺旋着游動,包裹落入潭底的新鮮獵物,不斷地從綠谷的耳邊略過,他的衣服和臉頰都已經被人魚尖銳的指甲所刷傷,滲出來的血液越來越多,這代表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魚聞着味道過來參與這場小型的獵殺活動,他用手臂捂住自己已經開始憋不住氣冒出氣泡的口鼻,綠谷舉起鱗片,金色的鱗片在海底只能閃出一點微光,但這足以逼退不斷龇牙靠近他的人魚們,這圈包繞着他的面容猙獰的人魚對着這片被綠谷舉起來的鱗片警惕地嘶叫,一邊叫着一邊魚尾發着顫後退,像是被什麽不知名的威懾力所控制着,天生懼怕着比自己強大太多倍的同類。
綠谷舉着鱗片準備從另一個水潭的出口過去,這島上這麽多的水潭絕對是有一個共同的底部,他只要從一個潭底潛到另一個潭底從潭口爬出來就可以逃離,而老查理說的人魚的鱗片具有威懾別的魚類的威力這一信息被他默默記下來。
綠谷就像是舉着什麽探照燈一樣舉着這片驅趕人魚群的金色鱗片,他從狹隘的水潭底部鑽了出去,背後跟着一群還沒死心的人魚,而下一刻,綠谷被面前所看到的的一切震撼到瞳孔緊縮,他停滞在了半空中,這是一個巨大的深海巢穴,無數的,鋪天蓋地的人魚在裏面暢游着,深綠色的水面裏不斷從他面前游過成群的水母,短暫照亮這瑰麗海底世界的一角,綠谷看到四周的泥濘裏堆滿了人的頭骨,上面長滿了茂盛的藻類,而眼眶裏堆放着寶石和黑珍珠,下面是一艘巨大的沉船,規格粗略一掃應該有他們那艘竭盡整個鎮子力量打造出來的黎明曙光號的幾十倍大笑,灰蒙蒙地看不真切,只能看到高聳到綠谷腳下桅杆上挂着蜘蛛網般的破帆布。
綠谷背後猛然被一只人魚擦過,他在呆愣時沒有拿穩的鱗片掉入了深淵般停靠着沉船的海底,他一邊迅速地游動伸手去拿,一邊準備從嘴裏取出新的鱗片,但是整個海底聞到血腥味的人魚都已經聚集在他旁邊虎視眈眈地盯着這塊一直在散發着鮮美味道的甜點,在綠谷手上鱗片脫手的一瞬間,人魚們尖利地吼叫着将他掩埋,綠谷被人魚滿是尖牙的一嘴咬在肩膀上,貼着骨面摩擦,他被痛得松開了口,嘴裏的空氣洩露了出來,眼神漸漸渙散開。
魚群一瞬間被下面沖上來的一條人魚炸開,綠谷閉着眼睛,搖搖晃晃在水底下墜,像是一片落入水底的羽毛一樣落入了從下面飛沖起來的金色人魚的懷裏,金色人魚狂暴地對着周圍一群不知死活的人魚怒龇着牙,半張臉上都是密合的鱗片,尾巴一路橫行霸道地抽飛剛剛觸碰到懷裏人的每一條人魚,手裏緊握着剛剛又一次被這個廢物人類弄掉的鱗片。
他低着頭看着嘴裏不斷冒氣泡的綠谷,有些煩躁地狠狠抽了一尾巴剛剛咬了一口綠谷的人魚,把這條膽敢對他看上的獵物下嘴的人魚冷冰冰地掃了一眼,用閃着金屬冷光的尾鳍從中間劃開,人魚發出凄厲地慘叫,在水中斷成爆發出一陣血霧,目光呆滞地緩緩在水裏斷成了兩截,被蜂擁而至的同類殘忍地撕咬分食,在短短幾分鐘內變成一具挂着一點碎肉的骨架沉入海底。
爆豪皺着眉頭,有點嫌棄地低下頭堵住了綠谷不斷外洩的氧氣,綠谷顫抖了一下,他迷迷糊糊地恢複了一點知覺,下意識在瀕死的窒息體驗裏抱住了爆豪的頭打開吞咽了起來,他的舌頭伸入人魚的口腔內胡亂到處舔舐,還死死抱住人魚的後勁大口吸氣。
綠谷被人魚暴虐地一尾巴抽開,爆豪陰恻恻地盯着被他抽到嵌入牆上面的綠谷,面無表情地吐出兩塊鱗片。
——剛好一紅一白。
爆豪:你他媽,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