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京城之中一如往日般花團錦簇,安靜祥和。寧王府外,楊義翻身下馬,卻是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

他身後的侍衛頭領眼疾手快拉起了他。然那手勁兒極大,抓的楊義只覺骨頭都要裂了。“公公務必當心。”護衛頭領附耳與他低語,聲音裏滿滿的威脅。

“哎喲我的義公公,這是怎麽說的,這還沒過年呢,就來給我們王爺磕頭啦?”寧王府的大管家迎了出來,見狀忙也快跑兩步扶住他并與他說笑,倒是他一慣的嬉皮笑臉。

楊義勉強穩了穩心神:“陛下宣召寧王殿下,殿下可在府中?”

“在在在,請請請。”大管家殷勤地攙着他往府裏走,并向往常那般往他袖口裏塞銀票:“這大年下的,殿下也牽挂着義公公呢……”

楊義平時甚是喜愛這黃白之物,然而此時卻下意識地一推。大管家沒承想他會這樣,一個沒接好,那一沓厚厚銀票就滾落地上。身後緊随着他的侍衛頭領眼波一動,頓時手就握緊了佩劍劍柄。

大管家卻渾然未覺異狀,只尴尬笑着俯身拾起銀票,依舊殷勤地為楊義一行引路。

侍衛首領的手慢慢放松。

走入王府正殿院落——按規矩寧王是該在這兒接皇帝旨意的,卻并不見寧王身影。侍衛首領一個眼神,楊義忙道:“請大管家去催催殿下罷,陛下急等着見呢。”

“哈哈,”大管家面不改色道:“義公公不必着急,知道陛下着急,殿下一早就已經去了懷恩寺啦!”

這話一出,楊義和那侍衛頭領頓時變了臉色。侍衛首領立刻伸手拔劍,然而比他更快,一只勁箭射穿了他的喉嚨!

簡直是剛才懷恩寺精舍那一幕重現:無數精兵從院落四周湧出,攻向楊義帶來的侍衛們,不多時,一隊人就給砍了個稀巴爛……

楊義早已癱倒在地,只見大管家嘴唇在眼前翕合,卻完全聽不進他在說什麽了。

“公公安心。寧王殿下得到公公傳達陛下口谕,康王謀逆造反,立時便引了朔方大營兵馬勤王護駕去了……”

“康王大逆不道,謀害皇上,衆将士,随本王殺将進去,掃平逆賊!”

當外面沖天的殺聲響起之時,虞楠裳将将打了個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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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不能視物,但傅晏能夠感覺到她的頭在慢慢地、慢慢地依偎向自己胸前……眼看就要靠上去了,喧嚣一起,把虞楠裳驚醒:“什麽聲音?”她驚慌起身。

這裏空間狹窄,她這一起額頭就直直沖着石壁磕去。好在傅晏一直盯着她,眼疾手快地把手覆上去,沒讓她直接磕到。

“別怕,我在這裏,不會有事。”他忙揉揉她額頭,安慰她。

然而說這話的同時,一股虛弱感襲上心頭——續力丸的功效,開始衰退了!比預期要早開始衰退!

傅晏額頭瞬間出了一層薄汗。

他不能再等在這裏了,他必須馬上決斷,盡快行動。

如果是他自己,他會毫不猶豫地前去與玄初會和。他有把握在藥效完全減退前突破重圍找到他。那麽剩下的事情全交給玄初就可以了。

可是現在有虞楠裳在就不行了。

“我需要出去一下,”他對虞楠裳說:“你在這兒乖乖等我,不要出去。”

“不要!”虞楠裳大驚:他也要丢下自己嗎?靠着最後一點自尊,她才控制住自己沒一把把人撲住。

“你聽我講,”傅晏越是在危急關頭反倒越鎮定:“現在外面是另一夥人攻進來了,我需要出去找兩身他們的衣服,然後你和我裝扮成他們的模樣,這樣才好逃出去。明白嗎?你相信我,我絕不會丢下你的!”

他的鎮定讓虞楠裳很是心安:“好,我明白了,我相信傅哥哥的。你一定會回來帶我走的。”

“嗯。最多只要一刻鐘,我保證。”傅晏道。其實他又何嘗放心把虞楠裳一人留在這狼潭虎穴中!他推開門,準備離開,又轉頭看看虞楠裳。昏暗的光線中,她也在看他。一張小臉兒混無血色,嘴唇也咬的發白,靈動的眼睛裏卻是滿滿的堅毅。“你要小心。”她又對他說。

傅晏終究忍不住,一把把她拉入自己懷裏用力抱了抱:“等我回來。”

外面朔方大營兵馬早已攻破了大門。康王的人馬不能收不精悍,但奈何架不住寧王這有兵使勁兒使,康王的人被一再擊退。不過羅漢堂所在的位置有點偏,竟沒人到這裏來。

傅晏只好走遠點,走到供奉藥師佛的殿閣處,才見到正面戰場。

這處眼瞅着康王的人站着的只剩下最後零星幾個,數倍于他們的寧王士兵正在攻擊他們。

看那出手之狠辣,果然老六也是不準備留這裏面任何人活路啊。傅晏想着,迅速拿定了主意。

他現身晃一下然後往反方向跑,果然就有兩個士兵追過來了。

等到了偏僻無人處,傅晏先假裝體力不支倒地,等那兩個人追上來持刀欲砍之時,傅晏猛地翻身,一個鯉魚打挺,雙手各持了一只利箭同時刺入兩人胸膛!

原本該一擊斃命,然而突然眼睛一花身體一軟,傅晏勉強支持着把力氣全灌輸到了右手上,利箭穿透那人胸膛而出,而左手上再無以為繼,那士兵一個掙紮便掙脫了。

此人倒是個惜命的,并不戀戰,而是撒丫子朝來處跑去:“快來人助我,這裏有硬茬子!”他邊跑還邊大喊。

傅晏狠狠咬一下舌頭,讓自己振作一點。旋即取下身上帶着的弓箭,一箭取了那人性命。

但是到底又有兩個人,尋他那聲呼喊而來。

傅晏地上撿把劍,躲到他們過來必經路上的一處垂花門後,寧心靜氣閉上眼睛,等兩人急沖沖跑過此門時,一劍平揮,剛剛好割破了其中一人的喉嚨。另一人反應倒也敏捷,立刻一刀劈過,劈飛了傅晏的劍。傅晏因形就勢,揉身而上,一個分筋錯骨,也卸了他的武器。與傅兩人便近身搏鬥起來。

戰到此時,傅晏委實是強弩之末了。他完全是憑靠着意志力,才把這最後一人制服。可是自己,也幾乎起不來了。

羅漢堂暗室裏,虞楠裳屈膝抱着腿,心中默數着數。

一刻鐘早已過了,都快兩刻鐘了吧,他怎麽還不回來......虞楠裳要說完全沒有一點懷疑是不可能的,畢竟她剛剛被一個很信任的男子抛棄過,而這個自稱是傅哥哥的人,他們認識還不到兩個時辰,如何便到了性命相托的交情。

可是他說他保證回來,他說要她相信,他說要她等他……他的聲音那麽好聽,那麽安心可靠,怎麽會是騙人的呢

如果此番再被騙,那,那囡囡永遠不要相信任何一個男子了。虞楠裳心想。

可是假如他真的不回來了,那她還能有命出去嗎?

虞楠裳愈發抱緊了自己。

突然,外面有開門聲和腳步聲響起。

是他回來了?虞楠裳大喜。

然而很快這歡喜就消失無蹤:不,這腳步聲沉重又拖沓,他的是輕靈敏捷的。還磨磨蹭蹭走一步停兩步的樣子,分明是在搜查。如果是他,肯定毫無遲疑地沖着這裏來了……

虞楠裳有一瞬間感覺好難受好難受。可是還有疼愛自己的爹爹啊,爹爹說過無數次,無論怎樣艱難的境況,都不可以放棄,都要回到他身邊……虞楠裳深吸一口氣,把湧到眼眶的淚憋回去。伸手脫下了腳上的鞋子——她今天用絲帶束發,沒有可以用來防身的發簪。全身上下,只有腳上的靴子,因是防下雪打滑的,所以鞋底是足有一存高的木底,極适合打人。

外面的動靜越來越近,在虞楠裳不要發現這裏的祈禱中,它在暗室旁停下了。接着門被拉開了,光亮從越來越大的縫隙中湧入……虞楠裳咬咬牙,高高舉起了鞋子!

“囡囡,是我。”那天籁般的聲音傳來。虞楠裳頓時全身的力氣都似被抽走了,也不再顧慮什麽,她居高臨下一撲撲入傅晏懷中:“一刻鐘,早過了。”她帶着哭腔說。

然而卻沒想到他給她這麽一撲,竟連退幾步,扶了牆才勉強沒摔倒。“抱歉,遇到點小麻煩。”他說,聲音裏明顯帶着虛弱。

而更明顯的是空氣中的血腥氣。“你受傷了?”虞楠裳忙推開他查看。目所能及的地方,她看到他小腿上有一道長長的口子。

“一點小傷,并不礙事。”傅晏說着,把她還捏在手中的靴子給拿下,又低身送到她腳邊,示意她穿上。

虞楠裳手忙腳亂地穿上鞋子。“你別動!”她說:“我給你包紮傷口。”

然而一時竟找不到合适的布帛。他們兩人衣衫皆在躲避過程中滾了滿身的土。虞楠裳靈機一動想到自己紮頭發的發帶,忙摘下來,給傅晏細細紮上。

“好,趕緊把這身衣服換上,我帶你離開這裏。”傅晏遞給她一套還帶着血的朔方大營士兵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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