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沁吃了早餐，就先去辦了暫住證，然後開始找房，但誰知道條件和她心裏想得都不一樣。

“怎麽，這間又沒看上？”女房東鎖着門，“你是做群演，都是天沒亮就去上戲，半夜三更才回來，能睡覺就行，你別太挑了……”

林沁站在樓梯中間，這裏一點陽光都沒，曬不着太陽可不行，馬上就要天涼了。

她說：“我想找向陽的房子。”

女房東笑了：“還要‘風水’是吧，來這裏的人都想像太陽冉冉升起，都要向陽的房子，哪裏有那麽多。”

林沁倒是沒有想這個，在她心裏，那“冉冉升起”不是必須的嘛，她說：“我就是住習慣了。”

女房東推了推鎖緊的門，轉身下樓，教訓的語氣說：“那可不好找，你想想，這裏流動人口多少，幾萬幾萬的來，幾萬幾萬的走，讀過點書的，又不想好好學習，不想待在縣城的，學了個新詞叫夢想，就一個個抱着‘夢想’雞湯跑來了……”她說話速度非常快，轉頭來，看着後面的林沁：“沒有門檻的夢想你見過嗎？”

林沁沒說話，這時候說什麽，後面都能收獲不同角度的她不想聽的“金玉良言”，她自己就可以掰扯出幾十個！

但女房東顯然比她更有這方面的想法，她不接話，人家也自顧自又說道：“這地方等級分明，能留下的，固定上戲的，加上運氣，有時候就能租到滿意的房子。”

正說話，對面一間就開了門，有提着塗料桶的工人正出來。

林沁看了眼：“這間呢？”

都是一室只帶廁所的房間，這間向陽，又剛粉刷過。

女房東說：“這間不是我的。這樓是我們合買的，這間不會租給你這種。”

林沁當沒聽出裏面輕視的意味，故意說：“難道租房的人重男輕女？”

女房東給笑了：“當然不是。”她看了林沁一眼，眼角流露出已經看透了林沁的意味：“你是個有心眼的。看能不能混下去吧。這樓裏向陽的一側，全都是一個群頭梁哥的房子，他只租給手底下的特約群演。”

林沁真是被生動的上了一課，都是群演NPC而已，也硬要分個三六九，相煎何太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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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說話間已經到了大門口。

林沁連忙抓緊時間問：“這裏群頭有多少梁哥？我昨天正巧見過一個。”

“大梁和小梁是兩個最大的群頭，大梁板寸，人比較瘦。小梁是個胖子。”

林沁說：“那我見的可能是大梁。”

“那你就去找他租房試試去。”女房東說：“但別想短期租我的過度，我可怕麻煩。”

說完示意林沁出去，林沁剛跨出門檻，身後的防盜門就“砰——”一聲關上了。

林沁回了酒店，夜班的那個員工正要走。

林沁對人家點了點頭。

那員工就推着自行車停下，隔空問她：“你找到地方住了嗎？”

林沁說：“我想找向陽的房子，看了幾家都在陰面。”

那人說：“這地方房子特別多。你來，我給你個地址。”

林沁過去，那人踩下車撐，從口袋掏出手機：“我說的是家旅館，我表姨夫開的。他那裏就可以按月租，條件和我們這酒店差不多，一個月一千塊錢，比這附近房子價格貴三成。你今天看的房子應該都是六七百吧。”

林沁說：“好像都是這種行情是嗎？”

“你要也不差那一點錢，不怕不能做飯，就去住我家親戚的旅館吧。”

林沁道了謝。

那人說：“你手機號給我。我發給你。”

林沁給他說了。

那人按了發送，好一會，林沁的手機沒反應。

她說：“我的手機沒電了。等會充了電就去。”

“這樣，”那人一想，拍着自行車後座：“那我帶你去吧。”

林沁可不敢随便坐陌生人的車，忙說：“我還得先去給人家交照片辦演員證。”

“演員證是正事，手續費十塊錢，你到時候別忘了除了給介紹人的一百，還得多帶十塊錢。”

林沁說：“我有電話支付。”

“你有是你有，我不知道人家收不收。”那人跨上自行車，“那你自己小心點。”

林沁道了謝。

又覺得帶錢去是對的：她電話都不能開機，還談什麽電話支付。

她上樓去喝了幾口水，想給外婆再打個電話，拿着手機，還是猶豫不敢開機，用了酒店座機。

差不多中午，就先找了家幹淨飯館吃了碗面，然後去往演員工會。

那個劉哥比她來的早，一起給錢的人好幾個。

“暫住證複印件，身份證複印件，手機號……照片。”劉哥轉着圈挨個收，有倆人不知道要辦暫住證，劉哥毫不留情開訓，一直訓到收到林沁的身份證複印件，看到上面的證件照，就忘了罵人。

轉向林沁說：“呦，你這樣子可真不錯，戴着大口罩也不知道，我認識幾個演員副導演，回頭帶你吃飯認識一下，你這形象，擠到人堆裏埋沒了。”

林沁自然不想和他一起吃飯，這人目标明确，主流就是掙那一百塊錢，所以昨天沒有看她的樣子，就問她要不要辦.證。那是不管是不是歪瓜裂棗，都和人家無關，人家只想掙一百的意思。

現在忽然又說認識演員副導演了，她又不傻。

就說：“等拿上演員證再說吧。不是沒有證，什麽都幹不成嗎？”

“這分分鐘的事。你等會。”劉哥快速收了旁邊幾個人的錢，就往車上去，開着車打下車窗囑咐：“你們都等着，我半個小時回來。”

他特別看着林沁：“你餓不餓，要不要我帶你去先吃個飯。”

林沁連忙說：“我吃過了。吃了一大碗面。”

大概“一大碗面”的回答太老實，劉哥就很滿意地笑着開車走了。

林沁無視周圍NPC們的默默打量，走到一邊去等。

還沒站穩，就過來輛車，周圍人立刻騷動起來。

她認得那車，昨天來過的梁哥。

梁哥一下車，周圍好多人“翹首以盼”，神情像等人“臨幸”。但梁哥顯然沒興趣，在人群裏轉着，好像順路來找人。

他走到林沁旁邊，林沁連忙抓緊機會，摘掉口罩說：“梁先生，您在小街285號向南三樓的301號房子，現在放租嗎？”

梁哥腳步停住，看向她。

顯然這位也是被叫了“先生”不得不給一點風度，随即，他看到林沁的樣子，又愣了一下，他說：“你想租我的房？”

林沁點頭。

梁哥冷冷地說：“不租。”

轉身就走了。

林沁很愕然。

那是她不知道，梁哥上車之後也在想，模樣長得還行，可是摘下口罩叫住他，竟然不是要上戲，而是要租房。

這種長得漂亮，但對自身優勢毫無把握，心裏沒底的女孩子，他們這裏一年四季用簸箕都搓不完。

都是被騙一圈然後卷鋪蓋走人的命，他才不租房給她呢。

免得他的房變成這圈裏的“不花錢騙炮勝地”。

林沁也很快釋然，她愕然的是梁哥的态度，不過一分鐘後就想通，在梁哥眼裏，她就是個剛來的NPC，不給面子是正常的。

相反，對于自己用稱呼對方“先生”就可以輕易引起別人興趣的這個技能，默默給自己點了個贊。

她身上有種東西，她自己知道。也許就是人家說的所謂民國遺風。

那時候有學問的人，都被稱“先生”。

這個不論男女。

而更多的人根本叫不出那種尊重人的感覺。

她這方面絕對體現了專業，每次開口，那尊重感也打包一起能上。就是到底對方不是真正“有學問”的人，所以給不出配得上她那樣稱呼的反應……她理解他們。

有學問就去大學了。

她懷念了一下她的老師們，劉哥就來了。

演員證就是個十塊錢的東西，她花了一百才拿到手。

材質很廉價，連她的照片貼上去都沒能壓住，那東西從上到下都表裏如一地體現着極具統一性的設計理念：

——我就是個臨時的。

劉哥打發掉周圍的人，對她說：“我有你的手機號，要吃飯的時候給你打電話。”

林沁說：“如果是工作有關的，您随時可以打給我，如果是應酬的飯局，我不去。”

劉哥給愣住了，明顯因為這直白的拒絕。

林沁說：“我來以前，心裏就有自己的想法，我覺得還是和您明說好，免得您都安排好了，我到時候說不去，您會怪我怎麽沒有早點告訴您，還害您得罪人。”

劉哥站了一會，忽然笑了，說：“行，你有自己的想法最好，就是這行靠的就是人脈，你以後就知道。”他轉身就準備上車，又轉頭來，臉上多了“看一個人”的神情，對着林沁說：“每天晚上就有群頭互相報戲，你的演員簡歷有嗎？”

林沁點頭：“來之前我準備好的，聽說上面要有古裝和現代扮相的照片，我也都準備了。”

“給我一百塊錢，我可以再幫你把簡歷遞出去。”

林沁連忙從包裏掏出簡歷，略鄭重地遞過去。

劉哥拿着一看，毫不猶豫給她扔了回來：“這東西誰敢給你遞，P得這麽厲害。那麽漂亮，那能是你嗎？到時候人家要見人，一見你，我不是得挨罵。”

他拉車門上車，霸氣地說：“你去給我重照！”

林沁剛想解釋。

他又說：“最近這裏不太平，你眼睛放亮點，別亂站隊。”

說完直接開車走了。

林沁又被扔到了路邊，加之幾句話雲裏霧裏，她這次是真的沒聽懂。

她又發現這裏的人一個特點，無論是随便路邊發表意見的“路人甲”，還是一面之緣的“女房東”，或者想掙一百塊錢的“劉哥”，人人都覺得自己活在戲裏，超愛給自己加戲。

讓她都沒機會說。——這真的是她，沒有PS.

長得不“上妝”，不代表真的不上妝。

她以前就是長得這樣子。

不然怎麽叫天生的演員坯子？

就是要她這樣子，才能演什麽像什麽呀。

心疼老天姑奶奶一分鐘，這麽好的作品，竟然沒人欣賞。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有修改，大家想看的可以把手機裏最近閱讀的這本書删了，然後重新從收藏進，就看到了修改過的，不然直接點回去，有時候看到的還是沒有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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