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梁哥跑過去問人家幾點可以手替。
過了會回來說:“計劃有變,今天主角過來,你們這些小角色都靠邊。你這手替更沒機會拍了。”
林沁連忙提議:“那咱們快走吧,那邊的活別耽誤了。”
這邊是手替,高技術含量工作,也不存在有人會替換到林沁的風險。
大梁哥背着手走人,邊走邊說:“明天又有工作,還不錯。那你以後多和劇組的中年婦女聊天,看來你可以當婦女之友。”
林沁追過去,頭上梳着靶子頭,後面還戴的有花,早上的化妝師喜歡摸她的頭發,梳得确實精心。
林沁追着大梁哥,倒着走,邊看着大梁哥追問:“大梁哥,你聽說過這裏有承包了妃子這個職業的人嗎?”
“妃子沒有,承包鬼子的倒是有。你要不要去?”
林沁給他一個假模假樣的“傲嬌臉”,手機又震,她從衣服裏面的小口袋掏出來,看到上面“紙飛機”三個字,就又連忙裝了回去。
倒着走,不由有點走神。
也不知道晟炫打電話幹什麽。他之前兩次提到女朋友,可又對她很殷勤,弄得她也很精分,不知道他到底什麽意思。可都有女朋友了,還是沒事別聯系的好……
“啊——”她後腳一絆,氣功來不及發功,就倒在了青石板路上。
摔得她後腦勺疼。
上空一個放大的人臉,是一臉迷惑不解的大梁哥。
大梁哥說:“我就和我自己說,這人肯定得有點不正常的地方,不然那麽好的學校,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怎麽能退學。看看,果然被我說中了。”
林沁三兩下爬起來,連忙轉身說:“不知道等會拍不拍後腦勺,你快給我看看,要是後面摔個大疙瘩,可就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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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哥擡頭看天,完全無視了遞過來的後腦勺。
林沁擔憂地摸着頭,真怕摔個疙瘩,可事實證明腦袋和靈魂一樣結實,到了劇組,不止後腦勺沒疙瘩,連戴的花都沒掉。
她得意的對大梁哥說:“看,我就是天生吃這行飯的,摸爬滾打,樣樣都行。”
大梁哥擡手給她指:“趕緊上戲去吧。看不見那邊演員副導演給你招手呢。”
***
林沁跑到演員副導演面前。
演員副導演是個年輕小夥子,對她那個“演什麽是什麽”印象深刻。
見她就笑着說:“是這樣,我聽導演說,要加個妃子死的場景,你能說臺詞嗎?”
林沁一拍心口說:“展現我臺詞功底的機會來了。”
演員副導演服氣地看着她,然後說:“你這個人……特別有漫畫感你知道嗎?”
林沁手撐在下巴下面,大眼睛閃呀閃地說:“這種嗎?”
演員副導演笑得不行,“那就試試說幾句臺詞吧。”
林沁從旁邊抽出一把劍,随手輕盈地挽了個劍花,寶劍指着他說:“你們這不是正劇吧,要不讓我演一個具有覺醒意識的妃子,在皇後要杖斃她的時候,拿劍指着皇後,試圖和她同歸于盡。”
那劍寒氣森森,在她手裏還多了氣勢。
演員副導演壓壓手說:“拿劍的姿勢很帥,但是用不上。林妃你速度去倒在那邊羅漢床,來兩句臨別贈言。”
林沁放下寶劍直接就倒了過去,也不嫌床硬,直接看着藍天開始醞釀感情。
幾秒後,她左右一看,“連個搭戲的都沒,伺候妃子的人呢?好歹來一個。”
話沒說完,就有人站到了她床旁邊。
反正都是劇組的人,她也不看是誰,就把演員副導演當成皇上,目光蘊含着極度渴望及痛苦地沖着人家說道:“皇上……”
這是一張清代式樣的羅漢床,山家形圍子,正面的高,兩邊的有臺階式樣的落差,可是就算有落差,也是很高的。沒辦法像沙發扶手那樣躺。
于是可憐的林妃躺得平平的,連個枕頭都沒。
她艱難地擡頭,看着演員副導演的方向說:“皇上……這事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她目光幽幽,看着演員副導演眼裏的光越來越暗淡……
這時,應該有人擡着她的脖子,她才能看着“皇上……”繼續說臺詞。
她随手拉了拉旁邊沒眼色的“活道具”,“……搭戲呀。”
那人伸手,遲疑地伸到她脖子下面。
是個男的。
她也沒管,正來感情呢,角度好多了,她靠在活道具臂彎裏,癡情地看着副導演,讓那眼裏的光,散開的更多,嬌弱地說:“青綠山水……皇上,我不能陪你去看了……都是我的錯……不能相伴到老,為什麽又要來招惹你……你以後……千萬別……別記得我。要是……真不舍得……切記……我埋在皇上的江山之中,皇上記挂着江山……就是記挂着我。”
這幾句話雖然是胡謅的,但說得語氣非常催淚,林沁說完,覺得大家都要被自己感動了。
就聽旁邊摟着她的“活道具”忽然說:“朕,心中只有你,沒有江山。”
林沁一個翻身爬了起來,跪坐在羅漢床上,看清旁邊人,她就少有的,整個人都呆住了。連跪在床上都忘了。
演員副導演笑着說:“這個‘初次得見天顏’演得不錯,這是嚴向藝,劇裏真正的皇帝。”
嚴向藝沒有化妝,也沒有穿戲服。他站在那裏,還是那麽高,個子高,鼻梁高,長得非常令人難忘。
林沁自然記得這是她把保齡球扔到人家球道的人。
這一瞬間,那粉色的保齡球好像飛了過來,兜頭兜臉砸懵了她。
嚴向藝伸手過來:“嚴向藝。”
林沁看着面前的手,尴尬地伸手遞過去:“你好,我是特約。”
嚴向藝握着她的手說:“姓特的,這個姓好特別。”
林沁:“……”
她爬下床,幾步晃到大梁哥面前,故意忽視嚴向藝一直看着她,如鋒芒在背的目光。
她掩耳盜鈴地裝着不認識。
大梁哥被她這沒出息的樣子搞糊塗了。
演員副導演說:“那就這樣吧,剛剛的戲沒問題。但今天一天拍不完,林沁今天只拍之前說好的那場,那場你自己就行。剩下的事情,等我先問過導演。”
嚴向藝走到林沁身邊,勾着頭看她:“你怎麽不問問我怎麽認出來你的?”
林沁擠出個“我不想理你,但不得不和你說話”的勉強笑容。
嚴向藝笑得異常陽光,對演員副導演說:“我認識她。之前見過的,剛剛我在那邊,一下就認出來她了。”
林沁猛然看向他,不知道他說這個幹什麽。
嚴向藝又看向她,笑着,也不說話。
林沁做了個非常機智的行為,——她扯了扯大梁哥的衣服。
大梁哥粗聲粗氣地說:“你剛不是說要上廁所嗎?穿着古裝上廁所麻煩,還不快去。”
林沁毫不猶豫地說:“是呀,我肚子疼,你扶我去。”
大梁哥擡手拉着她袖子,把她拽走了。
走了幾步,林沁低聲和大梁哥訴委屈:“……你看到沒,他和我說話的時候,周圍人好多人都看咱們。”
“是看你。”大梁哥說。
林沁揉了揉心口說:“……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有不好的預感,長得那麽明星相,沒想到還真是同行……心好累,——心疼自己。”
大梁哥差點暈倒:“你還……還心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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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向藝是今天晚上的通告,他來是為了晚上的戲。
林沁的戲是白天妃子寫字的場景。
桃花初綻,風吹着落下花瓣。
荷花池畔,涼亭飛檐疊加向上,曲線弧度犀利,氣勢張揚,亭上金碧輝煌。荷花池中,荷花盛開清麗脫俗,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隐于水下,水面上靜靜躺着的白色蓮花,香遠益清,亭亭淨直的君子風骨,正和亭中人背影隐隐相合。
風吹起水畔垂曼,女子一筆一劃,墨暈紙上,成了絕唱。
“Cut!——”
導演在監視器後面點點頭。
“換近景。”
拍攝中有基本的景別:全景,遠景,中景,近景,特寫。
林沁同一幅字,要寫好幾遍,這就是演戲為什麽考校演員的地方,因為一個鏡頭拍完,也許還得再來一次,一次完了,還得再來一次。
林沁這個寫字還好。
她拍得盡顯專業功底,都是一次都過。
演員副導演也很高興,因為他們只負責挑小演員,主要角色是投資方和導演的博弈。
所以林沁是他選的,他也覺得臉上很有光。
就和導演說:“昨天您說想加個鏡頭,就是這個女演員。”
導演眉頭都沒皺一下,就答應了。
鏡頭裏的林沁非常和諧。
一點不搶鏡,如果換成另一個朝代的古風樣式長裙衣帶飄飄,一定更加唯美。
這樣的女子,其實背影就足以成畫。
導演滿意地宣布她可以走了,讓大家準備下一個鏡頭。
他是聽不見林沁和大梁哥的對話。
林沁走去換衣服,一邊和大梁哥說:“開始說屋裏窗下拍,後來換了荷花池,換了荷花池就算了,哪裏有頭發這樣梳一半的。”
她的旗頭沒有梳上半部分。
大梁哥說:“那你怎麽不說?”
林沁說:“我又不傻,你看電視上多少造型雷人的,正經演員都不會去說這個,我幹嘛說。”
大梁哥說:“那你幹嘛給我說,我以前就是帶群演,能演這角色大家都偷笑了。”
“你得有追求呀……”林沁說:“你是個……幹大事的人。就算嘴上咱們不說,心裏也得明白。我的重點是,這種土豪劇組的戲,咱們以後還是可以多接,至少衣服是新的。”
大梁擡手推她:“趕緊去換衣服。”
林沁伸手擋住他推來的手,右腳很有功架地後退一步,一個掃堂腿,大梁哥猝不及防倒在地上。
他無法置信地變成了呆若木雞。
林沁蹲下,看着他快速說:“我看見那邊有武行的人,你快去說,我還能武打,剛剛那一下你摔得太真了,趕緊去哦,今天過後的活也不能斷,咱們要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
她說完就跑了。
大梁哥罵着娘艱難地爬起來,“他媽的,什麽演技好,我是真摔……哎呀,腰要斷了。——武行的在哪兒?”
周圍再一看,隔着水,隔着樹林那邊确實有劇組。
大梁哥直接怒了:“——那他媽是別的劇組就算了,這麽遠你都能發現,你眼神2.0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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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沒人的書苑裏,嚴向藝趴在窗上看着跑遠的林沁,擡手捂着笑意。
對右手的手機說:“問出來了嗎?就叫林沁是吧,——What?……只是這個地方的小特約?小特約是什麽?龍套演員的一種嗎?——那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