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晟炫對這個“面目全妃”正不知說什麽好。

“林沁——”遠處有人叫。

林沁連忙跳了兩下說:“輪到我試戲了。”她轉身要跑, 又拐回來:“對了, 你來找我有事嗎?”

晟炫想也沒想地說:“嗯, 我路過。”一說完就想自打臉,那路過,看過,就該滾蛋了。他連忙改口說:“想問問你下午有沒有事, 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玩呀。”林沁說:“那我去,你等等我!”

她轉身就跑,跑了兩步, 好像又發現不對, 腳步就慢了下來,拿捏着裝模作樣走了過去。

後面看, 腰特別細,身材弧線絕佳,一點不會讓人覺得她年紀太輕。

晟炫拿出手機, 對着周圍照了照木頭門, 門楣,古董車, 然後又猛然意識到難題,那等會帶林沁去什麽地方?

他想到王凱的那幫朋友, 認識了女孩就是帶人去打游戲,反正沒有帶人上分無法解決的問題。

這個對林沁顯然不行。

他又想到他國外的朋友,認識了女孩就是吃飯,看電影, 看歌劇,逛書店,打游戲……或者直接去旅行。

嗯,這個對林沁也不合适。

難道就沒有超凡脫俗的約會方法嗎?

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如果要和女孩約會,應該去什麽地方。

咦,怎麽這就是約會了……

正午剛過的假教堂門口,他拿着手機上網搜可以帶女孩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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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有網友說可以去海邊。

他們這是內陸

有人說可以去爬山

周圍沒有山

有人說可以一起去做運動,打羽毛球,臺球之類的。

林沁現在一般早上三點起床,睡懶覺的标準是到早上七點,他覺得林沁一定沒有勁去做運動。而且第一次倆人一起出去就渾身汗,那感覺也不太對呀……晟炫猛然明白了,為什麽現在結婚率這麽低。

林沁從遠處蹬蹬蹬跑了回來,沖到晟炫面前揮揮手:“忘了問你要去哪兒?”

晟炫詫異地看着她:“你試完戲了,還是沒有去?”

“完了。”林沁說,“我過去導演讓我哭了一下,笑了一下,就完事了。”

晟炫說:“那你……”他看着林沁身上的裙子,覺得讓她換掉好不舍得,這打扮太漂亮了。可是不換也不好,這樣出去太怪。

“那個,我給你捏張照片吧。”

林沁連忙轉圈圈找地方:“站哪兒?哪兒好看?”

晟炫說:“不用,你随便站,我會PS,回頭你要什麽效果都可以。”

林沁:“……”

她靠在身後的古董車上:“那就這個車吧,你不用麻煩回去還P了,我這衣服,P個戰艦之類的也不搭。”

晟炫心想,從頭到尾潛意識裏他都沒有想過P個戰艦,不過想P他自己上去。

林沁說:“你要和我照嗎?”

他擡頭,鏡頭晃了晃,驚喜怎麽來得這麽突然。

林沁說:“快,電話支到車頂上,咱倆站到對面的臺階上,可以照個差不多的全景。”

“什麽是全景,就是全身吧?”他說着話,左右找東西,這手機要支在車頂上,得有東西支撐。

林沁遞給他一塊磚,然後說:“嗯,你平時看到鏡頭裏面一般就是遠景,全景,中景,近景,還有特寫。”

她後退了兩個臺階,然後看着鏡頭裏的自己,指着對面的柱子,對晟炫說:“你站這兒。”

晟炫還沒從那塊磚頭上緩過來,走向林沁指的地方,她毫不猶豫擡手按着他,她側身站着,臉對鏡頭,晟炫被壓在柱子上,也看向鏡頭。

關鍵他不知道林沁什麽意思,這是什麽造型。

手機就老實地給他們捏了一張。

林沁蹦蹦跳跳過去,很滿意上面的民國佳人,她給晟炫看,又說:“你這個動作表達了驚訝中還有茫然,拍得不錯,要不要再來一張,你可以表現的輕松一點。”

晟炫:“……”他又不愛演戲。

林沁擡手推了他一下:“逗你玩呢,這個距離一定要有肢體語言才會好看,不然臉也看不清,就沒有意義了。現在這樣是有動作的,我喜歡,發給我,發給我,我要當屏保。”

“啊?”晟炫說:“屏保?”

林沁說:“哎呀,你不知道最近這裏有謠言,我被人包養了,手機上有個男的比較好撒謊,反正沒人認識你,逼不得已的時候,我可以秀出這照片當一下擋箭牌。”

晟炫:“所以……你是因為這個才要和我照相?”

林沁說:“不好意思了,就是形勢比人強,我現在是虎落平陽,如果是還在學校或者放假的時候,我們全校的男生都會願意給我幫這個忙,就是他們現在都在上學,我一時半會不認識別的男人。”

晟炫心上湧上難以言述的心酸,他說:“沒事,你用吧。”

他偷摸打量林沁的表情,她化了濃妝,臉上有細白閃亮的顏色,還有微微從皮膚底泛出的桃花色。她那麽努力奮進,條件得天獨厚,卻因為他好心辦壞事,才進這行一個月就得了包養的名聲,他真是對不起她。

他該怎麽和她解釋呢?

他猶豫着說:“——林沁,那些閑話,你不生氣吧?”

“那有什麽好生氣的。”林沁看着手機上的新照片,渾不在意地說:“我得罪了季少童,這事一定是他故意讓人放出來的話,我心裏有準備的。”

咦——還有這個情況?

晟炫說:“這是什麽意思?你确定是他?”

“當然。”林沁嘴快思路敏捷,三言兩語倒豆子一樣就把她和季少童的恩怨說了。

晟炫聽了“這個”視角的故事,覺得也很有道理,也許這才是真相。

他說:“你沒有和別人解釋一下嗎?”

“那有什麽好解釋的。”林沁說:“傳這些話的人,你想想也都知道是什麽人,一句話的事,我要是被包養的,至于就當個替身嗎?我得多沒眼光,才能找到一個只願意捧我做女替身的金主。”她聳聳肩:“不過她們只想看到我不好的消息,所以……這些話說也沒有用。她們又不開工資給我。我不在乎。”

晟炫心裏簡直五味雜陳,都是季少童的錯。他說:“你放心,欺負你的人,都會付出代價的!”

“你別逗了。”林沁擡頭推了他一下:“,這種霸道總裁的口吻,可不是你的人設。——你等着哈,我去換衣服。”

她轉身提着旗袍小跑,又轉了一小圈跑回來,笑着問:“對了還是沒有告訴我,要帶我去哪兒?”

晟炫說:“我也不知道,要不這附近有個公園,咱們去吧。”

“公園?”林沁喊道:“我十幾年沒有去過了呀,那好,你等我去換衣服哦。”

她說完就跑了,不一會就換了牛仔褲衛衣回來。

臉上的妝也卸了幹淨,只抹着唇彩。

這下晟炫心裏不得安靜了,她以前見他從來不化妝,穿着睡衣都出場過,今天怎麽還特意化了妝……

那粉嫩嫩的唇彩呀,在她薄薄的,恰到好處的嘴唇上,可真是天賜的福氣。

到了外頭,林沁不等他說拿車,主動說:“我們坐出租去,最近我緋聞多,有多事的人再看到你的好車,坐實了。”

晟炫被拉着上了出租,可是怎麽都覺得她在躲避坐他的車……

***

九月末,公園享受着最後的寧靜,馬上十月一就要來了。

靜靜的一汪湖水,周圍的柳樹彎着,有些低得挨到了水面,風吹着,就勾起一串漣漪。

林沁看着那水紋,用手機拍了一張:“我記得上一次來公園,還是小學和同學一起來的。現在大家都更喜歡上網看劇玩電話,公園什麽都沒,就沒人喜歡來了。”

晟炫說:“嗯,我以前也覺得這地方沒什麽玩的。”

“游樂場好點是吧?”林沁笑,遠處湖上有天鵝的腳踏船,她興奮地拉着晟炫:“走走走,看到好玩的了,咱們踩船去。”

拐了半圈,找到租船的。

只有一個人在岸邊忙碌,踩船的人不少,他勾回來一條船,指着旁邊排隊的說:“兩種,要踩的,等45分鐘。要不就是手劃的,現在就有。”

林沁看着晟炫:“現在還有手劃的船嗎?”

晟炫搖頭,他也不知道呀。

林沁說:“那就手劃的吧,反正沒有劃過。”

晟炫交了押金,接過兩個木頭船槳,林沁在旁邊踮着腳尖晃:“怎麽樣?你也沒有劃過是不是?”

“我劃過,在大學也參加過比賽的。”晟炫說。

“很多名校劃船是傳統,像劍橋每年都有劃船比賽呢。”林沁用很了解行情的口吻說:“快咱們去練練,萬一以後上戲演名校生可以用這個技能。”

晟炫就沒有糾正,人家那是賽艇對抗賽,和這個一點也不一樣。

水輕輕蕩漾在腳邊,打起細小的水花,收票的勾着船固定,又彎下腰把船扣在岸邊:“男的先上。”

晟炫上了船,腳下瞬間虛浮,他趕緊左右看,找到便于劃船的地方坐下。

兩個船槳,他原本準備左右劃,但現在發現不行,這船太簡易,旁邊沒有固定船槳的東西。

林沁插着口袋站在水邊,看着他。

收票的冷眼旁觀,受不了般對晟炫喊道:“讓男的先上船是為了男的可以拉一下後上船的女的。”

晟炫連忙站起來,左右看看,找地方放下船槳,過來兩步,遲疑地對林沁擡起手。

林沁搖着頭,毫不客氣抓着他的手上了船。

收票的多看了晟炫兩眼,嘟囔說:“現在的男人,都怎麽回事。”

一腳把他們的船蹬走了。

晟炫坐着不動,手心裏滑得出了汗,都是剛剛拉着林沁手的感覺,她的手特別小,手指又特別長,特別軟,根本不像人類的手,怎麽能那麽軟。

林沁拿着船槳,自己劃了起來。

安慰的口吻說:“沒事,你也是一時沒想到,我相信你不是故意把我晾在岸邊的。”

晟炫回神,連忙拿過另一個船槳,劃着說:“不是,我就是在想,你的手特別軟,有人說過沒?”

“沒有吧。”林沁擡手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認真地說:“會不會是因為你拉過的女孩手太少了?”

晟炫木着臉猛覺生無可戀,是呀,就拉過這一個,他剛剛怎麽想的。

林沁已經心無旁骛開始劃船,遠處的天特別藍,天上一絲雲都沒有,那藍色,就像是一塊顏色正好的藍色絲綢。

看晟炫又不說話,她感慨地說:“我以前和同學來玩,我們班男生都這争先恐後搶着拉我,然後上次還有一次沒有拉好,把我推到了水裏。”

晟炫酸酸地說:“什麽年齡的事情?”

“初一吧。”

“你剛剛不是說小學之後都沒有來過了嗎?”

他終于展現了一次智慧。

林沁嘆了口氣說:“剛剛那會我不想告訴你,就是不想說出這段。現在我覺得有必要說出這段,我看你對剛剛忘記拉我的事情挺耿耿于懷的。我就想告訴你,我真的不會介意,也不會覺得你無意中在輕視我之類的,我心胸開闊,想的可開了。我知道自己人緣好呢。”

她看着晟炫溫柔地笑,湖中間有一座人工的小島,島嶼中間豎着一座白色的拜占庭式樣的尖塔,林沁說:“那塔是怎麽回事,和這公園完全不搭調,咱們劃過去看看。”

劃船的其中之一樂趣就是佯裝可以尋寶,那個島上是不是有什麽好玩的……

小船是一種略微掉色的藍,船內還有水跡,劃一下,那水就跟着在漣漪上晃蕩。

晟炫覺得太對不起林沁了,怎麽挑了這麽破爛的一艘船。

他說:“這個船太難看了,下次我帶你去劃一個好看的。”他可以把他爸停在港城的游艇偷着借用一下。

就聽林沁說:“這船很好看呀,我覺得這種斑駁的顏色又有藝術氣息還平易近人。“晟炫注意到“平易近人”這個詞,游艇,咔嚓掉。

迅速考慮改用他爸的帆船。

然後說:“那你累不累,要不我來劃。”

“不用。”林沁把船槳紮進水裏,“我在……在感受着……船槳撥動水流逆流而過的阻力……”

晟炫佩服地看着她。

專注做一件事,時間是過得很快的,他們倆很快就劃到了湖中間。

一塊大大的牌子聳立着——嚴禁登島!

林沁說:“這公園管理處和我想的一樣,如果到了這裏就上島,沒有人扶着船,十有八。九都得掉進湖裏。”

那岸有半身高,如果只有兩個人,靠在岸邊想登岸,沒有固定船的位置,勢必就會出現很滑稽的情況,林沁一瞬間已經想到了七八種可能出現的怪樣子,剛勉勵趴到岸邊,手上還沒用力撐上去,船就飄走了,最可怕是想再重新回到船上,那才是高難度……

她捂着嘴笑起來,

旁邊一個黑影從水裏蹿出,林沁始料不及,尖叫一聲船槳飛了出去。

那黑影落回水裏,炸起一片水花。

晟炫詫異地看她,而後大笑起來,“就是一條魚。”

林沁拍着心口:“正一片湖光水色天下太平,竟然水裏跳出來一個影,吓得我以為是水怪呢。”

不虧是演員,臉都白了。

晟炫關切地看着她,“沒事吧?”

林沁搖頭。

晟炫說:“我來劃。”

他劃着船,左邊一下,右邊一下,朝着船槳劃過去。

林沁伸手摸水,晟炫說:“冰嗎?”

“還行。”

她撩了串水花灑向晟炫,“你試試。”

晟炫只覺臉上冰涼,就被湖水沾到了臉上。

林沁笑,“看我已經沒事了。”

他們的船靠近船槳,林沁伸手去撈。

旁邊慢悠悠過來一個天鵝船,看都不看,準頭十足的,直接撞向他們的船。

林沁正伸手拿船槳,船身一震,她就像那種扔出去逗狗玩的飛碟一樣,直飛出去,一個水花都沒濺起就消失無蹤。

晟炫都傻了,大喊一聲推開旁邊的船,天鵝裏面正抱着親的兩個小情侶也吓壞了,從左右鑽出來。

晟炫轉身對着水喊:“林沁。”

脫了鞋卻不知道位置,不知道往什麽地方跳。

一個水花伴着林沁冒出來,她趴在船邊,吐出一口水說:“沒事,沒事,我沒事,我會游泳。”

晟炫擡手把渾身濕透的她拽了上來。

闖禍的兩個小孩子,看着都是十五六的年齡。

林沁問清楚情況,知道不是故意的就揮揮手讓他們走了。

這種好說話的行為讓晟炫黑了臉。

晟炫脫了外套包着林沁,左右賣力地劃,林沁安慰說:“算了,人……年……年輕一次不容易。太投入了而已……”

晟炫本來滿肚子火,聽了這話,也沒笑出來。

幾下劃到湖邊,那收票的一看他們就說:“呀,我真是少說一句話,剛剛我就想說,別掉水裏了。”

晟炫先下船,轉身扶下渾身淌水的林沁。

只當沒有聽見,拉着林沁就走。

那收票的搖着頭說:“有些男人長得好也沒有女朋友,真不是沒有原因的。帶女孩劃個船嘛,你就能把人家女孩掉水裏,穿那麽厚,掉了也看不見個啥。真是——”

林沁這下倒黴了,她渾身濕透,出租車都不拉。

但有錢人的錢包沒有濕,所以他們打了價格戰。

一身濕衣服,林沁瑟瑟發抖,晟炫又發揮了上次的經驗,給司機說:“不去影視城了,改去最近的五星級酒店。”

司機從倒後鏡一個勁看他,那樣子一看就在掂量這個故事裏隐藏着多少陰謀。

晟炫郁悶死了。

林沁也看到,瑟瑟發抖中笑得不行。

然後小聲說:“這種掉水裏的經歷真難忘,對工作有幫助,有幫助,好事!”

她的語氣已經弱不禁風。

晟炫說:“你不是說初中掉過一次嗎?”

林沁窩成一團,低聲說:“騙你的,為了你好受一點。男生搶着拉我是真的,但沒人笨到把我擠水裏……沒想到烏鴉嘴說中了。我真是活該……”

晟炫看着坐在右邊的她,她頭發滴着水,身上他的衣服也是件帶帽子的,全棉的吸水,根本不頂什麽用。她雖然極力忍着,但依舊在瑟瑟發顫,他的手動了動,很想伸過去,把這可憐的人抱住算了。

他的手指動了幾動,伸出十公分,變成拳頭又收回來。

沒什麽關系,這樣摟着算怎麽回事。

萬一讓林沁誤會了……

“到了。”司機說。

晟炫左右一看,他們還在路上。

“到什麽地方了?”

司機說:“過一個路口就是,你把錢先準備好,等會省時間。”

晟炫莫名其妙有點怨念,感覺這司機故意的。

車在酒店外停下,晟炫去拿房間,林沁帶着一串水跡萬衆矚目地進了酒店。

晟炫送她去房間,在電梯裏說:“我去給你買衣服,你多在熱水裏泡一會。”

林沁說:“別買粉色的運動服了。”

晟炫嗯了聲。

林沁又說:“還好我還沒出名,要是放到以後,可沒有這樣的快樂了。”

電梯門開,她走出去。

晟炫在後面跟着,很想,很想問一句。

他帶她出來都掉水裏了,還覺得快樂嗎?

進了房間,他去放熱水。

林沁站在旁邊繼續滴水。像一株被澆灌過度的植物。

晟炫低着頭,摸着熱水說:“都掉水裏了,今天還覺得高興嗎?”

林沁說:“那當然,那話不是說嘛,幹什麽事情,關鍵看和什麽人在一起。我覺得落水…落水也挺好的呀,看到你鞋…都脫了,不知道多好笑。”

晟炫把花灑放上去,熱氣蒸騰開,撲在他臉上。

他說:“好了,你洗吧。”

他關上洗手間的門出去,不敢看渾身濕透,說話牙齒都打顫的林沁。

門合上了,他站在門外,摸着自己的心口。

他真的覺得,自己今天的心跳——沒有了。

裏面空蕩蕩的。

卻有潑天的喜悅……

只想,一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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